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公,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我可沒那麼笨的!”
陸仁笑着說完這句話,起身取來一幅大漢疆域圖在桌上攤開,指點着圖中道:“荀公你看,這一大片都是曹公的地盤,可以說大漢疆域他已經掌控了一半以上;喏,這邊的是孫權的,卻還是這麼小小一塊。雙方的實力可以說差異極大,但是就爵位而言這二位卻是相同的——曹公是武平候,孫權是吳候……”
荀彧白了陸仁一眼,擺擺手道:“你這個陸義浩,喝了兩杯就喜歡羅裡羅嗦的毛病還是沒改掉啊。直接說要點行不行?”
陸仁呵呵一笑:“荀公你也心急了些。其實我是想說,不論這幾個的人佔據的領地大小、功績高低與否,真正的官職爵位的授予並不是聽由當今聖上裁處,而是出於曹公的手筆。荀公現在不妨回想一下,當初曹公初迎聖駕至許都時,手中僅有兗、青兩州,卻能夠直接升任爲大將軍、武平候,而當時已經雄霸河北的袁紹朝班尚在曹公之下。爲何會如此?”
荀彧道:“自然是近天子之便……嗯,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袁紹兵強馬壯,但袁紹本人卻以朝班在曹公之下爲恥。曹公當時四面環敵,實在不宜與袁紹爭鋒,所以就把大將軍一職讓給了袁紹來安撫其意。義浩,你這個想以外力逼迫曹公的想法,有這個前例在先,似乎不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嘛!”
陸仁翻了個白眼,他想說的不是這個,荀彧卻顯然會錯了意。乾咳兩聲後陸仁道:“荀公,其實我認爲曹公敢代天子隨便加封官職爵位,就是因爲他的手中掌控着當今聖上。以前沒有多少實力就能身居高爵顯位是如此,今日實力強盛敢進爵國公也一樣是如此。聖上的安危就掌控在他的手中,曹公一句話過去聖上又豈敢不從?說起來聖上也是無可奈何,爲了保存漢室皇族的傳承。不得不如此隱忍。萬一真的把曹公惹怒了,來個廢立之舉,甚至……唉。那漢室可能就全完了。”
荀彧黯然點頭道:“你說得沒錯……往日裡我多入朝堂與聖上見面,以我觀之,聖上其實並非昏庸之人,實在是權不在手難成其事。”
陸仁道:“如今曹公欲稱國公,除了本身佔據天下半數,實力之強無人能及之外,聖上在其掌控之中也是曹公能有恃無恐的主要原因。今日稱公事成,明日稱王只怕也一樣是勢在必行……但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如果把聖上救出許都,脫離曹公地掌控那會如何?”
荀彧捋了幾下鬍鬚。點頭道:“若真能如此,曹公在官職爵位上便不能在如以往那般爲所欲爲。若他敢自立爲王則視爲叛逆之舉,人心必失。而且加之聖上已不在其手。聖上便可下詔,號令天下討伐叛逆……這不是給了你和曹公最後翻臉最好的藉口嗎?介時你大可名正言順的斷絕與曹公地互市往來。同時以忠漢之臣的身份,大量供給各類軍需給劉備與孫權,再聯合事成之後的西涼馬超。三路齊進之勢必成。曹公慮及於此。便不敢再亂來了。”
陸仁伸手抓頭。不置可否的應道:“差、差不多吧……”差不多個鬼!和陸仁的想法實在是相差萬里。
荀彧道:“事雖可行,但是想救聖上出來真的太難了。或許你我合力之下嚴密佈置。是能夠救聖上離開許都,但是想把聖上安全的送到夷泉來……太不現實了些。”
陸仁笑道:“荀公,我可一直沒說過要把聖上弄到我這裡來吧?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事着實不適合我。再者我的三州必竟是偏遠之地,聖上來此就勢必要新立都城。自古都城又豈有立於偏遠之地的道理?”當然不適合!陸仁地三州之地行政方式與舊式的漢庭相差可不是一點半點,萬一真的把獻帝給弄到這裡來,指不定得鬧出多少麻煩事。獻帝可是個一心想重掌皇權地人,到了這裡給陸仁搗上些亂,陸仁真會哭都哭不出來了。
真要那樣,陸仁想不學曹操都難。
荀彧也迷糊了:“那你到底是作何想法?”
陸仁道:“很簡單啊!聖上身嬌體貴,經不起長途奔逃,而我也沒打算讓聖上逃出太遠,不能讓聖上離開中原要地。所以——我打算在救出聖上之後,就直接送去劉備那裡。至於新都,不妨就在襄陽或是江陵中選取一個。”
“啊——!?”
荀彧瞪大了雙眼望定陸仁,細思許久之後才指着陸仁道:“陸義浩呀陸義浩,我突然發覺你比起十年之前,着實不知已經陰險了多少!你這一招一但事成,那到底摻雜了多少的詭計在裡面?”
陸仁楞住半晌,他想這樣做哪有什麼詭計不詭計地?說穿了陸仁這樣做其實是想同時壓制住曹劉雙方的野心。
曹
不用解釋太多,只要獻帝沒在曹操的手上,曹操就不子以令諸侯”,很多地事辦起來就會名不正言不順(有興趣地朋友不妨翻翻書,不管是志還是演義,曹操出兵攻打哪裡基本上都是以“爲國家平叛逆”這個名義地。在漢室還沒有滅亡的情況下,出師有名無名可是件很重要地事。不要拿現代人的觀點去看哈),而日後曹操稱王的事也有可能就此制止住。至於什麼外姓自立爲王,在那個年代可是件會引發公憤的事,引發出太多的不利因素。別說張魯這個二百五,他想稱王還想通過劉備的保薦(咳咳,這個是演義中的情節來着,正史中是閻圃勸阻了下來)。
至於劉備,陸仁只怕在這個時候比誰都清楚劉備心底的野心,劉備那可是一直都想當皇帝的人。兩個兒子一名封,一名禪,合起來可就是“封禪”,這或許已經能夠解釋很多事了。但是不管劉備的野心如何,劉備可一直都是以漢室宗親的身份來拉攏與壯大實力,要是劉備想當皇帝而對獻帝作出什麼不該作的舉動的話,那就前功盡棄。當然,也不排除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因素而導致獻帝讓位給劉備的事。不過從大局上來看,只要獻帝還在一天,劉備就絕對不敢這麼做。最多最多也就是弄個王爵來噹噹。話又說回來,劉備稱王卻要比曹操稱王“合理”一些,再怎麼說劉備是劉姓地“皇室”子弟,劉姓子弟稱王不會犯什麼衆怒。而且陸仁相信,只要諸葛亮在劉備的身邊,在劉備沒有真正的建立基業,有稱王地資本之前,諸葛亮也從大局出發來勸阻劉備的。總之簡單點來說,陸仁想把獻帝安置到劉備那裡。就是在制止住劉備可能想稱帝的野心而已。
再有一條,真正想救獻帝出來,單憑陸仁手上的人可能根本作不到。必須要藉助劉備手中的一些人才有機會。
還有一個孫權,陸仁在這方面都懶得去理會。在歷史上孫權一直沒有稱過公。直到劉備稱帝后,孫權爲了保全自身還向曹舉國稱藩,就這樣連公都沒當就直接到了魏屬的王爵。這種牆頭草最會見機行事。稍有不利的事就絕對不會去做。在這種單純的政治面上。孫權絕對會很老實的觀察動靜。
不過這些話陸仁現在也實在不好向荀彧明說出來。真要解釋只怕也很難解釋得清。抓了半天地頭皮,陸仁稍有些尷尬的向荀彧反問道:“我的詭計?荀公不妨試言一二。”
荀彧道:“你這一招一但事成。除去能夠阻制曹公日後稱王之外,至少還有好幾個計摻雜在裡面。首先便是一個嫁禍之計,把聖上送去劉備那裡,曹公必然會以爲救聖上出許都一事是劉備定地計,繼而遷怒於劉備,對你反到不會留心什麼,繼續裝聾作啞之下你與河北的互市貿易不會因此而斷絕;其次便是驅虎吞狼,哦,應該說是二虎、甚至是三虎競食,挑起曹劉孫三家之間對聖上地爭奪,對你這裡便愈發不會留心。要是我沒有猜錯,聖上若是真的在荊州立都,你一定會在暗中全力相助劉備保守荊襄,然後維持三家間的平衡局勢吧?”
陸仁再次楞住,荀彧說出來地這些他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而且因爲這件事一直是陸仁心底地一個大膽地想法,所以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說到底陸仁的想法只是先儘可能地保持着漢王朝政局名義上的統一,然後借曹劉孫三家爭天下時對經濟方面的莫大需求來漸漸擴大當權者們的重商重開放的思想。如果按歷史的走向,依舊把獻帝留在曹操那裡,等曹操死後,曹逼迫獻帝讓位的事那就肯定會發生,劉備與孫權也會先後稱帝,那中原的政治格局可就亂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一但發展到這種情況,陸仁又該怎麼做?死守着漢室臣子的身份與曹孫兩家斷交,轉而只支持劉備?毫無疑問這是一種不切實際的作法,歷史上諸葛亮都還對孫權自立爲帝的事無可奈何呢!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說三國鼎立的情況依舊發生(指魏蜀吳各自稱帝),到那個時候陸仁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己也稱帝,二就是舉國向某一方稱藩。原本大家都還出於各種顧慮而不得不死守着漢臣身份的政局統一就會變成真正的國家分裂,這可是陸仁最不願意看到的事。也正是因爲如此,陸仁才一直在努力的擴張實力,同時暗中安排,等到時機一但成熟就用各種方法去爲漢室續命。
本來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應該是全力幫助某一方統一天下,但是考慮到統一者肯定又會祭出變質的儒家理論來愚化百姓,繼而影響到陸仁一直希望的國人思想上的變革,陸仁纔會選擇利用各方諸候之間的戰爭來達成自己的目標。或許既想國家重歸真正的統一,又想不
者用變質的儒家思想愚民而阻礙到發展,這本來就是盾的事。但是陸仁也有想過,如果把新的國都定在當時的中原中心地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能讓三家之間的戰事遠離生產力發達的中原地區,主要戰場轉向漢室周邊的一些地方,那麼中原地區原有的文化與經濟基礎就不會受到什麼破壞……
太多太多,陸仁這會兒自己也有些想不清楚了,還是多想想眼前比較好。就眼前來說,荀彧顯然對陸仁救獻帝一事是十分贊成的,唯獨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地難度太高。成功率太低。
隨意的笑了笑,陸仁又取過一份地圖展開道:“荀公,你看看這個是什麼。”
荀彧掃了一眼便驚呀道:“這不是許都的全圖嗎?我看看。軍營、皇宮、大倉……怪了,你離開許都十年,許都中地佈局有着頗多的變化,你這圖卻爲何會如此詳盡,與今日的許都不差分毫一般。”
陸仁道:“這個又沒什麼,我安排在許都中的細作可不是一個兩個,弄份詳盡的全圖還不是小菜一碟?不過皇宮大內的,我那些細作就混不進去了,就是不知道荀公你清楚不清楚?”
荀彧道:“尚可。你離開曹公帳下之後。皇宮曾經翻修過一次,是我一手操辦的。雖不敢說全部瞭然於胸,不過七八成卻還是有的。”
“那這幾天先勞煩荀公受一受累。儘可能的把皇宮地圖給畫出來。能不能順利地救出聖上,這可是重中之重。哦還有。朝堂之中可還有絕對信得過的人?我們既然決意救出聖上,那就一定要有個靠得住的人暗中向聖上傳遞消息。”說到這裡陸仁嘿嘿一笑:“不然只怕我們救駕地人,反到會被聖上給誤認爲刺客。那我們可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荀彧對陸仁地冷笑話搖了搖頭表示免疫。不過陸仁說的確實有其道理。閉目皺眉思索了許久。荀彧沉吟道:“人選到是有好幾個,就是不知道我離開許都之後他們有沒有暫時的隱伏下來。”
“好幾個?”
荀彧點了點頭道:“伏皇后之父伏完便是一個。如果是想和聖上暗通消息,以伏完之親最合適不過。另外侍中少府耿紀耿季行、司直韋晃、金日蟬之後金諱,這三個人也是心繫漢室之從,絕對靠得住地。依我地想法,可以讓伏完暗告聖上,行事之時再讓另外三人在許都中添些禍亂,聖上借亂而逃,這樣能增添出幾分勝算。”
陸仁嗯了一聲,腦袋裡想地卻不是這些:“咦?這幾個人的名子我好像都有看見過來着……唉,記不清了。”
荀彧接着道:“你既然在許都的細作那麼多,我勸阻曹公稱公不成而離開許都的事多半這會兒也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再加上往日裡我與這幾人多少還有些交情,我想我現在寫幾封書信着你的細作傳給伏完衆人,應該能先把暗中的事給定下來。但這只是初定下的文謀,如何救出聖上的武略卻還要看你。”
陸仁笑道:“這個自然,其實我手邊有一隻很適合做這種類似於偷雞摸狗的暗事的部曲。領頭之人荀公你應該認識,而且他對許都周邊也算比較瞭解。”
荀彧的兩條眉毛皺得差點擰成一條,救皇帝這種大事到了陸仁的口中竟然成了“偷雞摸狗”。好在荀彧知道陸仁這會兒只是口無遮攔的老毛病發作,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問道:“你竟然收羅到了這樣的人?不知是誰啊?”
陸仁笑道:“曹公早先派來想行刺於我以絕後患的人,不過很早的時候就讓我收服的。泉州初定的那段時間他還在泉州任過都尉過過官癮,不過後來他自己說當官原來不那麼好,轉而在暗中幫我訓練死士部曲去了。”
荀彧想了想呀然道:“你說的可是帝師王越的好友,曹公長子曹子恆也曾拜其爲師修習劍藝的大劍師史阿?”
陸仁笑道:“除了他還有誰?除此之外我還要去一趟劉備那裡,向劉備借些人用用。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大,單憑我手上的人只怕不夠用……再說,荀公你不也說我是要嫁禍給劉備的嗎?不拉上他墊背可說不過去。”
荀彧上上下下的打晾了陸仁許久,輕嘆道:“你這個傢伙……太陰險了。我都在懷疑,你到底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陸義浩。”
陸仁微笑着搖搖頭,亦嘆道:“荀公,這就是造化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