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諸多士人裡,王粲與徐庶是被顏良標爲四星的,其餘大都是三星、兩星,甚至沒有列在榜上。
而被顏良標爲五星的人物,顏益也一口氣招攬了三個。
其中有一個被顏良特意點名招攬的,就是義陽少年魏文長。
魏延本是個鄉里輕俠,本就有投軍建功之意,當初還想着與好友傅肜等人一同投奔劉皇叔帳下效力,但在關鍵時刻卻被顏益來了個截胡。
在顏益聲情並茂地宣揚之下,屢戰屢勝的顏良與屢戰屢敗的劉備,簡直就是小孩子也會做的選擇題。
魏延在答應北上的同時,還主動邀請鄉人傅肜、郝普同行,傅肜考慮了一下後答應了下來,至於出身大族的郝普則覺得留在荊州更有前途,未能同行。
顏益對郝普也並不重視,畢竟榜上無名嘛,而對五星魏延和三星傅肜則關懷備至,什麼良馬硬弓寶刀錦衣各種出手豪闊。
原本二人的家人對子弟北上出遠門也有些意見,但見顏益如此揮金如土,財氣驚人,也都沒了意見。
第二人則是漢水之畔的龐士元。
龐統在荊州頗有美名,劉表數度徵募其叔父龐德公而未果後,又令郡中闢龐統爲功曹。
龐統反正閒來無事,原本也準備答應領受辟命,不過顏益卻對他轉達了顏良的一番話。
“龐士元之才,綱紀制度不足以施展,宰百里輕而易舉,治一郡亦隨手施爲,然宰治郡縣亦不能盡展其才具。若吾見其人,當與之論帝王之秘策,攬倚伏之要最,如見今之良、平也。”
龐統此時雖已經小有名氣,但其人才具還遠遠未能施展,他心中以爲自己行,別人也說他行,可究竟行不行還在兩說,而遠在數千裡外的顏良竟然一席話說到了龐統心坎裡,怎不令龐統大驚失色。
龐統十分疑惑,問道:“顏常山並未見過僕,爲何有此評價?”
顏益神秘地一笑道:“從兄有鬼神之能,知人所未知,能人所不能也!”
爲了加強說服力,顏益還把妥善保存小心安放的顏良手書名錄給龐統看了一眼。
雖然只匆匆看了一眼,但龐統還是爲那名錄上記載的諸多人物以及他們的特長評價給驚到了。
自董仲舒創天人感應說法以來,兩漢士人多相信讖緯之學,也就是神神怪怪的東西,完全把孔子敬鬼神而遠之的教導給拋之腦後。
對於顏益的解釋,龐統也是將信將疑。
但他見顏良對他的評價如此之高,又字字句句直指他的內心,便起意北上去見識見識這個據說有鬼神之能的顏良。
以上二人,一文一武,堪稱是當下尚未被髮掘重用人才中的佼佼者。
不過,另外一名被標註爲五星的人才,非文非武,即便是連顏益一開始也沒想通。
這非文非武的人才,便是南陽郡涅陽縣人張機,也就是張仲景。
張機並不在襄陽,顏益在與徐庶、崔鈞等人閒聊中,聽聞太常趙岐身體抱恙,便想起從兄在名錄中特意標明精通醫術的張仲景,便拿出來一說。
不料徐庶還真聽說過此人,幾人還特意走了一遭去涅陽延請張機爲趙岐問診。
對於顏良如此重視一個不以勇略也不以文才見長的醫者,還把他標爲爲數不多的五星人才之一,顏益一開始也充滿疑惑。
不過來到涅陽後打聽了一遍,才得知張機雖然年輕,但師從同郡有名的醫者張伯祖,學成之後給人診治,救治了不少疑難雜症,時人都稱其技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聽說是爲太常趙公醫治,張機也欣然而往。
張機爲趙岐診治的時候顏益也隨同在側,當時張機對趙岐說老人家並無什麼特別的病痛,毋須用什麼大補之物,只需日常溫補即可。
張機的說法與荊州其他醫者都大不相同,因爲劉表對趙岐的重視,所以延請來的醫者盡挑選珍稀名貴的藥材來開藥,堪稱是隻選貴的不選對的。
趙岐的身體本就不好,被諸多大補之物用下去,身體愈發不適,他也知道自己年紀老邁,再如何醫治也就那樣了,便聽從了這個小後生的話,停了那些珍貴的藥方,改服些普通溫補藥物。
不料幾服下來,趙岐的身體竟然有所好轉,氣色比往日好了一些,人也更有精神了。
顏益不免對張機的能耐佩服了起來,而趙戩也讓顏益代他向張機致謝。
當顏益再碰到張機的時候,張機卻道:“太常公已有耄耋之齡,又曾輾轉多地奔波操勞,早已是風燭殘年,非是藥石可治也,還當聽其天命,尊其壽數,萬不可強以藥石相加,以免適得其反也!”
顏益把這話帶給趙戩,趙戩又轉述給趙岐,趙岐聽聞張機如此形容之,倒無絲毫不快,反稱讚此後生醫術精當,見事明瞭,乃有爲之醫也。
至此,顏益才相信了從兄的評價,此人值得上五星,不免對從兄的洞見又敬服了幾分。
至於說服張機北上,顏益也是轉述了顏良的一席話。
怪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
但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崇飾其末,忽棄其本,華其外而悴其內。
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
卒然遭邪風之氣,嬰非常之疾,患及禍至,而方震慄;降志屈節,欽望巫祝,告窮歸天,束手受敗。齎百年之壽命,持至貴之重器,委付凡醫,恣其所措。
觀今之醫,不念思求經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始終順舊。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動數發息,不滿五十,短期未知決診,九候曾無彷彿,明堂闕庭,盡不見察,所謂窺管而已。
夫欲視死別生,實爲難矣!
醫道乃天下大道,故於常山名山之下,興建神農學院,延請天下名醫,專司精研醫術,教習學子,使之造福於世人,令世人知醫敬醫精醫崇醫矣!
張仲景聞聽此話後大生知己之感,他學醫便是感嘆這些年大疫頻發,家人鄉黨多有亡故者,世人不問醫術但問鬼神,令他十分憂心,故而從自己做起,來改變世人對醫術的看法。
顏益更是把元氏城中的醫館,以及靈山之下正在興建的神農學院詳情與張機一一道來。
開業已經數月的醫館有華佗高徒樊阿坐鎮,已經教授醫學生數十人,待神農學院建成後,將會與常山各地修建的醫館互通有無,讓醫學生學以致用。
未來,神農學院還邀請天下間所有有名氣有才學的名醫來精研醫術,更會請名醫華佗親臨指點。
常山相府劃撥給神農學院的不僅有學堂、校舍、醫館,還有諸多學田,學田中可以栽植草藥,以供學院與醫館所用。
在這個年代,要說對醫術最重視的人,當然無出於顏良之右者。
常山境內的醫館、醫學院更發前人所未發,讓張機大開眼界。
從古至今的名醫都有遊走各地增長見識鍛鍊醫術的習慣,遠至扁鵲,近至華佗,都是如此。
面對顏益的邀約,張機也不顧常山之遠,答應了下來。
至此,顏益已經招攬了三個五星級人才,可謂是收穫滿滿,甚至已經能夠想見,回到常山之後,從兄顏良會如何誇耀自己。
當然,也有顏益沒能招攬,甚至連面都沒有見上的高星級人物。
就比如居於鄧縣隆中的諸葛亮,顏益曾前往尋訪了兩次。
第一次去的時候,家中空無一人。
第二次去的時候,家裡倒是有人,乃是諸葛亮之弟諸葛均。
顏益與諸葛均相談了一陣子,只覺得諸葛均才具平平,並無什麼出奇之處,想來其一母同胞的兄長也不過爾爾罷了。
顏益在荊州的事情很多,每日裡應酬不斷,又要在趙岐家抄書,不可能天天往遠在數十里外的鄧縣跑。
其後雖然也曾聽崔鈞、龐統、徐庶等人稱讚過諸葛亮之才,但直到顏益北返的時候,都沒有抽出空閒再去第三次,所以也沒見着諸葛亮本人。
若是顏良在此,定會給顏益來一個暴慄,罵道:“你這廝去了一次倆次,怎就不曉得去第三次?難道不知道三顧茅廬嗎?”
而顏益肯定會一臉委屈地說:“什麼三顧茅廬,此等秘法你都沒寫在名錄上?怪我咯?”
當顏益從襄陽離開的時候,已經呼啦啦說動了數十人隨同北上,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劉表。
但劉表看了一眼下人報來的名單,發現只有崔鈞、王粲、士孫萌、蔡睦、裴潛等人有些印象,其餘多是無名之輩。
對於崔鈞這個太尉之子,又擔任過二千石的高士,劉表其實是頗忌憚的,對方家世、資歷都不弱於自己,又對自己不亢不卑,顯然不能爲自己所用。
見崔鈞要離開荊州返回家鄉河北,劉表自然並無什麼意見,即便是他想阻攔,也沒有合適的理由。
而對王粲、士孫萌、蔡睦、裴潛等官二代,劉表的看法是彼輩心高氣傲,眼高手低,每每鍼砭時政,卻無實幹之才,也就是後世所言的噴鬥士。
所以對這些人要北上游歷,劉表也無可無不可,反正南下的士人成百上千計,腿長在這些人身上,他也管不着。
總之,見北上的人裡並無什麼他重視的名士高人,劉表也就放下了心來。
衆人離開襄陽的那一日,江北樊城以北十里亭外熱鬧非凡。
蘇、馮兩家商號的騾馬車輛上滿載了南方的特產,如蔡侯紙、南珠、玳瑁、瑪瑙、水晶之類的物品在南方就價值不菲,運到北方更是物以稀爲貴,能讓他們賺得盆滿鉢滿,故而從掌櫃到車伕人人都是眉開眼笑。
尤其是蘇雙,他本就對財貨之事並不在意,這一次虧也好賺也好,遠遠比不上爲顏良辦妥了事來得重要。
而陪顏益走了這一遭,發現這看似不着調的年輕人居然從劉景升手裡拐帶了這麼多年輕人才北上,簡直讓他瞠目結舌,他也發自內心地爲顏益高興。
除開數量龐大的商隊,還有李參統帶的二十多個兵甲精良的扈從,南下時他們還藏着掖着裝作商隊扈從,不過當顏益在劉表面前公開身份後,也毋須作什麼掩飾,不過是二十多個扈從而已。
時人都聽聞過討逆將軍麾下將士如何精強了得,但多未目睹,如今一見這些騎士人數雖少,但各個人強馬壯,自有一股百戰老卒的氣勢,不由也連連讚歎。
當然,還有很大一部分是這次北上的士人,他們有些是受顏益的邀請往常山遊歷,也有一些是搭順風車北返家鄉,所以有很大一部分都拖家帶口,尤其是大孝子徐庶,更是帶上了他的母親。
顏益當然不能讓他們腿着去,爲每一戶人家都置辦了舒適的車輛。
反正咱顏大少有錢,即便錢不夠還有蘇雙這個皮夾子,再不夠,還能問馮掌櫃借。
再除此之外,便是另一羣前來送行的友人了。
水鏡先生司馬徽來了,笑林始祖邯鄲淳來了,太常趙岐之侄趙戩來了,北上士子人人都有些狐朋狗友,來送行的人足有上百,好不熱鬧。
一向不喜歡熱鬧的龐德公倒是沒來,只是讓其子龐山民代爲致意。
司馬徽拉着崔鈞、徐庶等人的手道:“諸君走後,白沙洲上便少了諸多酒客啊!若非老夫朽病之身,也想要與諸君一併北行也!”
對於司馬徽的這番話沒有一個人當真,若是真朽病還能天天在外邊蹦躂?時不時划船橫渡來吃霸王餐喝霸王酒?
而顏益更是暗暗吐槽,心道我可邀請你好幾回了,也沒見你答應啊!
司馬徽爲人和善沒有架子,大家都喜歡與他開玩笑。
徐庶便道:“先生,庶聞北地多有美酒佳釀,我等行至關中便能飲到新豐佳釀,再往北行至幷州能飲到汾清,過冀州後可飲到中山冬釀,更有機會嚐到胡兒釀的桐馬酒,想來便令人恨不得立刻北上哉!”
新豐佳釀、汾清、中山冬釀、桐馬酒都是此時的名酒,說得司馬徽也不禁嚥了咽喉嚨,說道:“元直毋須饞我,荊州自有宜城醪醴,蒼梧縹清,更有酃醁,足以解憂!”
“醪醴、縹清、酃醁,我等也嘗過,只是那中山冬釀、桐馬酒卻不知是何滋味啊!惜乎,惜乎哉!先生是嘗不到了,不過先生毋憂,小子自會每次多飲上一爵,無他,以身相代也!”
徐庶說此話的時候表情極爲惋惜,簡直誇張得不行,引發了身旁之人一陣爆笑,淡淡的離愁便在嬉笑之中消弭於無形!
PS:綱紀指郡功曹、主簿,制度指五官掾,皆爲郡縣要吏。宰百里指爲一縣之令、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