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一面倒的大戰並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不說曹操、胡昭、曹純等人紛紛孤身亡命,就說鄭玄率領的那十餘萬士卒,在劉奇大軍到來之後,一時間也是損兵折將,不過三五場大戰下來,就已經摺損了近半人手!
若非是劉奇有意將這幾萬人馬收爲己用,劉奇還真想一舉將鄭玄剿滅,可看到這幾萬青壯,劉奇心中明白,哪怕慢一些,將這些人收爲己用,也遠比一戰功成有意義得多!
陳郡,寧平,到了這偏遠小縣之中,曹操終於舒緩了一口氣,就在曹操如同驚弓之鳥的時候,就聽到李典帶着幾分驚喜的聲音傳來,“老爺,你看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跟着李典進來的是一道衣衫襤褸的人影,看到來人比自己還要狼狽許多的面容,曹操帶着幾分詫異道,“子和?”
看到曹操狼狽的模樣,曹純再也忍不住揹負着三千騎兵損失殆盡的壓力,毫不遲疑的跪倒在地,“明公,末將大敗,虎豹騎,沒了!臣死罪,願受明公責罰!”
曹操縱然心中早有預料,可親耳聽到這話從自己親自任命的虎豹騎主將曹純嘴裡冒出來,仍然止不住的氣血翻涌,強忍住胸中的種種情緒,曹操強壓着怒火問道,“子和,到底怎麼回事?”
曹純咬着牙說道,“明公,這事情還要從末將奉命護送糧草往潁川說起……”
曹純滿是悲切的將自己的遭遇一一說來,當曹純說道爲了掩護兩支送糧隊伍完好的將糧草送到曹操大營之中,準備和敵軍騎兵對陣抗擊,曹操更是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起來,哪怕曹操作爲當世兵法大家,曹操也沒有想過,這場仗,還能這麼打!
當聽到一戰大敗,敵軍狠狠咬着曹純的尾巴,曹純想要保存實力不敢大戰,敵軍卻三番五次襲擾,就將自家那三千騎兵給消滅殆盡,曹操心中不由扼腕嘆息,自家這兄弟,還是年輕了些,雖說心底是好心,卻用錯了地方!若是自己在,和敵軍拼死一搏,或許損耗敵軍的同時,三千虎豹騎還能剩下一半以上,敵軍也會被打退!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自家這堂弟曹純,唯一的錯誤就是錯估了戰場形勢,一心打算保留實力,反倒是弄巧成拙,曹操縱然有心苛責,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末了,看到曹純呆滯的模樣,曹操開口問道,“子和,可知道敵軍底細?”
曹純滿是絕望的搖了搖頭,“明公,末將不才,將三千精銳兵馬損失殆盡,卻連敵軍底細都沒摸清楚,末將甘願受罰,還請明公責罰!”
曹操猶豫了好一會,喟然長嘆道,“此非戰之罪也!”
旋即曹操朝着伺候在一旁的李典吩咐道,“曼成,去請諸位先生過來議事!”
隨着李典出動,不大一會功夫,胡昭、管寧、曹仁,樂進、韓浩等人都緩步走了進來,看到狼狽的曹純,曹仁想要說些什麼,可眼神猶豫了好一會,終究沒有開口說什麼!
幾人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一個個跪坐在地上,曹操也不猶豫,開口問道,“諸位,如今局勢,你等以爲,我等該從何處走?”
曹操面上滿是陰鬱之色,“此戰之罪,皆是老夫錯估形勢,低估了劉子謹帳下兵馬的實力,也高估了我軍的戰力,方有此大敗!”
旋即曹操也不避諱,將曹純的遭遇一一道來,看着曹純幾乎喪失殆盡的鬥志,曹操開口說道,“子和,此事暫且不提,老夫先容你戴罪立功,等到穩住陣腳,再論你的過失!”
曹純拜倒在地,“明公厚待,曹純定然以死相報!”
曹仁沒有說話,可心中卻明白,曹操此番寬恕自家弟弟曹純,一方面是因爲自家兄弟確實是宗族字第,另外一大半,恐怕是在看自己的面子,要使然,自家弟弟,恐怕早就在曹操的怒火下不存在了!當下曹仁看向曹操的眼神中更加多了三分感激!
胡昭面上帶着一抹狠辣之色說道,“明公,而今之策,無非是北上樑國或是東奔沛國,和康成公匯合一處,仗着手中兵馬且戰且退,退回魯國,仗着泰山地利和敵軍zhōu xuán,將青州的資源送到遼東,以供主公發展!”
胡昭的話語很明顯,那就是和鄭玄會和一處,藉着鄭玄手中的兵馬,倚爲臂助,可曹操心中卻不這麼想,以前覺得沒什麼,可在曹操現在想來,鄭玄手握十萬大軍,縱然經過大戰,手中最少也有三四萬大軍,若是三四萬烏合之衆,曹操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可經歷了大戰洗禮的三四萬精銳,那就截然不同了!若是自己兵強馬壯之時,自然不忌憚鄭玄手中有三四萬精銳,可如今自己手邊,連點真正可用的力量都沒有,這百十人,真要碰上大戰,還不夠敵人塞牙縫呢!
曹操心中本就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對於儒門的威勢,曹操原本就沒有小瞧,想到自己帳下,如今兵馬大多數雖然還抓在自己手中,可文治,自從陳宮背叛自己迎奉呂布,荀彧被逼落魄入朝,除卻頗有幾分智謀的程昱外,絕大多數的英才,都是鄭玄和胡昭引薦的!
尤其是鄭玄,就連如今自己手下的崔琰、國淵、任瑕、邴原等他一大批人,都算是鄭玄的弟子,就連管寧,也都和邴原相交莫逆,若是鄭玄真打算動手,將自己奉爲爲儒門頂風的傀儡,自己一時間也無可奈何,曹操不可能不提防鄭玄這一手!
雖說曹操心中清楚,若是真有鄭玄手中那幾萬人馬保駕護航,自己的境地會好很多,可想到胡昭此番謀劃,就連朝中公卿,都有儒門耳目,甘願聽從胡昭的吩咐,雖說謀劃沒成功,可也足見儒門隱藏的實力不可小覷!更別說就在自己都無奈之時,胡昭還能在潁川那破敗之地借來萬石糧草!
就連潁川這破敗之地,胡昭都有如此大的影響,面對自己治下兗州遍佈的世家豪族,隱藏着多少儒門的人手,曹操不敢去猜測!
自己此番退卻,爲的就是退到遼東去發展,既然惹不起那位,那自己躲得遠遠的,爲子孫後代謀取一個安生立命之所還是沒什麼問題的,若是那位將來君臨天下,自己在那邊遠之地,那位也鞭長莫及,要是那位敗了,自己到時候憑着名聲悍然殺回中原,也沒什麼問題!
可如今要是帶着如此多的儒門門徒,到時候再讓這些儒門門徒幫自己治理遼東,那到時候,這遼東,是自己說了算?還是胡昭和鄭玄說了算,鄭玄已經七十歲了,可胡昭纔不到四十歲,以如今儒門的形勢,鄭玄百年之後,那手中的實力定然會交付到胡昭手中,如今胡昭的影響力就已經不可小覷了!若是在接手鄭玄手中的實力,那……
曹操沒敢再想下去,可想到自己進攻袁術之時,鄭玄面不改色的笑眯眯獻計,自己掘了淮水之堤,淹了大半個淮南,可鄭玄卻依舊談笑風生,就當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面對鄭玄的心術和手段,曹操也不得不暗自提防!
就如同此次自己放手之後,鄭玄悍然就能召集起來十萬兵馬,雖說都是新丁,可也不容小覷!縱然自己是沛國譙縣人,在沛國也有幾分名聲,可曹操依舊相信,縱然是自己出面,也沒法如此迅速地召集起來十萬兵馬!
面對儒門如此威勢,在此時生死存亡的威逼之下,曹操心中爆發出一股淡然的嗜血殺意,他要藉着這個機會,將鄭玄手中的兵馬折騰乾淨!縱然到了遼東儒門猖獗,那兵馬大權也只能由自己掌控,萬萬不能再開這個先河!除此之外,自己要從鄭玄的門徒之中扶持一個良才,和胡昭分庭抗禮,另外,其餘的儒門門徒之中,自己不妨再捧一個人,若是儒門一分爲三,那足夠自己掌控了!再說了,就算是日後這些人想要逃脫自己的掌控,那自己還能二桃殺三士!
當下曹操帶着幾分凌冽之氣說道,“孔明所言有理!如今康成公的兵馬集結在城父到建成一線,我等若是直奔城父,要是遇上朝廷大軍,反倒是不妙!”
曹操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這纔開口說道,“老夫本就是譙縣人士,對着周邊雖說算不上一草一木都知道,可也算是熟悉!老夫之前就已經命令族中晚輩暗中回到譙縣替老夫招兵買馬,以圖後援,就算是我等撤退,也儘量將曹某宗族子弟都帶上,若是朝廷將怒氣撒到曹某宗族身上,曹某心中也是過意不去!
沒想到此舉卻算是歪打正着!我等如今所在寧平,向東北方向乃是苦縣治下賴鄉,此地乃是老聃故里,更是譙縣與苦縣的交界處,過了這地兒,就到了譙縣治下,我等暫時也就安全了!”
“而後我等召集一隊人馬先行,讓康成公率領大軍爲我等壓陣!等到我等退到遼東,康成公便是老夫之下一人之下,老夫會記得康成公的功勞!康成公既然能和朝廷兵馬zhōu xuán如此良久,想來抵擋朝廷兵馬一些時日還是沒有問題的!”
曹操話說的輕鬆,可胡昭心中明白,曹操這是打算將鄭玄手中的兵馬損耗掉,爲自己謀取活路,就是鄭玄成功阻擋住朝廷兵馬的進攻,等到了遼東,雖說是一人之下,可要是沒了兵馬,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要是失敗了,那鄭玄恐怕就直接折損在戰場上了!
一旁的曹仁帶着幾分疑惑的目光看向曹操,分明是在問:“主公,你何時派人回譙縣迎接族人了?”
可看到曹操眼中那帶着幾分冷酷的淡然,以及胡昭變幻莫測的眼神,曹仁心中雖然不解,可還是硬生生街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
曹操似笑非笑的看着胡昭,“孔明,你以爲老夫所言如何?可有道理?”
看到曹操那凌厲的眼神,胡昭背上已經冷汗涔涔,不管如何,自己是曹操此次出征的謀主,曹操敗了,雖說是錯估了形勢,可自己這謀主沒有發揮的餘地也是一方面!
現在曹操擺明了是忌憚儒門的勢力,胡昭心中雖然不願,可之前在潁川之時,也是因爲儒門核心的兩員重臣,司空趙溫和衛尉張喜,當時胡昭已經是破釜沉舟,無奈之下也是發狠,將儒門的底細暴露了出來!
現在失敗了,胡昭心中清楚,曹操遲早要發難,可胡昭卻沒有想到,曹操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發難!胡昭心中有心想拒絕,可看到曹操眼中那抹擇人慾噬的眼神,胡昭明白,自己若是不答應,那曹操恐怕真的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自己動手!
現在曹操雖說沒什麼幫手,可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更何況此地已經接近譙縣,勉強能算是曹操的主場了,現在自己若是反擊,那曹操身邊,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面對自己和鄭玄之中二選一的覺悟,胡昭當下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明公稿件,既然明公對賴鄉地形相熟,那可是再好不過了!也免得我等遭遇敵軍,要是到這個地兒遇上敵軍,那可真的是……”
面對胡昭如此識相,曹操心中警惕更深,看來,胡昭這傢伙,也不是一個老實的主,自己還真怕這傢伙壞事呢!可現在這傢伙退卻,足以看出這傢伙心中也有私心,若是有私心,那自己就有利用的地方,能被自己利用的人,才能成爲棋子!若是這傢伙真的願意爲了儒門的前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曹操心中還真有點驚懼,可此番胡昭如此做派,曹操的心卻已經放了下來!
當下曹操輕輕點頭道,“既然諸位沒有異議,那我等就修整一日,明日出發!”
殊不知此刻,胡昭心中如同紮了一柄利劍,鮮血不停地從心頭滴落!離開曹操住處的胡昭,不知不覺間,緊攥的拳頭已經將手心扎破,任憑鮮血流淌,胡昭也沒有感覺到!
到了這一步,曹操除了退,已經別無選擇,可自己儒門,到了這一步,最少說以自己爲代表的陸渾山儒門正統,何嘗又有別的選擇和退路?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