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英再一次噤聲不言,她此時很恨自己的軟弱。因爲她從未想過,愛一個人,居然會將自己看得如此之低,直至低到塵埃當中:在涼州的時候,若是有人敢如此逼問韓大小姐,那當時的韓英,絕對會一刀砍下他的腦袋。
可逐漸融入馬家當中之後,韓英才發現,按照貂蟬的邏輯,她的確已經屬於‘婦人干政’的範疇了。而更嚴重的是,她還是屬於那種最愚蠢、最任性的干政——除了於事無補之外,只能給馬超增添不必要的煩惱。
對於婦人干政此事,馬超一向是深惡痛絕的。因爲他非常知曉婦人干政的危害:東漢末年,便是因爲後宮爭寵,導致外戚權柄龐大,後繼皇帝無奈只得寵信宦官來制衡外戚,才造成東漢末年宦官、外戚相繼專權,朝政腐敗,政治黑暗。
從理論上講,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公司、一個組織,具有一定的制度和秩序是至關重要的。“婦人干政”之所以有害,就在於它干擾、破壞了已有的制度和秩序的正常運行,進而使政府陷入一種不正常的運作方式。而這便會與政府原有的運作方式相互衝突,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混亂和無序。而歷史上東漢時期的“後宮干政”,果然就導致了君權旁落、外戚濫權、大臣投機依附等一系列後果,究其原因,就在於政府正常的運作方式受到干擾和破壞。在古代,女人只是男人的配偶,尤其是對於一州一郡、甚至是一國的統治者而言,已有的法律法規並沒有賦予他們的配偶管理州郡國家的職權,也就是說,她們並非政府成員。所以一旦出現“婦人干政”,就意味着已有的法律法規遭到破壞。這對於馬超這樣從法治社會穿越而來,一心想要建立打造“依法治國”的統治者來說,是絕對不能逾越的底線。否則,所謂的“依法治國”就變成了一句空話,而已有的法律法規也就變成了一紙空文。
不過,馬超絕沒有女人不能從政的思想。事實上,他正打算從解放那些官妓、營妓做起,從學堂可正式招收女學生的小事兒做起,漸漸解放古代女子的思想,使她們明智懂政。或許,在合適的時期,馬超還會允許女子入馬氏集團爲官。
因爲女子從政與婦人干政沒有一絲關係,伊麗莎白一世、美國的女國務卿等,都是不遜色男子的女性統治者。她們的眼光和手腕兒,絲毫不比當時的男子差上半分。但其中有個很明確的事實,就是這些女性都是政府成員,根本就不僅僅是婦人,更不是以一個統治者的配偶身份來干涉朝政,她們是‘在其位、謀其政’。
當然,歷史上還有武則天早期、宋宣仁太后、清孝莊皇太后、甚至奧斯曼帝國的柔克塞拉娜蘇丹皇太后這些女人,她們的“婦人干政”不僅沒有對國家有害。相反,她們用超絕的才能,穩定並發展了當時的朝政。
但馬超苦思之後,仍舊認爲,少數強有力的政治人物帶來的短期好處,是無法彌補法律、制度遭到破壞所帶來的長期害處的,因爲一時的權宜之計是無法與長期國策相提並論的。“夫君,妾身已經知曉了。父親此爲,既交惡了夫君,又讓王允抓住了把柄,實屬咎由自取........如此,妾身.......”聽到馬超說營救父親居然如此波譎難料、興師動衆,甚至還牽扯到了‘婦人干政’這個敏感話題。所以,爲了避免韓英再受馬超的責難,蔡琰雖然已經心灰欲死,但卻還是忍痛說出了這番話。只是,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縱然再過堅強早熟,也有些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誰說我不會去救岳父大人了?”待這些人完全明白了‘婦人干政’是自己的逆鱗之後,馬超才悠悠說出了這番話。
“夫君,您剛纔不是還.......”蔡琰一喜,隨即眼神又黯淡下來:“妾身不想如此爲難夫君,因爲妾身已經知道,您首先是一位諸侯,其次纔是我們的夫君.......”
“不錯,以馬家家主和你們丈夫的身份,我的確是不能去營救蔡大家的。但若是以雍州牧這一方諸侯的身份,似乎蔡邕還非救不可!”馬超堅定出口,隨後對門外親衛吩咐道:“將賈軍事、法主薄、楊別駕、張郡守、李長史,嗯...還有滿伯寧、步子山等來喚來。”
“夫君,您這是?”馬超這般興師動衆,一下令蔡琰有些難以理解。但臉上的欣悅之情卻是再也掩蓋不住,涕淚說道:“妾身謝過夫君!”
看着衆女、甚至連貂蟬都不解其中之意,馬超緩緩開口解釋道:“雍州馬家人才匱乏,最近正欲科舉取士,庶族寒士固然有可用之人,但底蘊和聲望則遠遠不足士族大閥。蔡伯喈乃當世名士,博學有才獨步士林,又擅音律,好文辭,此時還但任《漢書》的續寫工作,才高任重,聲望極高。某雖然不屑他在治國平天下大略上的愚忠短視,然漢朝文風所向,一時也難以扭轉。由此,我便想收蔡邕能成爲馬家禮部一員,擔任此次科舉的主考官。由此一來,馬家科舉一事,定然錦上添花。”
這樣一番解釋下來,衆女才如夢方醒。尤其是蔡琰,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不過,一入諸侯之家,自然要有這等覺悟。所以,她努力讓自己的注意點放在了馬超肯救蔡邕的恩德上,又一次盈盈拜倒說道:“既如此,妾身還是謝過夫君救父之恩。”
馬超這次沒有去扶蔡琰,只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蔡琰起身向衆女說道:“姨娘,英姐姐、蟬姐姐,某等就如後堂等候如何?”
三女一對眼,也明白了蔡琰的意思,紛紛向馬超告退,起身腳下生蓮般走入後堂。唯獨韓英在經過馬超身邊的時候,被馬超攔了下來:“英兒,你暫且留步。”
韓英猛然後撤一步,因爲這個時候,他的驕傲和自負已經被打爲了深深的自卑。尤其是當她想到雲兒的死也可能與她的肆意妄爲有關係時,更是絕對愧對馬家。此刻馬超在她如此複雜慌亂的狀態下攔下她,自然使她反應過敏:“夫君,妾身日後會改!這次,您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不,你我是夫妻,不是君臣,用不着懲罰二字。更何況,懲戒若是不入心,便絲毫作用也沒有,反而還會起反效果........”頓了一頓之後,馬超纔將一枚虎符交到了韓英手中:“我原本打算,待大婚之日,纔將這個交給你。現在看來,儘早交給你,會好一些。”
“這是.......”韓英詫異,但她身爲將門虎女,自然知曉虎符的意義。
“這是馬家的虎符,你持此符,可將馬家的那些‘護士’編製成一支女子部曲。授予武藝及戰場常識,使之能確保她們在戰場上的生存和救人。至於日後,能否成立一支真正的巾幗英雌,便要看這些護士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