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張郃和呂布都在裝孫子,都在蓄勢待發,可兩人一旦都爆發起來,這關西局勢就有些不好收場啊……”劉協捏着手頭的兩封戰報,皺着眉頭恢復了統御萬邦的天子架勢:“想必你們兩人前來,也是爲了此事吧?”
賈詡對於這等廢話,直接點了點頭,荀攸還是恪守了君臣之禮,不厭其煩地拱手說了一句:“陛下英明。”
“有啥英明不英明的,這種局勢,傻子都能看明白。”劉協抽出呂布的戰報,指點着道:“一旦攻破了斜谷關,就相當於打開了漢中的大門。張魯領導着那羣狂信徒,面對如此滔天之難,誰知道會做出何等過激的反應?可倘若漢軍要**,滅掉張魯,就不得不向漢中繼續投入更多的戰力……”
說完呂布,劉協又抽出張郃的戰報,眉頭更沉凝不已:“這裡更難辦。張郃只有兩萬多人,封鎖蕭關的張繡更只有三千鐵騎。一旦羌胡大軍潰敗,劉豹是不太願意放棄匈奴舊地的目標,轉而協助我們漢軍追擊韓遂的。朕吊着匈奴的胃口也有幾年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劉豹那裡會心生不滿。”
說這話,劉協不是沒有半點依據的。當初他那個便宜老爹還在位的時候,就是因爲頻繁從匈奴那裡徵調兵力平叛,才使得匈奴不堪其擾爆發了內訌,讓匈奴分裂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劉豹那一支匈奴部隊,之所以臣服漢室,除了劉協當初忽悠了他們一把外,就是在他們面前吊了一根胡蘿蔔。可這胡蘿蔔都吊了三年時間,人家匈奴那邊也一直挺聽話。眼見着胡蘿蔔都不水靈、開始乾癟了,劉協若還想自作聰明……那人家匈奴**們是傻了一點,但怎麼都不會是冤大頭啊。
可劉豹那裡一旦不配合,張郃區區兩萬戰力,就不可能以雷霆之勢將韓遂一路趕到蕭關。上過戰場的劉協清楚知道,那等千里追襲之勢,必然要驚天地、泣鬼神,才能讓彪悍輕死的羌胡大軍驚恐。
倘若這股氣勢在綿延千里的荒原上亂了節奏,讓羌胡大軍緩慢集結了起來,那到了蕭關他們說不定也能突出重圍去。或者,乾脆反戈一擊,殺張郃一個回馬槍,情況也是很不容樂觀的。
“縱然羌胡大軍未能攻破蕭關,也沒有對張儁乂反戈一擊,可只要張儁乂的追擊之勢不能如烈火燎原,讓那些潰敗的羌胡倉惶逃入漢地,劫掠一番。這樣的損失,想必也是陛下不願承受的吧?”賈詡果然人老成精,幾乎將所有的可能性都料想到了。
劉協自然大手一揮,斷然說道:“當然不行。朕可向來都是一位愛民仁德的好皇帝,嗯……至少,在百姓心目中是這樣的,對吧?”越說到後面,劉協就越不自信,甚至還向兩人求證了一番:“你們是不是也這樣認爲的?”
“陛下寬宏有容,此乃天下盡知之事。”兩人還能說什麼?好在,這番話總算不違心,至少劉協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這樣的。
“行了,你們也別廢話了。今日來此,你們究竟有何對策?”收服荀攸和賈詡兩人,劉協是費了不少心力的,要是這兩人連這點小狀況都解決不了,他就真覺得有些虧了:“你們也知道,漢室近期的重心到底在何處。關西這裡的小打小鬧,朕可不想讓它成爲纏延病塌的潰癰。”
荀攸和賈詡兩人同時心知肚明地將眼神,投向了一下虛無的南方。自兗州大戰之後,兩人都知道南方纔是漢室真正的心腹之患。在中原大地的割據勢力漸漸清晰之後,向來太平的南方卻漸漸成了龍爭虎鬥的戰場。
江東之虎孫策在那煙雨朦朧的地方,已然攪起了一陣腥風血雨;而淮揚的袁術,也在不甘心中窮兇極惡地昭示着自己的強大;並且,聽說徐州南方的廣陵,也有一個笮融在興風作浪,利用佛教害得一片地方民不聊生……
這樣的局勢,使得漢室必然要儘快將威勢延伸到淮河以南,纔會給天下百姓一個可以寄託的信念。雖然這樣的舉動對於漢室來說未免有些窮兵黷武,但無奈劉協最大的優勢和劣勢就是這般與生俱來,他若想讓漢室正統順得民意,就只能被綁架在民意上不死不休地前行下去。
“陛下,我等商議之後,認爲關西之患雖是兩處,但綜合起來不過就是關西動亂一事而已。既然兩處可合爲一事,那漢室若不想再往關西之地投入戰力,便也可真正將那一地合二爲一。”
賈詡的話,總是這樣說得這樣不直白,拐彎抹角,躲躲閃閃的。好在,習慣了賈詡這尿性的劉協,只需微微思忖,便明白了賈詡的意思:“你是想讓呂布北進,與張郃合二爲一,讓韓遂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
“虓虎之名,已在天下傳揚,若韓遂知溫侯親至,恐怕會嚇得屁滾尿流吧?”荀攸微微笑了起來,顯然這條妙計,讓他這位自律的謀士也不拘小節了一回,都說出了‘屁滾尿流’這不雅之詞。
“唔……”劉協趕緊開動了自己的腦細胞,將此事捋了一遍:顯然,讓呂布放棄斜谷關就此罷兵是不行的,漢軍對張魯打那麼一個虎頭蛇尾,其威懾性還差那麼一絲火候兒。賈詡和荀攸兩人顯然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也就是說,他們兩人是想催促呂布儘快奪下斜谷關了。
呂布一旦得手,從此漢室對漢中的戰略地位立刻變爲了主動。以後漢室想收拾張魯,只需從斜谷關出兵便可讓漢中之地驚慌失措,而張魯還想蹦躂,卻必然要攻破斜谷雄關——這個戰略意圖,也是劉協之前授意呂布進攻的根本原因。
現在看來,呂布在斜谷關之下已經籌謀了一個月。而張郃那裡,卻剛剛開始將韓遂引入北地。假如呂布動作夠快,那時間上絕對來得及。這樣一箭雙鵰的計策,果然讓人想想都覺得精妙。
甚至,劉協還想到,攻破斜谷關之後,他可以讓劉虞帶着楊阜、姜冏兩人,讓張魯簽下一個城下之盟。張魯那時作爲戰敗一方,已然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倘若還想加快一下速度,劉協其實還可允諾張魯在漢室的統治範圍下傳教——這對於一個以宗教起家的政權來說,無異於是天大的恩寵。
當然,宗教在封建時代有着不可估量的蠱惑性,但這一點劉協是不太擔心的。他雖然不太瞭解五斗米教,但從張魯氣急敗壞不惜發動一場戰爭來看,他的宗教教義在關中這富庶之地是站不穩腳跟的。充其量,就是給關中百姓一些心靈慰藉而已,就跟他前世的那些導人向善的宗教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劉協這裡還捏着一張對付張魯的底牌。假如談判的時候亮出來,他根本不怕張魯不從。
如此一個計策,就相當於珍瓏棋局上落下那至關重要的一子,整個棋盤頓時完全就活了過來。而棋局的結果,對漢室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這樣的方案,劉協要是不批准,他都覺得自己腦子被驢踢了。
“你們兩個啊……朕就知道,誰跟你們作對,那純粹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得意地一拍賈詡的大腿,劉協高興地直接就站了起來。
可憐賈詡忍受劉協這一拍,還得裝作與有榮焉的模樣,恭維道:“是韓遂與張魯不識陛下龍威,自討苦吃纔對。”
“好,拿筆墨來,朕這就給呂奉先寫信,讓他趕緊幹活兒去!”劉協說着這一句,不待賈詡後續之言開口,便伸手一擋道:“別說什麼你想回南陽養老的話,再過段時日,南方大戰那裡朕少不得用你。好了,這信寫完了,你們看看如何?”
賈詡和荀攸苦笑着伸頭一看,只見那封信上龍飛鳳舞地一句話:呂布,朕已經管不住你閨女了,吵鬧着要去斜谷關看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陛下這信……”賈詡臉色有些苦,可隨後一看劉協那臉色,登時轉口道:“真言簡意賅,直抒胸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