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字公祺,沛國豐縣(江蘇豐縣)人。他初從劉焉爲督義司馬,曾領兵進攻漢中。劉焉死後,張魯自立並以“五斗米教”教化民衆。漢朝無力征伐張魯,便任命他爲鎮民中郎將。建安二十年,曹操征伐張魯。張魯投降曹操並任鎮南將軍,封閬中侯。次年張魯死,諡號原侯。
這就是歷史上的張魯。
這樣的一個人,無論政治上,軍事上都算不上出色。但他在思想上卻有他獨特的地位,千百年後,他被尊爲道教的始祖之一,大受香火。其中緣故,自是因爲那五斗米教。
當然,來到這個時空已經七年的劉協。可不會就憑史書這麼一點資料,就認爲張魯會乖乖投降漢室,更不會認爲靠着楊松便能達到這個目的。歷史人物在史料的面目總是非常模糊片面的,而人們又總以成敗論英雄,由此對於張魯的印象,大約便認爲張魯便是漢末三國羣雄逐鹿當中一個打醬油的角色。
但人們往往忽略了張魯其實也有另一面,歷史上,他曾經襲殺與他同爲系師、同爲別部司馬的張修。打敗過劉璋手下大將龐羲,佔領巴郡和漢中。關中大亂之時,逃入漢中之人達五萬戶,他竟全部收留,一時名動天下。他佔據巴、漢,長達三十年之久,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權,社會穩定,道衆安居樂業,幾乎成了東漢西方的“淨土”。
這樣的人,說他沒能力,簡直荒謬。
由此,劉協收買楊松,只能有限地達到一個目的:便是可以讓楊松爲漢室和張魯之間,建立一條順暢的溝通渠道。
這種做法,與劉協上來便以漢室天子身份面見張魯是絕對不同的。若是那樣,劉協就是威逼,就是脅迫,就是以着漢室強大來欺壓張魯的強盜無賴。而先讓楊松跟張魯接觸一番,將消息告知張魯,便可讓張魯感知到漢室對他張魯的尊重。
方式不同,導致的結果自然也會不同:在東西兩川極可能重回漢室懷抱的重要時期,劉協可不想因爲心急和方式的不對,導致煮熟的鴨子從鍋裡飛掉。
所以,這些時日,劉協仍在楊松府上鳩佔鵲巢,興起時便與荀彧商討一番漢中的對策。兩千精兵的安置也很簡單,直接便入駐在漢中的義舍當中,完全融入漢中的民風當中,並將他們的所見所聞彙總起來講述與劉協,使得劉協不出府門,也能知漢中之事。
而漢中的百姓,自然便漸漸得知了漢室天子至此的消息。縱然再對天下大勢不關心的他們,也意識到了漢中不日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只不過,這時候他們的心境還是很安定的:畢竟,漢室無論再如何強大,漢室天子也只有一個。此番他先入了漢中,那便相當於羊入虎口。漢室大兵再想收復漢中,也不能不管天子的生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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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關中百姓和教衆,對於他們的命運,還是比較樂觀的。但讓真正當事人來說,只能感慨圍觀觀衆看到的和想到的,總是很傻很天真。
此時漢中最憂心如焚的,根本不會是漢室天子,反而是他們那位系師。
“天子仍在你府中安坐?每日還是隻與荀先生談論一番詩經五書?”張魯雖身在庭院手執棋子,卻滿面愁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今日你來此之前,天子心情如何?”
楊松苦思冥想片刻,才落下一子,看起來就像是張魯心不在焉也讓他絞盡腦汁一般。在回覆張魯的問題時,他卻十分乾脆利落:“系師,我看此番陛下前來,便是想與系師詳談一番而已。陛下未以天子身份相壓,但請屬下才告知系師,足見陛下對漢中一地並無惡意。”
張魯聞言,心情鬱悶地扔下手中的棋子,對這盤棋局已再無興趣,怏怏回道:“但願如此吧……”
張魯這時的心情真的很苦悶。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跟一個人夜晚睡着後,第二天醒來,忽然發現自己牀榻上趴了一頭斑斕猛虎。雖然這頭猛虎表現地跟一隻花貓一樣乖巧,但只要想到那猛虎的厲害,張魯便不由後背一陣陣發涼。
尤其是,他偏偏還對這頭猛虎毫無辦法。
派出大軍幹掉劉協,一了百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可問題是劉協不是單身一人前來,而是還帶着兩千虎賁和白馬義從這些爪牙。尤其趙雲和徐晃這兩位將軍,早已名滿天下。一旦有所閃失,讓劉協逃了出去,那漢中必然迎來滅頂之災。
而且,就算幹掉了劉協,又有何用?
他張魯本只有漢中一地,又沒有太大稱王稱霸的野心。幹掉漢室天子之後,他換來的,只能是更快的滅頂之災——這無論對他個人還是漢中百姓來講,都得不到什麼益處。
綁架劉協作爲要挾同漢室談判,換來一些切實的好處?
這看起來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問題是,如今漢室說話算數的,就是劉協本人。他都親自到自己家門口了,張魯有什麼條件還是隻能跟劉協談。既然如此,那綁架不綁架,還有什麼意義?
“是福不是禍,終究躲不過吶。”張魯再度嘆息一聲,也知自己裝鴕鳥埋沙子裡對一切視而不見,也根本沒有什麼意思。感慨良久後,他也只能對着楊松道:“明日,我隨你一起入府,同陛下見上一面吧。這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早些將此事解決爲好。”
“系師聖明。”楊松一記馬屁輕輕拍上,一張胖臉登時笑得比花還燦爛:畢竟,說服張魯同劉協洽談,他只需動動嘴皮子。可收穫,卻是能得到不少的奇珍異寶。這樣的好買賣,他真的希望能多來幾回。
而就在這個時候,劉協同荀彧針對漢中的方案,也已初步成形。
“陛下,張魯此人並非天縱英才之人。甚至從他的身世來看,他還很不幸,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在。他母親模樣不錯,也會些術法,因此得到益州太守劉焉的喜愛,甚至有的時候,他們就在張魯面前歡好。”
“張魯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在蜀中待着,受盡劉氏家族的嘲弄與冷眼。而在本門之中,有一個人叫做張修,自稱天師正統,到處傳法授徒,嘲笑張魯一無是處,靠母親的關係纔能有立足之地。那時張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困苦不堪。”
“在下曾與張魯有過幾番談話,每每談起此事,他便數次對我說過,那時他唯想一死,但他卻不能,因爲他還有天師道要傳下去。最終,他成功了,他把天師道發展到前所未有的鼎盛,他統領漢中已幾近十年!”
荀彧幽幽說起這些,不由對張魯升起幾分敬仰之情:“由此觀之,張魯此人心智極爲堅韌,非尋常利益能夠動搖其心。陛下若想令此人真心臣服,甚需一番籌謀。”
劉協聽聞這些,又一次心悅誠服地點頭。這些情報,錦衣衛也曾調查過,但經由荀彧這般娓娓道來後,劉協驀然便感受到一個鮮活的張魯面貌。只不過,越是如此,他反倒對這次說服張魯更加有了信心:“荀先生,你是說,張魯視五斗米教爲生命的一切?爲此,他可以什麼都能捨得?”
荀攸俊朗的面容上現出一絲不解,思忖片刻後,才明白劉協的意思:“想必便是如此,陛下若想說服張魯,便需從這五斗米教下手。只不過,在下似乎未曾聽聞,陛下也知這修生成仙之道……”
“略知略知……”心情大好下,劉協十分不謙虛,將自己半瓶醋的本質暴露無遺:“朕自幼便酷愛求學,經常手不釋卷,諸子百家、詩經楚辭、三墳五典……這些知識,朕都學雜了啊。至於道家的學問,朕也頗有涉略的。”
荀彧的眼角不自然有些輕微的**,這些時日,他已經基本熟悉了劉協的品性。不過,他更知劉協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這般浮華淺薄,由此,他只好拱手回道:“想必這幾日,張公祺也該來了。屆時,在下對陛下如何說服張系師,可翹首以盼吶。”
“既如此,那荀先生可願與朕賭上一番?倘若朕說服了這張公祺,荀先生可願執掌朕那尚書檯?”
荀彧淡然一笑,擺手道:“陛下,在下暫且尚無此心。此計用於楊德祖身上,或許對症下藥。然在下,向來不喜那賭博之術……”
劉協一番嘗試以失敗告終,登時一臉幽怨:果然,穿越小說都是騙人的,什麼一個賭局贏個大才。人家這些大才又不是柴火,是能讓你這麼一拱火就頭腦發熱的嗎?
看來,朕好像穿越到了一個假的漢末三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