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是劉協穿越過來一手創建的新興機構,但這並不是說第一個就是最好的。至少,在劉協看來,錦衣衛的底蘊還有些不足。
李儒是歷史上老鼠,輕易不能露面,而且還得在長安居中坐鎮;貂蟬是個女子,在這個時代,幹些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很簡單。可要幹一些男人能做到的事兒,基本上也很難;剩下那些人,都是合格甚至優秀的間諜,但卻都不是一名無雙的謀士。
而曹操的刺天曹,比起錦衣衛來雖然底子薄了點、起點低了點,但勝在上層建築穩固。有這個時代超一流的謀士郭嘉當頭腦,甚至富裕到可以拿以後的幷州刺史來當一枚棋子。雖然曹操現在可能還意識不到樑習的重要性,但不管怎麼說,歷史上劉璋都能拿一位智力和政治都上八十的張鬆來當個雙料間諜,這樣的事實,實在讓劉協感到有些羞愧。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劉協也從來沒想把錦衣衛弄得那麼大,以免日後真的成爲了明朝那種讓人聞之色變的錦衣衛。再讓他慶幸的是,這次袁術事件中,靖安曹是跟錦衣衛合作的。所以,曹操派出樑習,就相當於劉協也能借用一下樑習的智勇。
於是,此時的樑習,就在劉協那一封密信到來之後,開始做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兒。他掛着袁術參軍的頭銜,攪盡腦汁,以求突發奇想,去應付劉協交代下來的超重大任務——這任務可不止是聰明、或者是高超的語言藝術就能搞定的了,必須得博古通今,把袁術這時微妙、焦躁、複雜、又怯懦的心思,都摸清楚、掰碎了、變成自己的思維之後纔敢試上一試……
在充分獲取了錦衣衛情報後,樑習將袁術生平所有事件都裝入了腦子裡,演繹了好幾遍,才覺得自己掌握了六七成袁術的心思。有了這樣的準備後,他才震了震衣襟,走入了袁術那奢華卻昏暗的莫愁殿後堂。
“樑參軍,想好了嗎?”四顧無人時,袁術脈脈溫情發問,語句都有些溫柔:“開府議事的時候,那些文武都在誹謗樑參軍,你是知道的,這些我是都不信的。他們那些人就是嫉妒我對你的器重和信任,說你什麼看似大忠實則大奸……”
樑習這時也溫柔地伸出自己的手,輕輕阻止住了袁術的甜言蜜語:“你不必多說,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那些人無能,不能幫將軍鼎立天下,卻還要如跗骨之蛆一般吸吮着將軍的血液,這些人自然看不得有人真心爲將軍謀劃,當真可惡!”
說完這句話,樑習有些噁心,暗暗皺了皺眉頭。畢竟,袁術身上的脂粉味實在太重,而剛纔兩人的一番奏對也實在……嗯,容易讓人想歪了一些。不過沒辦法,這就是端木正朔那些藥物的作用,他樑習必須忍着。
蟄伏了一段時間後,袁術已經放棄了讓他人代爲服藥來驗證端木正朔的藥是否有毒。而親自飲用了端木正朔那藥湯後,袁術的確感覺自己精力異常充沛。但偶爾的時候,他發現這種藥卻讓他清心寡慾了許多,甚至,好像還對美色生出了一些排斥。
樑習知道,按照端木正朔的說法,他用的那味藥的確可以使人身體強健,但副作用就是會讓人患得患失,如女子一般喜歡依賴一個人。而樑習的適時出現,正好填補了袁術心中的空虛,讓袁術將他當做了心裡人兒。
但是!這也只是針對袁術而言的,反正據端木正朔更確切的說法,那味藥只能激發一個人心底本源的渴望。至於說袁術是心裡渴望有人可以依賴,還是會變得嗜殺成性,抑或如劉勳一般嗜女無度,這點端木正朔是沒有絲毫辦法控制的。
“我就知道,這天下就只有你是真心實意對待本將軍的。”袁術絞動了一下手中的絲制手絹,神情又變得幽幽:“我該怎麼辦,才能挽回顏面,讓萬衆敬仰,成爲那獨一無二的君王啊?”
“容易,”樑習一臉的輕鬆,胸有成竹:“哪兒跌倒的哪兒爬起來,您可以再來一次親征。這次遠點,直搗長安腹心,只要您大振神威,一戰成功。那樣不僅淮揚人會拜服在您的腳下,就連當今陛下也都要承認你纔是真命天子。千秋偉業,蓋世名聲,就此唾手可成!”
“……”袁術臉一黑,忽然就嬌羞地一拳捶在樑習的身上:“討厭了,人家纔不想再去招惹那個天子,更不要說還得跑到關中那個鬼地方,去和那些跟瘋了一樣的漢軍拼命!你要是再這樣戲弄人家,人家就要將你的腦袋割下來,掛在壽春城頭上!”
樑習深深吸了兩口氣,才壓住了自己胸中排山倒海一般的難受。他看着四十多歲、留着一綹鼠須在蒸餅一樣大胖臉上,簌簌掉着脂粉卻做出一副嬌羞,但又明白帶着殺氣的袁術,忽然就想一刀殺了端木正朔:你那到底是什麼破藥!我現在寧願袁術變成一個殺人魔頭,也不想讓他這樣噁心死我啊!
樑習剛纔那句話,是他研究了袁術很久之後使出的一個激將法。可想不到,激將沒有成功,反而吧他自己給深深刺激了。他趕緊將身體自發泛起的不適壓下去,裝作一副冥思苦想地模樣說道:“其實將軍若遠征長安,也只能再遭羞辱。自古出兵講究師出有名,當初戰敗便是因爲天子以有名伐無名,所有將軍纔會大敗而歸……”
“是啊,當初我就明白,以後想戰勝那個該死的小雜種,就得用王對王的方式。可我蟄伏淮揚多年,厲兵秣馬,卻仍舊不得那些文武齊心,那些人沒有一個支持我稱帝,讓我心好煩啊!”
看到袁術已經這幅模樣,樑習也真的好煩好煩。他早知道端木正朔的藥物威力這麼大,就不用白費那麼多心思了。趁着今日袁術的藥力還沒有褪盡,樑習單刀直入道:“將軍,您是讖語所歸之人,所謂一語成讖,就是說的您。倘若只是那些文武不服,那就讓他們問天去吧!”
“問天?”袁術微微一愣:“三閭大夫曾有《天問》,樑先生莫非又要講古?”
三閭大夫指的自然是屈原,壽春又是楚國國都郢都,袁術想歪了也情有可原。不過,樑習卻不想再跟袁術廢話,直接道破天機道:“將軍,天意遲遲不來,我等或許可人爲製造一些。只要這些時日祥瑞頻現,萬事欣榮,那便是民心所向之時,屆時那些文武再想反對,可就不單是跟您一人作對了,而是跟百姓作對,跟天作對啊!”
袁術服食的藥物,只能一段時間改變一下袁術的性情,絕對影響不了袁術的智商。聽樑習都說到這份上時,袁術忽然周身一震,適才噁心女子的作派渾然不見,當即恢復了南方羣雄首領的城府,目光炯炯:“樑先生果然不愧兵學大家,如此學以致用,果真有自創一派的宗師之像!”
“屬下惶恐亂言,然思來想去,坐困愁城終不如奮力一搏。如今天下形勢未明,將軍若還不亮明旗幟,待僞朝鯨吞蠶食之後,更只能坐以待斃,反不如人力謀天,以求突破重圍之策!”
“嗯……”袁術仔細思慮起這件事的可行性,但覺得還是有些空泛:“倘若只是弄些祥瑞出來,未免讓天下有識之人嗤笑。若要做,便做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出來。如今曹孟德跟漢室有協約,他不可能再貿然進圖徐州,由此便是我大展身手所在,劉玄德織蓆販履小兒,治理徐州一年有餘未有成效,本將軍卻只需一兩封手書,便換來數郡投誠!”
“壯哉!”樑習看似被袁術的雄心壯志給感染到了,拜伏在地慨然道:“倘若用兵徐州,得泰山一郡,那將軍便可封禪泰山,成秦皇漢武之事。況徐州還有衍聖公孔廟所在,將軍若一同祭祀,則天地人三合,乃曠古爍金之功。縱然漢室叫囂正統,卻也難爭將軍鋒芒,不,難爭陛下真威啊!”
“哈哈哈,想不到今日一番奏對,竟成千古絕對。朕得樑參軍,當真乃上天賜福……”袁術同樣哈哈大笑,此番有了這番方略,無異於爲他以後的奮鬥指明瞭方向,自令他心情無比暢快。
樑習同樣也笑容滿面,而且他還可以毫不避諱自己的得意。只不過,就在樑習準備告退的時候,袁術卻似乎忽悠有些扭捏,又緊了緊手中的絲絹,側身拍着自己的錦緞大牀道:“樑參軍,今後我等圖謀千頭萬緒,不若今夜你就留在宮中。你我君臣同臥一榻,秉燭夜談如何?”
樑習悚然一驚,幾乎魂飛魄散:“將,將軍,屬下還有要事,就,就此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