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下 賞紅顏勇呂布知意

貂蟬這麼一說,大夥覺得也對,這會兒趕緊動手搭把式擡起呂布,穿過二道院兒的大客廳,繞過福軒殿、又穿過三道院兒,繞過樂善堂,東西有兩個角門,一行人走西角門,奔後花園西北角小姐的閨樓香房來了。

哪知剛進了後花園,往東邊有三間房,叫作養心室,幹嘛的呢?其實老年間很多王府或者做大官的家裡都有這個規矩,王府裡的家眷誰有了病或者身心不爽,就讓他一人到後花園養心室去住,看看魚、賞賞花,有好那琴棋書畫的,那裡全擺好了,司徒府裡也有這麼三間,王允喜歡看書,就把這三間當書房了,有時候不去內宅院兒,一般晚上都在這裡休息。

前文書已然交待,王允是大漢朝的忠臣,寄人籬下,韜光養誨,表面上對董卓百依百順,暗中一直在想除賊的對策,可惜一直沒得着合適機會,心中憤懣,今天晚上正在書房秉燭夜讀呢,突然聽見外頭有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有人小聲言語,王允心說何人如此大膽,大半夜跑到後花園攪鬧,喊了一嗓子“什麼人!”跟着開門來到院裡一瞧。

嚯!跟趕大集似的,還挺熱鬧,就見頭前他幹閨女貂蟬領着四個掌燈的丫鬟,後頭是大管家王義,再往後是七八個門軍擡着一個人,大夥兒一瞧見老爺陰着臉從書房出來,可都有點兒慌亂,王允就問怎麼回事,王義就把當天夜裡怎麼怎麼回事,前前後後這麼一說,王允聽完也有點兒吃驚,心說橫勇無敵將呂布呂奉先,堂堂鎮京龍虎大元帥,武藝能爲那沒的說啊,他能讓什麼人給打傷嘍!看來此次洛陽英雄會,真把天南海北的能人異士給招來啦!我這個幹閨女也是,遇到這事兒也不跟我說一聲,怎麼大半夜的楞往她自個閨房裡擡人啊!

王允越想越不對,這會兒看看貂蟬,再一瞧呂布,咦?王允心說莫非我這螟蛉女看上了無敵將?想到這兒老司徒突然心血開活,靈智激動,一籌謀算涌上了心頭!心說這可真是蒼天開了眼啦!原來匡扶漢室的重任都在我這幹閨女身上啊!哈哈哈……一陣朗笑,這幾天的陰鬱情緒是一掃而光!

王允這一笑大夥兒都楞了,心說老爺讓咱氣糊塗了吧!門軍們站那兒擎着呂布是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這會兒王允說話了“咳,還愣着幹嘛!趕緊把呂將軍擡到御醫房去。”

“嗌!好叻!”就這麼的,大夥兒給擡到御醫房,御醫過來擦淨呂布身上的血跡,把盔甲戰袍卸下來,在左肩頭敷好了藥,內服藥也給吃了,扶着呂布躺下休息。

安頓好了無敵將,王允吩咐家僕們都下去休息,這會兒就剩下爺女倆了,二人一直走到長廊盡頭的軒逸亭,此時浮雲初起,夜月正圓,料峭春寒中,花影婆裟下,朦朧光影映照得貂蟬更顯嬌豔動人,王允看着自己這幹閨女出落得真有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又想起自個的謀略計策,說不定今日嬌美的花朵,明日就要委身佞賊,項上餐刀,不由嗌!的一聲,長嘆一口氣。

貂蟬何等的聰明,太瞭解王允心思啦!這會兒問道“爹爹,還在爲誅賊討逆之事煩惱麼?”“恩!孩子,你真是爹爹的貼心小坎兒啊!哎!爲爹的心思咱暫且不提,兒啊!我問你,你覺得這無敵將呂布怎麼樣?夠個英雄麼?”貂蟬聽完臉一紅,微微一笑是低頭不語“哈哈哈!”王允看罷大笑,心說自古紅顏愛英雄,這話一點兒沒錯,又嘆了一口氣,“嗌!兒啊!依老夫看來,你跟呂布,那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吶!”

貂蟬一聽這臉更紅了,可是她心裡也明白,義父老是唉聲嘆氣,看來今日所說這些絕非心血來潮,八成這事兒與我有關係吧,趕緊按住心緒,接下這話茬兒“爹爹莫要煩惱,想那呂布雖然人俊藝精,天下無匹,可奉侍董賊,終究助紂爲虐,端行逆天;孩兒自幼識理明義,除賊扶漢,匹夫有責,倘若爹爹有用着孩兒的地方,貂蟬萬死不辭!”

王雲聽罷,暗挑拇指,心說這孩子太懂事了,嗌呀!要不是爲了漢室江山,我怎能捨得,疼死我了!這時候老司徒眼角溼潤,“撲通”一聲跪在貂蟬面前,納頭便拜。貂蟬嚇壞了!趕緊過來也趴伏在王允身旁:“爹爹,您這是爲何?折殺孩兒了!您快起來!”“老司徒是哽咽不清“兒啊!爹爹對不起你啊!”這會兒貂蟬反倒是出奇的平靜“爹爹,您這是哪兒的話,當年蟬兒若沒有您的庇護,早已死於宮中之亂,我的命是您給的;您的意思我明白,爲了大漢朝的天下,我這點兒兒女私情又能算得了什麼!爹爹您有什麼話,都透亮兒的跟我一說,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王允心說貂蟬真有巾幗不讓鬚眉的志氣,也不再悲慼,咬了咬牙道“恩!好孩子,你也知道,爲了能早日剪除董賊,重整大漢朝綱,爹爹每日冥思苦想,未有良策,今日巧逢呂布,此真乃天亡董卓,天賜的良機!你想呂布無敵天下,又是董卓的心腹之人,要擱平常,我備着八擡大轎去請人家,人家都不定賞臉能來,沒想今日是誤打誤撞,赤兔馬踏訪司徒府!孩子,爹爹這才琢磨出一條興漢扶劉的計策來……”王允到這兒又說不下去了,貂蟬一瞧義父今兒這是怎麼了,都這時候了你還疼惜我麼!冷不丁一擡手,“蒼啷啷”打王允腰間把寶劍就拽出來了,往玉頸上一橫,“爹爹!您要是再猶豫不決,蟬兒就死在您面前!”

好麼!這叫刎劍明志,好個貞烈的奇女子!王允含着淚“嗌!我的心頭肉兒啊!千萬不要魯莽!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想利用這次機會,把你先許配給呂布,而後瞅機會再獻給董卓,想他們父子都是好色之徒,你伺機在他倆中間輾轉周旋,巧用連環離間計,爲的是讓他們父子反目,自相殘殺,到時候我再於中教唆,策反呂布殺了董卓,重扶漢室。爲了大漢江山社稷,兒啊!爹爹對不起你拉!”說到這王允再也禁止不住,放聲痛哭,留下兩行古稀老淚。

貂蟬上前撫慰爹爹,二人又詳細計議如何引誘呂布上鉤,一直嘮到天將四更,這才各自回房歇息。

當夜無話,書說簡短,到了第二天一早,呂布醒過來了,睜眼一瞧嚯!自個躺在牀上,屋裡頭點着檀香,擺着花鳥蟲魚,牆上名人字畫,挑山對聯,陳設十分的考究,古樸雅緻;呂布心說我這是在哪兒呢?就琢磨起昨天的事兒來,哦想起來了,昨天我不是奉旨巡街,彈壓地面呢麼?正走到福昌古隆祠前的十字大街,遇上了一大幫響馬,他們插圈弄套兒,設下舉鼎會友的騙局,誆我進去,輪戰與我,最後又是那可殺的張飛,甩鞭子給了我一下,再往後的事兒我可就不知道了。

呂布正琢磨呢,這會兒打外頭走進來四個丫鬟,手裡頭端着各式的糕點蒸籠,放在牀榻前的桌几上擺好了,金鎖擡頭一瞧“吆!大官人,您醒啦!”呂布心說我怎麼成大官人了呢,一瞧滿桌子早點,還真有點兒餓了,先應着吧“啊!醒啦!”幾個丫頭一惶惶,“走!走!快叫郡主去!”“噯!慢着!”呂布一喊,丫頭剛擡起的腳都不敢落地了,金鎖回頭道“大官人,您……還有事麼?”

“去!什麼大官人的,我來問你,這兒是哪裡?我遭賊人暗算,怒血受傷,又是被何人所救,怎麼來到的這裡,還不給我如實的講來!”

丫頭金鎖腦子靈啊,聽完眼珠子一轉“噯,大官人,不不,呂將軍,您問這麼多,我一個下人家如何知道啊?您看這樣,一會兒把我們家大小姐找來,她可都清楚,怎麼回事兒您直接問她好了。”

呂布一聽“噢!也是,你們家小姐何許人吶?”

金鎖咯咯一樂“呂將軍,有道是子不言父名,奴不呼主姓,等我家小姐來了,還是您自個問吧!”說完一轉身下去了。

嗬!什麼態度這是,呂布沒法兒,仰面躺着,心說也不知道那幫響馬跑到哪裡去了,可忒缺德了,幾次三番,輪戰與我,尤以那個黑臉兒的張飛,撒手鞭打了我兩次,這給我打得,這兩口血可不能白吐,早晚有一天我得還回來!呂布越想越氣,正在悶悶不樂,這會兒門簾兒一挑,只見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輕移金蓮飄身來到自個身前,飄飄下拜。“將軍在上,小女子貂蟬有禮了。”

呂布循聲打眼一瞧這位,吆!哪來這麼個美人兒,粉面桃花,腰肢如柳,略施粉黛,更顯妖嬈,行了個萬福外帶一聲嬌吟,呂布多大個英雄,身子骨也不覺酥了一半,“啊!這個……姑娘快快請起!”不覺燥了個大紅臉兒,貂蟬把媚眼一瞄,小嘴兒一抿,偷偷一樂,別看就這麼一個小動作,可把呂布的魂兒給勾走了,貂蟬笑起來可太好看了,所說一笑百媚生,就是打她這兒來的。

這會兒貂蟬把托盤桌上一放,說道“久聞呂將軍英勇神武,是個蓋世無雙的大英雄,今日得見,實了了小女子平生所願,將軍昨夜昏倒在府門外,是小女子命人把您接進敝處,知道您努血用氣,特做了這碗桂圓蓮子枸杞湯,將軍趁熱飲下吧,這裡還有些麪點,也都是奴家的手藝,將軍若是不棄,還請品嚐。”“吃、吃,我當然得吃!”呂布都快結巴了,也是餓壞了,“只是……”呂布沒好意思往下說:我這會兒四肢乏力,不方面起身,貂蟬多聰明啊!笑吟吟過來往牀邊一靠,芊芊玉手端起蓮子湯,拿起銀湯匙,“將軍身骨尚未痊癒,不能擅自起身,若不嫌棄,就讓小女侍候您一回!”

“唔!啊!……好!好!有勞姑娘了!”也不怎麼了,呂布以前沒這毛病啊!打這兒起他只要一見貂蟬,說話就不利索了,貂蟬舀起蓮子湯,這麼一勺勺的喂呂布,嗬!呂布喝得這個滋潤,那邊一邊餵食,還一邊時不時的眉目傳情,欲看還休,兩隻媚眼笑眯眯的四處瞟,就是不跟你對上眼,急死你!

這會兒你再瞧瞧呂布,跟貓頭鷹似的,倆眼都直了!這會兒你就是擺上一桌一品御宴,他都不帶換這一碗蓮子羹的,“出溜出溜”的直往嘴裡咽,可這倆眼就沒離開過貂蟬,把一碗的湯喝光,跟着又吃了半碗碧粳粥,兩塊棗泥山藥糕,這些都有補血養氣的功效,都是貂蟬自個做的,這姑娘也用上心了,別看是計,她心裡頭還真對呂布有意思。

吃喝完畢,貂蟬又喚來丫鬟,準備一盆洗臉水,呂布又洗漱了一番,這會兒臉上也有氣色了,藉着照進屋的陽光一照,真是容光煥發,更顯得英俊。貂蟬也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愛。這會兒也不再回避呂布的目光了,倆人你來我去,眉目傳情,此刻無聲勝有聲,正在情濃之時,這會兒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輕咳,樂呵呵走進來一位長者,進門稽首就拜“哎呀呀!溫侯大帥,您可算醒啦!”呂布循聲一瞧這位“吆!”這才明白了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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