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雲逸如何?”劉奇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陳忠稍稍頓了頓,隨後凝神說道,“主公,如今錦衣衛中,還缺一名鷹首,李錦衣可爲犬首,卻終究成不了鷹首。”
“哦?”劉奇含笑看着陳忠,“這個說法倒是新奇,你且說來聽聽。”
“主公,李錦衣縱然能夠衣錦夜行,可身份畢竟見不得光,主公需要一個人,能夠明面上爲主公打理錦衣衛,暗處的人就做暗處的事情,可長久之計,錦衣衛也需要明面上爲主公做一些事情,李錦衣可以成爲主公手中的劍,長劍所指,便是主公心中所向,可主公同樣需要一個人站出來,爲主公做一些大事,讓這些不聽話的傢伙聽到錦衣衛的名頭就膽寒。”
陳忠緩緩說道,“最爲重要的事,就是錦衣衛,主公也需要制衡,權利集於一人之手,現在看來是好事,可長久看來,卻危險得很,主公倒不妨現在讓二人互相制衡,李錦衣自然能去替侯爺殺人,在侯爺眼皮子底下辦事,可雲逸爲主公所行之事,又與李錦衣何異?爲犬者需如臂指使,可爲鷹者,則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審時度勢,量力而行。”
劉奇緩聲問道,“仲武,你就對雲逸如此看好?”
陳忠輕輕搖了搖頭,“主公,不是下官推崇雲逸,只是雲逸做事,向來乾淨利落,不管是關中的事情還是益州的事情,都從未失手過,李錦衣有時候還要憑藉武力,可雲逸,雖說武藝非凡,可更多的,還是憑藉腦袋,這傢伙和韓公至謀劃關中,韓公至行諜事,雲逸策劃潛伏到軍中,不管是雲逸親自率人潛伏到羌人營中,還是讓裴喜潛伏在郭汜大軍之中,事情都辦的很漂亮。
最重要的是,這傢伙底子很乾淨,就是旁人想要拉攏,也沒有那麼大本事,比起其兄水壹,這傢伙更適合做這些事情,主公與其苦苦調動水雲莊的那些人,不妨將其交給雲逸統率,想必主公就不必費什麼心思了,掌管這些有他們二人,有郭總管和賈管家爲主公掌管風聞諜報,到時候,三處相互配合,主公也不怕有什麼差錯了。”
劉奇沒有糾結下去,開口問道,“仲武,你覺得陳長文如何?”
陳忠稍稍搖了搖頭說道,“我家兄長眼界還是淺了些,如今侯爺既然在積極讓世家豪族轉型,那就讓他繼續安逸些許時日吧!主公若是打算讓我家兄長與人傳道授業,那倒還不錯,可若是讓我家兄長掌握quán bǐng,我家主公怕是會走上歧途。”
劉奇點了點頭,含笑問道,“仲武,你以爲,你自己如何?”
陳忠也不遲疑,帶着幾分木訥說道,“主公,臣陳忠,可以守成,無力開拓,可以爲主公坐下馬牛,卻無爲主公牧守一方之能。”
劉奇沉聲說道,“仲武,去讓趙戩準備一番,擇日往長沙赴任去,劉先也該動一動了,順道讓韓暨來見我。”
得到通知的韓暨匆匆趕來,看到正在讀書的劉奇,韓暨不敢猶豫,恭恭敬敬的說道,“屬下韓暨,求見主公。”
劉奇擡起頭,看到在廳門口站立的韓暨,招了招手說道,“公至,不必拘束,快快進來。”
韓暨面上多少還有幾分拘謹,自己雖然功勞不小,可是,和劉奇也沒接觸太久,自認爲算不上劉奇心腹,聽到劉奇招呼,畢恭畢敬的走進了廳中,劉奇指着堂下的席子說道,“公至,坐!”
韓暨也不推辭,坐在了席上,拜倒在地,“屬下韓暨,多謝主公賜坐。”
劉奇看着韓暨,開口說道,“公至,你投靠到本侯麾下,也幹了不少實事,不禁將南陽上下緝捕盜賊等事情做的井井有條,還先後替本侯幾度出使長安,進退有據,剛柔並濟,謀略手段都不缺,爲了解救天子於危難之中,出生入死,功勞不小。
本侯準備委任你爲江夏太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到劉奇的話,韓暨思忖片刻,拱手道,“主公,臣韓暨,並無執政一方的經驗,唯恐壞了主公大事,還請主公爲韓暨傳道。”
韓暨將話說得如此直白,劉奇帶着幾分深意瞥了韓暨一眼,這傢伙,胸中丘壑,非常人所能及,不僅有任俠之風,還有立身之心。
劉奇含笑說道,“不過蕭規曹隨耳!如今大災過後,都是些窮苦百姓,有諸葛妙之效仿南陽新政律令在前,又有屯田之策爲倚,公至不必太過擔憂,無非是監督巡查本侯所定律令的實施,讓治下官員不玩忽職守,要是新政有不完善的地方,也可以提出來,上奏本侯,本侯自然爲你等解惑,若是有建議條陳,也可上奏本侯,切忌妄自下發律令,肆意妄爲,欺凌百姓就是了。”
韓暨面上多了一抹舒緩之色,“韓暨多謝主公教誨,如此,韓暨就放心了。”
劉奇隨後挑了挑眉說道,“公至,你文武雙全,本侯將你派到江夏,可不僅僅是爲了讓你治理江夏一郡百姓,你可不要讓本侯失望纔是。”
劉奇的話讓韓暨心頭一驚,舒緩下來的眉頭瞬間又多了幾分凝重,稍稍思慮片刻,韓暨將目光投向了劉奇,“主公是說,要屬下注意廬江?”
孺子可教也!劉奇心中多了一抹對韓暨的肯定,這傢伙,能力不差,心思也足夠縝密。劉奇點了點頭說道,“袁公路實力不弱,如今大量人馬盤踞九江,徐州有劉玄德,廣陵更是有陳珪、陳登父子經營,袁公路縱使貪慕徐州富庶,也要考慮徐州兵鋒。
汝南黃巾肆虐,如今更是天災不斷,袁公路怕是丟都丟不急,九江地勢狹小,可袁公路帳下兵士衆多,如此一來,錢糧消耗巨大,袁公路想要養活士卒,那就只有擴充地盤,劫掠糧草。
如今,江左之地已經落入劉繇之手,實力不弱,袁公路要是欺軟怕硬,那廬江就是最好的選擇。廬江本是富庶之地,就屬廬江孤立無援,袁公路要是動手,那廬江就是最好的選擇。”
韓暨含笑看着劉奇,“主公就沒打算一鼓作氣,藉着陛下新入南陽,一舉拿下廬江?陸康乃是我大漢忠良,想必不會拒絕罷!”
劉奇皺着眉頭說道,“去歲,本侯命人放火燒了天柱山。”
“嘶……”聽到劉奇將這等事情隨口道來,縱使韓暨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天柱山是五嶽之一,劉奇這放火燒了天柱山,那就是在打陸康的臉,還是打的piapia作響的那種。
看到韓暨眼中的疑惑,劉奇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天柱山乃是道門老巢,去歲道門先後派人刺殺本侯,本侯震怒之下,就派人去一把火燒了道門老巢泄憤。”
韓暨眉頭皺的更深了,自家主子做的這事情,讓自己怎麼說呢?幼稚?還是單純?可這事情到了這一步,天柱山既然是道門老巢,那廬江道門信徒定然不少,荊州軍士想要進兵廬江,那是千難萬難,一不小心,就要損兵折將。
韓暨長長嘆了一口氣,自家主公交給自己這個任務,完全就是一個扎手刺蝟啊!自己一個處理不好,那這事情……韓暨不敢想下去。
聽到韓暨的嘆息聲,劉奇正了正眉頭說道,“公至,本侯也不瞞你,本侯命人放火燒了天柱山,不單單是爲了自己泄憤,而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當年黃巾zào fǎn、三輔駱曜zào fǎn、漢中五斗米教犯上作亂,背後都有道門的影子。”
“嘶……”韓暨倒吸一口涼氣,帶着幾分不解問道,“主公,道門的人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劉奇看到韓暨那滿是求知慾的眼神,也不瞞韓暨,當下侃侃道,“公至,道門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顛覆我大漢,毀我大漢根基,引蠻夷入華夏,感化胡人,以我大漢子民血肉,讓蠻夷變得和我大漢無異。”
“這……”聽到劉奇的話,韓暨語氣中明顯多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這,這不可能吧!要是真有其事,主公到時候向天子求一道詔書,那這事情,定然可輕而易舉的解決。”
“難吶!”劉奇搖了搖頭,“公至,本侯知曉這事情,可就是,缺少證據啊!要是有證據的話,本侯也就不用使這些陰謀詭計了。”
韓暨稍稍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主公何不請天子下令,召陸康入朝爲官?”
韓暨驟然而然的一句話,卻爲劉奇打開了思路,陸康這傢伙,名望也不小,要是和袁術死戰,到時候,自己沒辦法去救援,可不救援,卻會讓朝中公卿對自己指指點點,現在韓暨提出來將陸康召入朝中,陸康來了就好,要是不來,自己給那老傢伙扣上一頂不尊朝廷詔令的帽子,到時候,這事情可就好說了。
最爲關鍵的是,劉奇心中清楚,這攻取廬江,正是江東小霸王在袁術麾下刷名望的機會,如今劉奇手下沒個猛人,也就甘寧多多少少能與孫策過招,更何況,廬江民心,不在自己身上,劉奇可不想,將自己麾下士卒折損在一場無所謂的摩擦上。
劉奇點了點頭,“公至此言倒是深得我心,本侯倒有些後悔,先前沒將你留在本侯身邊聽用了。”
韓暨見到劉奇如此模樣,心中那抹拘謹也緩緩散去,含笑說道,“一飲一啄,自有天定,若是韓暨留在主公身邊,也不能在關中爲主公立下功勞,如今這江夏太守,怕是也沒有韓暨的份了。”
劉奇含笑說道,“江夏與豫章隔江相望,你要有時間,可以多與徐元直溝通一番,本侯看你二人,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想必手段也有共通之處,到時候看準了廬江,不妨聯手行動。”
韓暨看到劉奇端起茶碗輕輕抿了起來,心中對江夏政務多多少少也有了幾分底細,當下拱手道,“主公,韓暨告退。”
劉奇點了點頭說道,“去罷!去罷!”
正是午後時分,士孫瑞的府上傳來一陣呼聲,“老爺,老爺,趙司空請老爺過府議事。”
雖說在朝堂上,三公九卿並沒有多少實權,可是威嚴仍在,趙溫作爲司空,再怎麼說也是大司農的上官,此刻趙溫以公事的名義請士孫瑞過府議事,士孫瑞再怎麼說,也得走上一趟,要不然,這個節骨眼上,被人蔘上一本,自己的仕途就走到終點了,這點士孫瑞還是很清楚的。
“君榮兄,你來啦!”趙溫面帶笑意,看着這帶着幾分其貌不揚的小老頭。
雖說士孫瑞年長几歲,可如今趙溫位高,趙溫客氣,士孫瑞該有的禮節還得有,當下拱手道,“下官士孫瑞見過司空大人,不知司空大人,召來下官有何要事?”
趙溫也不託大,將士孫瑞迎入府內,二人在小廳之中坐定之後,趙溫才緩緩說道,“君榮,襄陽侯舉薦陳元方爲尚書令,不知此事你怎麼看?”
士孫瑞苦笑一聲道,“大人,看來,下官這尚書僕射,是快做到頭了。”
趙溫眉頭輕挑,“君榮,如今朝中公卿,就指望着你呢!若是你這尚書僕射再請辭,朝中公卿百官定然鬧將起來,可你要是呆在這個位置上,你可想好,如何應對襄陽侯了麼?”
士孫瑞苦笑一聲道,“哎!下官還是有些貪慕權位,才走到了這一步,想要抽身而退,卻晚了一些,現在,也只能徒乎奈何了!”
趙溫笑眯眯的說道,“君榮,老夫倒有一策,不知你願不願聽上一聽。”
“哦?大人儘管直言便是!”士孫瑞臉上表情微微變了變,隨即帶着謙恭將錯愕收斂起來。
趙溫含笑說道,“陳元方年紀不小了,你還有大司農之職在身,年紀也不小了,如今佔了尚書檯最重要的兩個職位,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我看吶!君榮不妨上書陛下,將尚書僕射這個位置,一分爲二,分爲左右僕射。”
士孫瑞宦海沉浮多年,自然聽出來趙溫的意思,如今陳紀佔了尚書令的位置,現在再多出一個職位,那就是天子和襄陽侯爭奪的重點,朝中公卿百官最少能安穩下來。
士孫瑞目光閃爍,看着趙溫說道,“司空大人,這得罪人的事情,下官怕是不好做吧!”
趙溫面上毫無波瀾,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那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