長安城中,以往的頹廢氣氛一掃而空,隨之而來的是城中張貼的榜文,雖然百姓大多都不知道這以工代賑是個什麼意思,但是都知道一件事,從今往後,不用餓肚子了,哪怕辛苦一點,但最少不用連吃的都沒有了。
雖然看着仍是困苦不堪,可百姓一個個都充滿了幹勁,唯一讓劉奇心中有些不安的是,這大戰下來,收繳的俘虜有點太多了,西涼兵、關中兵、河東兵加起來有近十萬人,更別說還有劉奇單獨分出來的的兩萬多羌兵,西涼兵、關中兵,河東兵還能好一點,不過就是伐木,搬運,運土,採土等活計,可那兩萬多羌兵,直接被劉奇送到長安周邊山中採石,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劉奇乾的也不多,這麼多百姓,劉奇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攏觀衆百姓,修築長安,以工代賑,除卻孩童以外,男女都動了起來,體健者乾重活,年老者幹輕活,反正只有一件事,不讓這些人白白吃自己的糧食。
修築城池歸城池,可有些東西,劉奇不得不稍作妥協,是夜,劉奇駐紮的李傕府邸之中,就迎來了朝中衆多公卿和城中富戶。
已經是酒過三巡,看着衆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劉奇也不猶豫,朗聲說道,“諸位,本侯今日請各位前來,是由要事相商。”
趙溫率先衝着劉奇拱手道,“侯爺客氣了,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吧,只要在我等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等定當鼎力相助。”
有趙溫配合,劉奇也不掩飾,當下開口說道,“諸位都是關中豪族,本侯也就不客氣了,如今關中有數十萬精壯,本侯打算,效仿南陽舊法,在關中實施屯田,本侯希望,諸位能將手中的關中田契以市價出售給朝廷。”
“當然,本侯也可以根據土地面積合理置換,在荊州給你等置換同樣面積的田地。”劉奇眉頭微微抖了抖說道,“當然,本侯給你等置換田地之後,你等要按照律法繳納稅賦,要是拿到了土地,你等膽敢抗拒繳納稅賦,那就休怪本侯不留情面了。”
聽到劉奇的話,當下有人試探着問道,“侯爺,不知道這稅賦是如何收取的?”
劉奇微微眯着眼睛說道,“按照各縣律令不同,每戶或在三十畝、五十畝之下,十稅一或者更少,在三五十畝到百畝之間,十稅二,超過百畝到千畝之間,十稅三,超過千畝,本侯記得沒錯的話,應當是十稅四,另外,各地官府每年會派人定期巡查,若良田荒蕪,則收取相應的荒田稅,若是連續三年荒蕪,則土地收歸官府。”
當下有人衝着劉奇拱手道,“敢問侯爺,不知我等可否收攏僕童,爲我等耕作?”
“哼!”劉奇冷哼一聲道,“當然,你等要是有那個本事,儘管去收攏,但是按照律令,我大漢百姓,不得爲僕童奴婢,異族百姓不在此列,不管是南蠻北夷,東狄西戎,還是鮮卑匈奴西羌,只要你等有本事,儘可收之爲僕奴,爲你等勞作。”
劉奇稍稍頓了頓,“但是如今爲了緩解汝等壓力,本侯另行一策,那就是僱傭制,爾等可以通過官府簽訂文書,僱傭百姓爲爾等勞作,當然,前提是不違反我大漢律令,爾等應當付與百姓相應的酬勞。”
“嘶……”縱然是端坐在首位上的趙溫,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更不要說廳中其他人了,可看到劉奇侃侃而談的模樣,他們,能不屈服麼?要是不同意,如今關中荒廢如斯,他們哪裡去找人耕作,按照這位侯爺的作風,三年之後,他們連個屁都剩不下。
“哼!”有人同意,就有人不同意,當下就有人拍了桌子,輕哼一聲道,“襄陽侯,你如此作爲,欺我關中士族太甚!”
劉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哦?本侯可沒有欺負人,怎麼,你等是對我大漢律令有疑問?還是對本侯此次讓你等置換土地有疑問?要是有什麼問題,我等也放開了說,莫要說本侯獨斷專行。”
那人沉聲說道,“侯爺,我大漢以往稅收,都是一視同仁,您讓我等士族繳納稅賦,田地越多,繳納稅賦越多,有些欺負人了吧!”
劉奇腮幫子抖了抖,冷哼一聲道,“怎麼?對本侯的話有異議?若本侯不如此,恐怕我大漢的土地,要不了多久,都成了你等的囊中之物了吧!百姓困苦,本侯體諒百姓,讓百姓生活更富足一點,要是你等不服,那本侯就改一改詔令,百姓土地,每畝十稅一,你等的土地,就每畝十稅三吧!”
聽到劉奇冰冷的聲音,那人心頭似乎多了幾分怯懦,可還是硬着頭皮說道,“侯爺,你莫非是對我等士族有意見?”
劉奇冷哼一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爾等士族生活富足,豈會在乎這點稅賦,更何況,孔聖人都說過,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莫非你等除了壓榨百姓,就不會點別的手段了?”
劉奇帶着幾分玩味說道,“爾等可以自行商議,本侯不勉強任何人,你等同意不同意,本侯都不會因此怪罪任何一人。”
大司農士孫瑞含笑問道,“侯爺,老夫只有一個問題,不知道這土地出售,是按照什麼價格計量的?”
劉奇含笑說道,“如今根據你等手頭的田契,本侯會與你等一份荊州的田契,到南陽或者襄陽府衙之中,按照荊州土地價格給你等兌換金錢,或者兌換同等面積的田地。”
又有人帶着幾分不甘心問道,“侯爺,不知道我等能兌換的土地,能不能連成一塊?”
劉奇含笑說道,“這個就要根據各地官府剩餘的土地調劑了,儘量能將你等需要的土地給你等各家調劑到一塊,要是不能劃分到一起,那本侯也只能說抱歉了。”
士孫瑞當下衝着劉奇拱手道,“侯爺,爲了我大漢發展,士孫瑞願意將我扶風平陵士孫氏在平陵和長安的土地按照市價售賣給朝廷,老夫在長安府邸,捐給朝廷使用。”
劉奇當下含笑說道,“如此,本侯就多謝士孫大人了,既然士孫大人有如此拳拳赤子之心,那本侯就做主,用自己的錢財,贈給大人鎮平城中一座府邸。”
士孫瑞擺下拱手拜倒在地,“士孫瑞多謝侯爺厚賜。”
趙溫也毫不猶豫的拱手道,“侯爺,老夫趙溫,願將我成都趙氏在長安的土地按照市價售賣給朝廷。”
有了士孫瑞趙溫開口,廳中一衆士族,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不是說好要共同進退,維護世家大族的利益麼,可這爲首二人,還沒開始就率先投降,這反水讓衆人一陣猝不及防,這下子,怕是連個打頭陣的人都沒有了。
士孫瑞、趙溫二人倒戈,廳中一衆人又將目光投向了端坐在廳中的楊彪和伏完二人,至於老神在在端坐一旁的皇甫嵩,可是沒有人敢去捋這虎鬚,畢竟,皇甫嵩的名望在哪裡擺着呢!
楊彪輕輕擡眼看了端坐在主位上的劉奇,又用餘光在廳中衆人臉上掃了一圈,看到這些人臉上貪婪的模樣,一個個萬分不捨卻又捨不得出頭,心中輕哼一聲道,“果真是羣無膽鼠輩!”
楊彪稍稍思慮片刻,含笑看向劉奇,“侯爺,聽聞襄陽學宮有無數宿儒名士授教,我欲爲犬子求一個天字班的名額,不知侯爺可否應允?”
劉奇稍稍頓了頓,搖了搖頭說道,“文先公,按理來說,以你的名望家世,本侯給令郎一個天字班的名額並無不可,可我襄陽學宮並無這個先例。不若本侯與文先公一個地字班的名額,想必以令郎的學識才智,定然能輕易通過天字班的考覈。”
楊彪猶豫半晌,本就是想找個話茬,和劉奇搭上話,表明自己心跡,劉奇一方面維護了學宮的原則,另一方面,又不動聲色的捧了自己一把,對於自家兒子楊修的才智,楊彪還是很放心的,稍稍思索,楊彪自然反應過來劉奇話中的意思,可楊彪心中同時多少也有幾分驚駭,自家兒子聰慧,可畢竟年幼,自己勒令其閉門讀書,在外並沒有幹些什麼,劉奇就已經知曉了。
看着劉奇那淡然的神色,楊彪心中清楚,劉奇所說,定然不是空穴來風,就在楊彪愣神的功夫,劉奇的話又落入了楊彪耳中,“文先公,需得記得,讀書並非讀死書,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本侯隨身攜有《老子》一冊,就當是本侯賜予令郎的禮物罷!”
楊彪壓下心中紛亂的思緒,衝着劉奇拱手道,“多謝侯爺厚賜。我弘農楊氏,願意遵從我大漢律令,將土地置換到荊州。”
劉奇輕笑一聲道,“文先公不必客氣,你弘農楊氏世代爲我大漢效力,本侯予以令郎書卷,也是希望令郎才學出衆,能早日爲我大漢效力。”
皇甫嵩倏忽睜開了眼睛,眼中攝出一道寒芒,“侯爺,老夫皇甫嵩,願將家中田產交由侯爺打理。”
皇甫嵩這突兀的一句話,讓廳中的氣氛顯得頗爲怪異,不光是廳中這些世家豪族,就連劉奇,也有幾分猝不及防,不過看到皇甫嵩目光中那抹真摯,劉奇當下放聲大笑道,“如此,本侯就多謝義真公了,定然不教義真公失望。”
皇甫嵩哪怕在天子面前,也有自己的傲氣,可此刻在劉奇面前,帶着幾分滿意拱手道,“如此,就有勞侯爺了。”
這一驚一乍,讓衆人摸不清頭腦,看到皇甫嵩如此作爲,先一步表態的趙溫和士孫瑞眼中多了一抹異樣的神采,這老傢伙,還真敢將整個家族的前途壓上去。
有了楊彪和皇甫嵩的動作,衆人紛紛沉思起來,當下就有機靈的瞬間領會了這些人的心思,當下看向楊彪等人的目光都變了,這些坐在高位上的人,就是比我等手段高明啊!
不待衆人反應過來,就有人搶先一步,衝着劉奇拱手道,“侯爺,某家廷尉左監法衍,願將我扶風法氏田產交由侯爺打理,某家欲爲犬子法正,求一個襄陽學宮地字班的名額,還望侯爺開恩。”
“法正?”劉奇輕聲呢喃一聲,心中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這些人不知道,可劉奇卻清楚,蜀漢的尚書令,雖然死得早,沒有多大名氣,可就連諸葛亮都自嘆弗如的人,能不是個狼滅?陳壽可是將這傢伙喻爲曹操帳下的程昱和郭嘉。
劉奇看向法衍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原來是玄德先生之後,你既然開口了,那本侯就不客氣了,令郎法正,回頭就送到本侯府上來,本侯考覈一番,若是能力足夠,就讓他爲本侯效力,若是還有不足,本侯就送到學宮中去讓他好生學習。本侯素聞玄德先生大名,心中欽佩不已,想來玄德先生的後人,定然不是無名之輩,本侯也不會白要你的田產,等到入了南陽,本侯就贈你一所宅院,供你家小落足。”
法衍當即拜倒在地,“法衍,代犬子謝過侯爺。”
衆人看向法衍的目光多少有些吃味,這傢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這就剛剛冒頭,自己得到襄陽侯看中不說,就連未曾聞名的兒子,都被襄陽侯二話不說的收攏到了身邊,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
看到這幾人作態,以及廳中衆人那躍躍欲試的目光,伏完長嘆一聲,衝着劉奇拱手道,“侯爺,老夫伏完,願將我伏氏在長安的田產按照市價出售給侯爺,但求侯葉能賜老夫一座府邸,讓陽安能有個落腳之處,免得有損我大漢顏面。”
聽到伏完的話,劉奇這才反應過來,這伏完,是漢桓帝長女陽安長公主的夫婿,不過伏完這番zuò tái也暫時表明了自己的心跡:侯爺,我無意與你作對,只是我家裡那位,地位尊崇,總得給自己留點面子,要不然,我的名聲就臭了。
聽懂了伏完話中隱藏的含義,劉奇當下頷首道,“不其侯但請放心,長公主所居院落,鎮平城中俱有規劃。不其侯也是皇親國戚,那本侯就厚顏和不其侯攀個關係,送不其侯一座府邸。”
聽到劉奇釋放的善意之後,伏完當下毫不猶豫的拱手道,“多謝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