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十月,高順領陷陣營七百精兵,於北海南三十里小樹林,大戰張郃所部三千大戟士。是役,陷陣營全軍覆沒,高順戰死。大戟士僅餘四十三人。後,張郃厚葬高順及所部。自此,世間無陷陣營,呂布左右再無大將。—《東漢書》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落下來了。先是飄來蕩去如毫毛,如細絲,逐漸連成了線。隨即豆大的雨點串成了珠簾,直掛在天地之間。呂布一人一騎馳在這水茫茫的天地之間,冰冷的雨水剿滅不了心中的悔恨。
高順死了,就那麼死了,自己原本還怪他領着陷陣營竟然在大軍遭襲的時候不趕來助戰,沒想到他連同那一手訓練的陷陣營俱皆喪命。張郃,河北四庭柱的張郃,我定要親自斬下你的頭顱,祭奠我的高順。
一幕幕情景再現,幷州起兵時便追隨自己,一手打造了自己麾下最精銳的陷陣營。虎牢苦戰,長安血戰,濮陽大火,徐州襲營,北海城頭,哪一戰都過來了,不想今日竟喪與此處。要不是自己貪圖北海,或許此時已經在琅琊圍坐飲酒了吧。臉上溼乎乎的一片,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張郃,還有鞠義,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們。
我的高順,我的陷陣營,我的幷州鐵騎。呂布不禁又想起方纔的一幕,轉過樹林,再行三五里,所見無埋伏,故遣一騎回去通知陳宮放心前行,不想就在這一騎去了不久,自己率軍緩行不過一里之地。忽然原本平整的地面忽然如同揭了皮一般立起來,便有許多人同時大叫,驚得戰馬不斷嘶嚎,要不是幷州鐵騎皆是熟識馬性之輩,恐怕當場就有許多人跌下馬來。
自己這邊剛反應過來,取兵器欲要上前廝殺,那邊箭矢破空之聲已是咻咻傳來,瞬間便倒下一片。自己看的目恣俱裂,欲要上前,卻被身邊親衛所阻,俱皆大叫:“主公先走,吾等爲主公斷後。”看着如飛蛾撲火般衝向前去的的親衛,自己只能撥馬去尋陳宮,須知箭矢如雨,任自己武藝無雙,亦是無法可施。不能辜負親衛們爲自己贏來的這短短瞬間,不想撥馬沒走多遠,陳宮那邊亦是殺聲震天,火光亦是燃起來了。
於此同時,身後亦是燃起火把,同時有一員大將怒喝:“鞠義在此。呂布何在,與吾一戰。”呂布心中憤懣,卻沒昏了頭腦,快馬向陳宮那裡衝去。來到火光之處,才發現到處都是人,已經找不到誰跟誰了。只得一路衝殺過去,路遇一將,正在大肆屠戮徐州軍,身後一杆大旗,乃是個斗大的張字,被自己一合斬與馬下。
衝散敵軍,問徐州軍士,卻是無人知曉,只道此時大亂,疲兵遭襲,在第一時間已經被衝散陣型,只能各自爲戰。呂布此時已是顧不得其他,引着疲兵,徑直往前衝殺,片刻後,卻是望見一羣人被死死圍住,一杆高字大旗正在指揮衆人圍攻。欲待衝過去,不想那旗下將領亦是發現自己,卻是命軍士以弓弩射之,令自己不得近前。
恰在此時,身後又馳來一彪軍馬,領頭大將正是鞠義,自己見狀,知道已是解救不得,卻不見高順,遂往樹林尋高順,不意高順亦是戰死。欲殺張郃,不想鞠義又殺到。這一場爭鬥,自己可謂是輸了個乾乾淨淨,竟然只剩單人獨騎。呂布心懷悔恨,卻不再催促赤兔,信馬由繮,且由它自行。
徐州郯城刺史府。“子龍,所說爲真?”劉備一臉驚異。
“雲不敢妄言。自得主公令後,便帶白馬義從前往北海,方到昌盧遇到陳宮殘部,卻是說溫侯率部突圍,中途爲袁譚派兵攔截。高順將軍及所部陷陣營俱皆戰死,吳敦被高覽斬殺,陳宮、昌稀被俘,溫侯不知下落。”趙雲一臉平靜。
“這呂布忒不是東西,我大哥要他傳令棄北海,他竟違抗軍令死守北海,如今又損兵折將。此時,想必又是投袁紹去了吧。”張飛一臉憤恨。
“三弟休得胡言。”劉備皺着眉頭制止了張飛,隨即道:“此時當先尋得奉先下落,再作打算。”關羽亦道:“大哥所言甚是。理當先尋得奉先,再思圖謀袁譚。”
楊雷此時發話道:“大哥,還請祭奠此戰中陣亡將士。”劉備看了楊雷一眼,道:“宇霆所言甚是。然此事亦需尋到奉先之後才能施行。命尹禮、宋憲、關平火速派人查找。”衆人應諾。
楊雷默然,心中卻是長嘆,呂布,縱使你能活着回來,又豈有臉面面對劉備啊。不過,這一次呂布的親信俱皆失去,再也不能對劉備有什麼威脅了吧。只是可惜了高順,陳宮。當初諸將勸阻不住呂布北上,是真的勸阻不了,還是別有原因?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現在還是好好面對這個爛攤子吧。
衆人散去,楊雷卻是來到大廳旁邊的作戰室,這是仿照九里山的設計做的,有青徐的沙盤以及地圖,雖然還是不精確,但在這個時代已經不錯了,至少比戰國時候用的強。
作戰室內十幾個年輕的軍士正在忙碌着,領頭的是黃忠之子黃敘。他們是雲龍學院第一期畢業生,這幾個是其中軍事方面的佼佼者,被楊雷拉過來組成了參謀部。靠那些大將來當參謀實在是不靠譜,便是黃忠亦是不情願黃敘進這個部門。
照黃忠的意思,大丈夫應馳騁沙場,馬革裹屍,而不是呆在屋子裡對着地圖沙盤紙上談兵。不過,黃敘倒是對這個參謀蠻感興趣的,據說他對黃忠說什麼,大丈夫當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而不是逞匹夫之勇。差點沒把黃忠氣得背過氣去,畢竟黃忠的武勇在徐州軍中那也是出了名的,要不是他母親護着,恐怕免不了被黃忠好好教訓一頓。
好在黃忠止有一子,倒也想開了,畢竟呆在城裡比在戰場上廝殺安全的多。再說由於黃敘自小多病,身體素質未免就差了許多,武藝只能算是中平,箭法雖然很好,但卻不像黃忠那樣,能開三石的硬弓。至於其他人,多是軍中有功將士之子,無論劉備有什麼命令,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何況在這兒能見到大名鼎鼎的徐州諸將,更有被自己父母和親戚視爲恩人,自己的主公,劉皇叔。
這個參謀部在楊雷的牽頭下總算是成立了,不過也就楊雷重視,而劉備卻依然把重點放在這些大將的身上,畢竟,再好的計劃也要靠人去執行,如果執行不力的話,只不過是空口白話而已。
“你們有什麼看法?”楊雷把詢問的眼光投向了黃敘。
“我們做了個推演,擊敗袁譚應該沒問題,但是面對袁紹的話,我們根本就沒有勝算。何況這是在曹操孫策沒有動作的情況下做的推斷,若是此二人無論誰在背後刺上一刀,若是沒有什麼變故的話,我們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黃敘看着楊雷,有些沮喪的說道。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誰也不可能估計到全部的變化可能,你們參謀部的作用就是儘量地減少這些不確定性。這次溫侯兵敗,我們算是和袁紹對上了。你們還是要辛苦些,儘可能多找出些我們的弱點,做些補救措施吧。”楊雷亦是有些鬱悶的答道。
“諾。”黃敘連同身後的十幾位軍士盡皆應諾。楊雷點點頭,自出去了,他想見見劉備,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談的。
劉備在書房裡見了他,身邊還有關羽在,張飛就校場找黃忠比武了,趙雲在訓練他的白馬義從,張遼則是在軍營,今天他當值。
劉備見到楊雷就說:“五弟,你是想問我會怎麼對待奉先吧?”
“大哥,正是如此。”楊雷毫不意外地回答道。
“我也是十分爲難。奉先違反軍令在先,又損兵折將。若是不處置,這軍隊以後還如何帶啊?”劉備面現難色。
楊雷看看他,正對上劉備的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楊雷毫不猶豫地開口道:“大哥。徐州本是四戰之地,此時和袁紹已是勢成水火,而孫策曹操早已虎視眈眈。若是將溫侯問斬,卻是自毀一臂啊。”
“吾何時說過要殺奉先?”劉備的眼睛裡充滿了驚奇。楊雷愣了愣,隨即反問道:“溫侯不聽號令,損兵折將。大哥欲要嚴明軍紀,豈不是就要斬殺他麼?”
“宇霆,若是你處在奉先的位置,你會怎麼辦?”劉備忽然問道。
“這,”楊雷有些遲疑,想了半天,方道:“若是吾處在溫侯的位置上,恐怕也不會輕易地讓出北海。”
“這就是了。連宇霆你這樣向來淡泊的性子亦是不能免俗,何況心高氣傲的奉先?”劉備搖搖頭,“吾想過了,便是我處在奉先的位置上,亦是會如此做的。故而我不會殺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若是他能回來,便讓他在家裡好好反省下吧。對了,若是他回來了,祭奠陣亡軍士的儀式便要他主持。若是有其他狀況,且再說吧。”
楊雷聞言,略一思考,便明白劉備的意思,既施以恩惠,又嚴肅軍法,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收收呂布那顆不安分的心吧。至於懲罰僅僅是反省,楊雷倒也理解,特權階層麼,當然呂布的身份也很特殊,畢竟和關羽是親家,也算是和自己等人有親戚關係吧。
不過,自己好像只認識呂玲綺,呂布的正妻嚴氏劉關張倒是見過。至於貂蟬,他們誰也沒見過。這個時代,請你見家眷是關係超好的以爲兄弟的纔可以見到。至於貂蟬,她的身份是妾室,還是上不了檯面的。
楊雷想了想,隨即又道:“大哥,要不要對袁譚來次報復。”
劉備看了他一眼,隨即道:“我徐州大好男兒豈能白死了。不過,在報仇之前,先要和曹操聯繫好。另外,此次與袁術大戰,雖然大勝,但亦是傷了元氣。估計要道明年才能修整好。另外,那些降了的袁術軍,還須五弟好好操練。”
楊雷自是應諾,剛要辭去,又想到一個問題,隨即便道:“大哥,公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