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雖然過去了,青草也冒出了新嫩,但是駸駸寒風,依然襲人。南門城樓上,侵襲的寒風,像尖刀過,刮過衆將士。吹得旌旗咧咧作響。
結霜的大青石地面,光滑的像是面鏡子,大青石的盡頭,一行人緩緩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典韋眯着雙眼,眉頭緊皺,是自己的家人嗎?他有些緊張,拳頭緊緊拽着。
典滿雖然勇猛,生的孔武有力,但尚經驗不多,又單槍匹馬,護送其母親,繞開戰亂的兗州,徐州,繞道江東,過廬江而來。
典滿和其母親只不過兩人而已,而遠處緩緩出現的人影,多達百十號人,顯然不會是自己的家人了。
隔的太遠,看不清楚,但典韋已經轉過身,一臉黯然。天色不早了,這麼冷的天氣,典滿母子二人,應該不會在夜間行走。今天,怕是不會到西城了。
典韋邁步正走,李進提溜着銅錘,咂巴咂巴嘴。“我說,怎麼感覺現在西城的醜八怪,越來越多了哈?你看那小子,醜得跟惡鬼有些相似,他手裡的那大木頭,該不會是他的武器吧?”
典韋聞言,身子一震,欣喜若狂的轉過身來,快步撲在城垛之上,舉目眺望。迎頭走在最前面那人,不是典滿還能有誰,這天下能長這麼醜的,怕也只有自己的兒子了。
“哈哈哈!”見是典滿,典韋開懷大笑。伸手重重的拍着李進的肩膀。指着典滿道。“看到沒,看到沒,那個長的奇醜的正是我的兒子,典滿。”說話間,典韋已朝着城樓的階梯怕去。“快開城門,是我兒子,我兒子來啦!”
典滿從小就崇拜自己的父親,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是他家太窮了,還是這小子。根本就是死肉。光着腳底板,踩着光潔的大青石,也不知道寒冷。
西城延綿不絕的這些大青石,亮的比他家的鏡子。還要閃耀。典滿一手抱着圓木,低頭看着大青石上,自己的倒影,伸手撩了撩凌亂不堪的髮絲,撇頭問道。“母親,你看我現在的髮型是不是漂亮了很多。”
看着,像稻草一樣,盤根交錯,虯結相連的頭髮,亂蓬蓬的罩着典滿頭上。細細打量着那張滿是痘痘。疙瘩的臉蛋,濃眉大眼,堅挺的鼻樑上,佈滿了黑乎乎的蟎蟲。
肥厚的嘴脣上下,已經隱隱看到有鬍鬚長出來了。醜是醜了點,但做母親的,她怎麼都看不膩。“漂亮,漂亮,呵呵!我兒子天下最漂亮了。”
喬公鎖着嘴,緊緊憋着。差點沒笑噴了。這典滿性子急躁,爲人爽朗,是個好人,就是有點太臭美了。長成這副德行,居然一點都不自卑。這實在太難得了。
過了廬江,他們曾經遇到一股山賊。要不是遇到典滿,他這一家子,就要家破人亡了。特別是自己那兩個不懂事的女兒,更要被山賊頭頭,抓上山去當壓寨夫人了。
想到這,喬公仍心有餘悸,看向典韋的那雙渾濁的雙眼,也不禁更爲和善。
“吱呀!”
緊閉的大門,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在城門邊上,還有一個偏門。自從發生戰事之後,西城南門就很少打開,只開旁邊的偏門,讓百姓活動。以免,近在咫尺的上庸城,突然發動攻擊,南門那麼厚重,頃刻間可不好關閉。
“哈哈哈!兒子,你們來了。”
是父親,典滿忙快步跳了上來,拜道。“父親,孩兒不辱使命,安然無恙的把母親接到西城來了。”擡頭間,那巍峨高聳的西城城牆,真壯觀啊!牆壁上,至今仍有斑斑血跡,顯然西城曾經經歷過慘烈的戰事。
終於到西城了,沿途踩着大青石的衆人,感慨頗多啊!往西,也就只有洛陽城的城中,幾條主街道,纔有如此大手筆。而現在,西城已經把大青石地面,鋪設到上庸城去了。
非但如此,西城周邊的村子,以及後邊,連到漢中,都是用這種大青石鋪設而出的路。
身爲行商人的喬公,更爲感慨。倘若天下諸侯,都如秦漢一般作爲,那他行商,就可以來去自如了。
喬公領着家丁百十號人,停步在典滿身後,細細端詳着西城高大的南門下,屹立在風中的這名男子。
惡鬼典韋,響噹噹的大名,早已是名揚四海。早年間,喬公就與秦漢,典韋他們見過一面了,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過去了,典韋還沒什麼太大的變化,而喬公,兩鬢都已見有白髮了。
真是一員壯漢啊!
龍生龍,鳳生鳳,衆人看着一老一少,兩個醜八怪相擁一起,不無感動。
“好孩子!”典韋一手搭在典滿肩膀上,上下掃了典滿一眼,在他那滿是痘痘,膿包的臉上,還有斑斑血跡,殘留在上面,沒能清洗乾淨。“在路上殺人了?”典韋雙目一眯,比寒風還要冷冽的殺氣,聚滿了雙眼。
“嗯!”典滿點了點頭,毫不在意道。“碰到了些山賊,用木頭砸死七八十個。”
“好,哈哈哈!”典韋緊皺的眉頭一鬆,大手重重拍了拍。側頭掃了李進一眼,道。“看到沒,我的兒子,典滿,今年十六歲了。十六歲就殺了七八十個人,想想我十六歲那年,殺的也沒他多啊!將來殺的人,肯定不會比我少,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喬公聞言,翻了翻白眼,從來沒見過,還有這麼教導兒子的。殺人是好事啊?想想,還真是……要不是典滿,殺了那些山賊,自己能安然無恙,拖家帶口的走到這裡來嗎?
只是,典滿的這副裝扮,怎麼看都像個山裡走出來的野人。
至於典韋這般教導兒子,是對是錯,姑且不論。再說,喬公初來乍到,他也沒那個資格。快步上前走了幾步,喬公拱手道。“典將軍,可還記得老朽?”
是有些眼熟,但典韋還真不記得。他摸着腦袋細想了半天,看想典滿,疑問道。“這是?”
在喬公身後,大青石路上,車杖之中。大小喬兩人,各自一邊,撩開窗簾。細細端詳着典韋,李進,見兩人這般模樣,當真是嚇得目瞪口呆。“該不會是來到了野人集中營吧?這裡的人一個比一個生的壯碩,難看。”
放下簾子,大喬掩嘴笑道。“真醜,比典滿還醜。”
小喬也是掩嘴輕笑。“人常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誠不欺我也。嘻嘻!”
不等典滿答話,喬公臉上倒是不見尷尬,想惡鬼典韋,死在他手中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個。他又怎麼會記得自己呢!“典將軍,我是廬江喬公,曾經在宛城河畔,與你,秦大人還有蔡邕,蔡先生見過一面,可曾記得?”
經喬公提起,典韋這纔想起來了。“哦!是你這個老頭啊!快,天色不早了,先進去喝點酒,暖暖身子吧!”
是該喝點酒,暖暖身子了。李進瞟了典滿髒兮兮的赤腳一眼,換做常人,那一雙腳丫子,早凍爛了。他佇在原地,舉目朝車隊身後,大路的盡頭望去,沒有李月的身影。
典韋一手抓着典滿,一手攙扶着跛子老婆,一家三口好不親暱。
“駕!”
衆人才進城門,有一快騎,在衆人身後,縱馬疾馳而來。“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