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招呼丘力居坐下,道:“一路辛苦了。你手中持的是誰的人頭?”
丘力居道:“這是夫甘都盧王派往身毒的使者,聽說是夫甘雄之弟夫甘勇。”
徐晃略想一想,道:“將夫甘勇首級懸在營門示衆,若夫甘雄失去理智,出城來攻,才合我們的心意。你鞍馬勞頓,先去歇息一下,午後再來帥帳,有軍令佈置。”
丘力居躬身退下,諸將都望着地圖,開始盤算夫甘雄若是心痛夫甘勇之死,會做出什麼舉動,是否可以加以利用,讓攻城更加順利些。
正在這時,情報官進帳,遞上一封密信,道:“淩統部急報。”
徐晃接過密信,臉色頓變,道:“糟糕,凌公績怕是危險。”
淩統是周瑜部下水軍將領,與曹休等人皆是同僚,徐晃此言一出,諸將臉上也變了顏色,曹休道:“淩統不是和甘寧合軍了嗎?莫非甘寧部也敗了?”
徐晃將信遞給諸將傳閱,道:“興霸說降都盧也,以都盧人爲內應,帶領主力襲擊身毒東部軍港流月港,只留淩統部駐守都盧港。在甘寧部統兵偷襲的同時,身毒人也派兵襲擊都盧港,兩軍行的不是一條航線,加上是夜裡行軍,竟然均沒發現。淩統部下只有六千人,分出三千兵馬乘船躲在外圍,與三千部下固守待援。傳出情報時,身毒人已經登岸,甘寧部即使回軍,恐怕時間也已來不及。”
曹休看完信,遞給身側的郝昭,道:“都盧距離此地只有兩百餘里,精騎往援,半天即至,或能來得及。”
徐晃起身望着地圖,搖了搖頭,道:“夫甘與都盧之間通道沒有打通,精騎需要攻破沿路關隘,時間上未必來得及。”
郝昭看完信,遞給身側的毛玠,道:“公績部不比興霸部,其部下多是蠻人,又沒配置炮駑營,以三千蠻兵應對數萬身毒人,戰況將會十分艱難。不過都盧城是都盧族老巢,都盧也既然已經投降,都盧族人應該不會落井下石。只要堅守到甘寧部回軍,破了身毒水軍主力,掌握制海權,以後作戰就輕鬆多了。只是海上茫茫,行軍時情報不通,如何通知甘寧纔好呢?”
情報官在側說道:“甘將軍船隊沿近海航線行走,若在途中燃起狼煙,或能讓甘將軍警醒。”
徐晃看着地圖,忽道:“鐵塔部現在西方,立即傳令鐵塔部,往南海岸靠攏,在海邊點起狼煙報訊。就怕水軍行速太快,鐵塔部趕到彼處時已經錯過。”
都盧港口,淩統帶人棄了港口,全都避入陸城。淩統部下只有三千,若與身毒人野戰,肯定不是對手,但若依託雄偉的都盧城,或許能等到甘寧部回軍。外有三萬餘身毒水軍主力,城內都盧人態度曖昧,淩統現在處境堪憂。
情報官急匆匆來到淩統身側,道:“水軍主力聯繫不上,已經急報公明將軍。”
淩統年紀只有二十三四,但在南征初期就擔任營將,是員不可多得的將才。淩統這時並未慌亂,頭腦十分清晰,對有些惶急的情報官道:“不必着急,依託這座堅城,抵擋身毒人一日一夜應該沒有問題。來人,去傳都盧族管事者來見。”
都盧城內原本十分繁華,漢商店鋪不少,不過戰前撤僑,店鋪一下子少了許多。都盧人的老巢就在都盧港口,但在甘寧攻城之時,都盧族長老大多退往夫甘,有數名長老在半途被大齊兵馬劫下,被押在俘虜營中。都盧也投降以後,跟隨甘寧行軍前,曾與這數名長老見過面,並將自己的意思講述清楚,得到了這幾名長老的支持。
這幾名長老早已獲釋,得了傳令兵軍令,簡單碰了個頭,隨同傳令兵來到南城門見淩統。這時,已能聽清外城的軍令聲和整齊的步伐聲,想是身毒人已經集結完畢,正舉着簡易雲梯,開始向前攻來。
淩統防務早已準備完畢,見都盧族幾名長老過來,將指揮任務交給部下,十分放鬆地下了城牆。淩統部下軍官皆是南征北戰的老卒,大民族意識十分強烈,十分不屑地看着越來越近的身毒人,不停地與身邊軍官聊着天,討論身毒人何處不如北胡人。守城蠻兵開始時還有些緊張,但見軍官們如此模樣,心理莫名地平靜下來,聽着軍官的口令行動,像平常演練一樣,顯得軍紀十分嚴謹。
淩統走近這幾名都盧長老,開門見山道:“身毒人兵力不少,我的部下兵力少,防禦十分被動。我要徵用你們部分族人上城協守,希望你們能夠配合。”
那幾名長老最初懼怕齊軍勢大,又被都盧也說服,已打定心思投了大齊,但是方纔聽說身毒人大軍臨城,大齊人十分危險,都轉着見風使舵的心思。這一路行來,見大齊官兵並不慌亂,幾名長老心思又狐疑不定。若是淩統故意遮飾,反而說明大齊人心裡發虛,淩統據實相告,神態卻無凝重之色,似是說身毒人並不可怕一般。幾句長老相互對個眼色,一時間矛盾得很,若是組織族人爲內應,打敗大齊人應該說沒有多大問題,但見淩統這般作派,反猜疑其後還有什麼伏筆,否則誰會這般輕鬆自如?
淩統久在南疆,瞭解這些異族慣會見風使舵,見幾位長老的表情,怎猜不出他們的心思?又說道:“你們也不必擔心,我們雖然兵力不多,但這是誘敵之計,徐公明將軍的大軍已從夫甘南下,甘興霸將軍的水軍已經截斷身毒人退路,只要拖身毒人一段時間,攻城的這批身毒人想走也走不得了。”
說完,淩統哈哈大笑一聲,道:“你們去準備吧,組織好精壯,就帶到我這裡,庫裡還有不少兵甲,都是你們原有的,比不上大齊兵甲,但是聊勝於無,總比不着兵甲強許多。”
淩統聽聞城上已經傳來廝殺聲,話語一頓,道:“你們抓緊時間回去準備吧,若想在大齊站穩腳步,就得表示出你們的誠意來。”
淩統說完話,轉身上了城牆。那幾名都盧長老相互間看了看,一位長老道:“我看目前這情況,怕是身毒人中了計,我們還是召集精壯幫助守城吧,還可以積累軍功,謀個一官半職,咱們都盧人以後也不能全窩在家裡不是。”
幾名長老匆匆往後走,快到聚居區時,一名長老見身後沒有大齊人,小聲說道:“凡事要留點後手,精壯可以召集些,不過不能都派上城去,分出一半上城協防,另一半集中在幾處,若是事情有變,還有人手可以調動。”
淩統上了城牆,望着如蟻附般的身毒兵,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時漢人軍官們見事急,部下弓箭手少,都取出手駑,一人守着一架雲梯,似穿糖球般各自殺了不少人,這纔將這波攻勢化解。
淩統道:“立即去城中收集火油,下波身毒人來攻,讓他們嚐嚐油燙的滋味。”
軍官們奮不顧身,大展身手,守軍心中也不慌亂,這波攻勢過後,心理已經成熟不少,各依軍令背倚城牆,休歇體力。軍官們也取下駑匣,換上駑箭,相互間開着玩笑,氣氛顯得十分輕鬆。
淩統平常訓練部下官兵,規矩十分嚴苛,受了箭傷的官兵都一聲不坑,咬牙硬挺着走到或被擡到醫營。大齊武器銳利,甲衣堅固,傷者大多傷在頭面或四肢,及時送到軍營醫治,很難傷及性命,養幾個月再上戰場,就像脫胎換骨一樣,兌變成精銳老卒。
漢人官兵久練疆場,知曉在戰場上如何保護自己,方纔漢人官兵露出頭面,用手駑或弓箭射擊時,都讓盾兵在側防護,所以這波進攻,漢人官兵竟無一名傷者。
淩統視察一遍傷營,隨即回到城牆,見身毒人已在遠方列好軍陣,準備發動第二波襲擊。這時千餘都盧青壯過來,正簇擁在城牆下面,穿上兵甲,手執武器,排成兩列,準備依序上牆,充爲輔兵。
有千餘都盧人幫忙,燒油、倒油就變成他們的事情。身毒人攻到城下時,城牆上十餘口大鍋內油已滾開,都盧人拿着木桶,灌上半桶油,在盾兵的保護下,將滾油從雲梯向下倒去。
戰場立即瀰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油香摻上煮肉的香味,本來應該引起人的食慾,此時卻予人一種作嘔的感覺。一些新兵鼻子裡聞着肉香,眼裡看着身毒人皮焦肉爛的模樣,耳中聽着身毒人悽慘的呼聲,不由自主起了反應,退到一旁嘔吐起來,引來老兵的白眼和嘲笑。
從午後一直攻到天黑,身毒人並未憾動漢人的防守,身毒海軍主將娑迦陀年約五旬,也是貴族出身,此時滿面冷峻,望着城牆上巍然不動的齊軍,冷冷地問道:“死傷多少人?”
副將在旁恭敬地答道:“死亡近千,傷了千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