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衆人從未見過姜靖發這麼大的火,誰也不敢上來勸阻,誰也不敢再說什麼。于吉和左慈自小看着姜靖長大,又知道姜靖合魂的秘密,見衆人皆不說話,兩人互視一眼,于吉出言勸道:“太子息怒,這事我等自當盡力而爲。只要我們同心協力,這些賊子跑不掉的。”
姜靖這次發怒,其一是有人加害兄弟,其二是使用邪法。試想一下,若是真有人收了曹操的靈魂,奪了老十三的軀體,以曹操的陰狠奸詐,藉着皇子的便利,必將給姜靖帶來極大的麻煩,甚至可能動搖國本。姜靖的怒火還沒熄掉,瞪着眼睛環視衆人,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有人出手了,不敢明刀明槍地來,盡用些下作手段。難道只有他們會用,既然他們用了,我也不客氣。父皇講究恩恕,疑者無罪,我講究痛快,疑者有罪。藉着這個案子,我讓他們嚐嚐****的滋味!”
姜靖說話時語意陰冷,在場衆人都瞭解姜靖的脾氣,未來一段時間,朝野上下定會掀起血雨腥風。典韋嫉惡如仇,上前數步出列道:“對,就應該這樣,將這些在後面搞鬼的人揪起來。末將以爲,可以立刻下詔,將所有嫌疑人全部鎖拿進京,交情報部門查勘問罪!”
董睦卻不贊同,出列說道:“太子,這樣做是否太過了一些?曹操案抓了許多人,有些地方軍政事務至今還受影響,若是這次抓的人太多,會不會因此而牽動大局呢?”
高順性情爽直,爲人忠義,上前說道:“占城王所言,與太子的一貫主張不一致。太子曾經多次強調,以法治國,劉子揚是陛下的親信,太子都沒有輕縱,何況這些致人性命、形似謀逆的大案,應該嚴辦,殺雞給猴看。再說,上次抓了數萬人,除了軍政事務停滯些日子,並沒有帶來大的波動,目前國學弟子報考者無數,也不必怕官員出缺無人來補。末將以爲,非如此不能大振法紀,非如此不能威震幕後黑手!”
姜靖沒有說話,腦子急轉,正在思考對策。典韋、高順都是武將,思想偏向於快意思仇。董睦所言着眼大局,很值得深思,怎麼辦更好一些呢?
關興上前說道:“太子,此事涉及面很大,是否與大將軍和亞相商議一下?”
姜靖開口道:“不,我已經決定了。來人,擬旨。”
左豐帶人候在門外,聽到招呼,答應一聲,快步來到案前。姜靖目露寒光,冷冷說道:“着神鳥機構、情報司、反盟即日起,偵破姜策案嫌疑人,有權優先抓捕嫌疑人……”
左豐跟隨姜述多年,從來沒有寫過如此嚴厲的詔諭,姜靖以疑者入罪實施抓捕,實則違背了以法治國的總綱。左豐偷偷地看了一眼姜靖,見他臉色凝重,眼神清明,不似氣糊塗了。只聽姜靖接着說道:“凡是嫌疑人爲官者,先行罷官,刻日鎖拿審問。無論皇親國戚,還是高門子弟,一律不予說情。事後證明無罪者,除了官復原職,由內府賠償扣押期間的十倍薪祿。”
左豐一聽,官員到了情報系統手中,怎會受得了那些手段,做官的又怎尋不出點事來?官帽一旦拿下,想要復職,怕是再無機會。情報系統得了這個權利,就失了各系統之間的平衡之道,對於以後政治格局影響深遠,短期可能有利,長期未必是件好事。左豐與姜述多年君臣相得,對皇家忠心耿耿,寫完旨意,也未顧忌情報系統有人在場,諫道:“太子,疑者抓捕審問,也該是延尉衙門的事,若是開了此例,置延尉衙門何地?”
姜靖方纔雖然發火,但是並未失去理智,世家人鑽律法的空子,明明知道有人搗鬼,卻無法抓捕,這讓姜靖十分難受。姜靖就是要借這個案子,繞開律法,啓用情報部門抓捕審問。別人跟他玩律法,而且大佔上風,他是握刀把的人,何必與別人費口舌?別人用腦子玩律法,我就用刀玩****!
左豐不顧得罪人,當出說出這番話,是大大的忠臣,姜靖是個明白人,自能明白左豐的苦心,欣慰地笑笑,道:“中常侍久隨父皇左右,知道父皇爲了推行以法治國付出的心血。讓情報部門參與抓捕審問,這是以法治國的倒退,也是我不願見到的。自我監國以來,奇詭事情層出不窮,曹操案、錄試案、劉曄案以及這次大案,處處透着詭異,似有一張大手正在結網,雖然目標不一,但針對的人都是皇家或重臣。若依現在的律法,我們明知兇手是誰,卻苦於律法所限,不能抓捕審問,他們這纔有了膽子。此風若是不剎,久後陰風更盛!帝國現在問題很大,我沒有精力與他們躲貓貓,我們手中握着刀,何必跟他們講理?待問題解決,政局平穩,再恢復舊制就是。”
常言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姜靖監國以來,曹操串連世家,被姜靖及時發現,三兩下將曹家打翻於地。曹操案發作,這才發現曹操背後做了大量手腳,若非曹家倒得太快,被曹操尋找機會搞個兵變,即使最後平叛,大齊帝國也會元氣大傷。錄試案表面是姜章作案,背後卻拖太后和皇后下水,若非姜靖處事細緻,就會中對手的詭計。這次針對姜策,更是赤裸裸地人身攻擊,甚至將陰詭道法也施展出來。姜靖即使是個泥人,也會被激出火氣,何況姜靖不是泥水,而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堂正男兒。
姜靖拍了板,衆人無人去找這個晦氣。姜靖揮揮手,道:“都大半夜了,有執事的去忙,無執事的回府,我進宮見母妃去。”
衆人送姜靖出門,小聲議論一會,各自散去。左豐陪着姜靖走出府門,見姜靖未上車駕,就跟在後面隨行,輕言細語道:“太子,老奴有一事,請太子三思。”
姜靖扭頭望了一眼左豐,道:“什麼事?”
左豐猶豫一會,道:“太子,您是否懷疑是世家下的黑手?”
姜靖揮了揮手,隨行餘人十分知趣,往外散開十餘步。姜靖壓低聲音說道:“曹操結連世家,首當其衝會尋盧家、鄭家和李家,卻沒留下什麼證據,辦了曹操及不少世家,可尋不出盧鄭李三家的不是。錄試案、劉曄案雖與三家沒有多大關聯,但是處處有他們的影子,這份謀略和大局觀,非一般人能策劃得出,以我看幕後之人應是盧植。”
左豐眼中掠過一道異色,道:“世家智者不少,但有盧植這個水平的不多,太子掌握武力,何不……”說到這裡,左豐揮了揮手,再沒有接着說下去。
姜靖默然地向前起了十餘步,道:“暗箭傷人,非大丈夫所爲。”
左豐急道:“太子身擔帝國重擔,那有精力與他們周旋?將大敵除去,餘者才智不足,即使搗蛋也好對付得多。”
姜靖搖搖頭道:“讓盧植搞吧,事情越大,牽連的人就越多,正是因爲我沒有精力與他們糾纏,這次就放任他們都冒出頭來,然後一網打盡,一勞永逸。”
左豐所言,姜靖也心動,對敵人進行肉體清除,確實費力小見效快,但是姜靖瞄向的敵人並非盧植個人,而是不聽話的世家力量,清除掉盧植,世家都蟄伏起來,反而不利於一網打盡。
姜靖見左豐還要勸,笑着搖了搖手,道:“中常侍,我知道你的忠心,倘若不將皇家當成自家人,你也不會如此發急。盧植這人……我瞭解他,昔年就不怕他,現在更不怕他。世家手中無兵,只能行些陰謀詭計,動搖不了帝國根本。若是對付盧植一人,依目前掌握的證據,就可以抓起來殺了。我不想現在殺了盧植,待他身後的力量全都暴露出來,就到了我們動手的時候。”
左豐見姜靖臉上充滿自信,心態立時緩和下來,道:“太子已經胸有成竹,是老奴多嘴了。今天聽嶽大人講的事情,十分詭異,十三殿下這事也兇險異常,對方不但有武林高手,還有道法高手,太子還須小心爲上。”
說到這裡,已經到了南宮門。已近午夜,宮中依然亮着不少燈火,看來姜策遇刺案已經傳揚開來。姜靖來到德安宮時,張寧也未睡下,正與人在客堂說話,聽說姜靖深夜過來,一同來到主堂商議。
姜述見隨同張寧身邊的女子,正是姜策生母曹羨,想是曹羨聽說姜策案,求太后或皇后開了禁,前來詢問張寧相關案情。姜靖給曹羨問過安,嘆了口氣,道:“我剛從皇家別居回來,十三弟遇刺,傷勢並不嚴重,但是箭頭上中了毒,甚是難解。性命雖是無憂,但是依然在昏迷中。”
曹羨聞言臉色蒼白,上前幾步,跪在張寧母子面前,道:“求求姐姐,求求太子,讓我出宮看看策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