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個時代由於處在亂世當中,只要身體壯實,就有可能被強拉壯丁,徵募爲卒,從軍上陣殺敵去了。
年紀不是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你夠不夠強壯,能不能熬過無數次的戰鬥,從而活下來。若是不能,一切皆是虛幻,都與你無關的了。
若是活了下來,那你也就差不多就應該有個小小的官職在身,那麼從此之後,所能選擇的生活便會多了起來。譬如,回至家鄉爲一小吏,或者努力在軍中賺取更多功勞,以求能光宗耀祖。
當然這樣的人很少、很少,非天降大任者,不能爲之。所以說麼,還是勤勤懇懇做個謀士、軍師最佳了!
以上是陳翎與公孫羽閒着無聊,見袁紹降卒中有不少年少者,這才引發了兩人談話興趣。
陳翎自從醒悟過來之後,便一直在兢兢業業努力回想所學的知識,準備將頭腦中的學識轉化爲戰力,抵禦袁紹的進攻。
自從呂曠、呂翔兩人敗退之後,平原城毫無出兵跡象。對此陳翎有些發愁,現在準備在眼前好幾十架牀弩這就沒用武之地了?
陳翎不是一個血腥劊子手,陳翎不是一個殘暴不仁的人,不過既然身處在這種亂世當中,便應該有所覺悟,不是今天我斬下你的腦袋,就是明日我會喪命在你的手中。
以前的陳翎一直覺得能夠手不沾血,就能做到潔身自好,可世事難料,哪會讓你如此這般如願了?
面對強敵,爲了保存自己,爲了自己所關愛的人能夠好好生活着,那麼這樣的事情總是難免了,除非直接投降。
直接投降還得看人,劉備那種仁德滿天下的君上,的確是上上選,可現在陳翎,不說現在的陳翎,就是以前的陳翎,也不是劉備所能承受的起。
陳翎進到他的軍勢中,首先要與關二爺、張匹夫結識好,不然有得受的;其次,劉備一向處於寄人籬下的生活中,顛沛流離,關二爺也曾經爲曹操所俘虜過,張三爺則是待在古城,纔再次遇上劉備,這樣如此情深的兄弟都不免,陳翎何去何從?
其次是曹操、孫策了,曹操這人前期還能聽聽諫言,到了中、後期便是一個唯我獨尊型的人物,荀彧的下場就是一例證。
孫策,孫策一家都是短命之人,投入其中,陳翎不想手中染血都不行,陸遜的下場,那是怎麼引起的?
所以,陳翎感慨着,默默暗道,還是現在這種情況最佳,呂布雖然名聲不佳,但他沒有斬殺過部將,當然那是因爲他在白門樓那會已經被斬首,所以之後的事情不能預料。
看着混濁的河水,陳翎側視公孫羽道:“文起兄,我意欲薦你爲文遠軍中行軍司馬一職,你意下如何?”
公孫羽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拱手言道:“真能如此,不勝感激。”
行軍司馬,職務相當於軍諮祭酒,協助該部隊的軍事主官進行指揮戰鬥,級別是隨着主官的階層變動而改變的。
現在張遼是牙門將軍,行軍司馬等若副將軍,位在軍中各校尉之上。
之前公孫羽乃是從事一職,這算是清貴之職,得主公信任,那麼就是權重;若是爲主公所忌,那麼就是一門客的意思。
現在陳翎爲公孫羽向張遼開口推薦其爲行軍司馬,看似是從主公身旁離開了,但在實權方面,卻是相應提高了很多。
現在張遼將兵一萬,駐防高唐,隨着戰事的轉進,勢必會增兵於此,那麼相應的公孫羽所轄的權利會更重,當然在他之上,還有張遼。不過就算如此,對於心急報仇雪恨的公孫羽來說,直接參與其中,比起苦苦待在青州,僅僅處理一些瑣碎小事來的強。
陳翎此時提出這一建議來,一是因爲袁紹沒有進軍的跡象,那麼自己該回青州了,自己離開之時,應該留下一人在此,幫張遼出謀劃策,經過一段時日的閒聊,公孫羽的確有這方面的才幹,那麼,就這樣罷。
其二,張遼東平陵一戰,暴露出不少問題,陳翎看在眼裡,張遼既要指揮戰鬥,又想要上陣斬將,此兩事不能兼顧,公孫羽至其軍中,必能爲其所重用啊。
還有一個就是因公孫羽是陳翎所薦,不是張遼自己招攬提拔的才俊,所以不算做張遼部曲,由此可能產生的些許問題,在陳翎看來其實不算什麼,公孫羽自己應該能夠自己處理。
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陳翎帶着夏侯恩馳馬回北海去了,同時遣出使者,報稟呂布得知。呂布會不會因此而惱怒,陳翎顧不上了,北海傳來,有道觀在建起,這是公孫羽過來的時候,所帶來的消息,在其他人眼中不算什麼,但在陳翎看來,這是大事。
道門發展擴大之後,就是信徒多,信徒多了之後,就會送上田畝、財物,所謂身外之物,不獻給神仙,還想獻給誰去?
有了這些東西之後,懶惰一些道人會過上醉生夢死的生活,勤懇一些的道人會藉此要挾當地官吏,圖謀大事。
他們所謂的大事在陳翎
眼裡其實算不了什麼,但那些迷信徒,他們何其無辜,他們何其糊塗,只會跟隨在後,搖旗吶喊着,出了大事,就會讓他們全抗下來了。
由於此事與自己有關,現在徐和所宣傳的教義已經是自己篡改過的,不是張角所傳的太平道教義,因此陳翎不得不回北海一次,得細細查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徐和不是派他去倭國,禍害那些倭人去了嗎?
拜別了張遼、公孫羽、韓猛、郝萌、曹性幾人之後,陳翎帶上夏侯恩,在數十護衛的跟隨下,縱馬向北海而去。
途徑歷城、東平陵、齊國,直至北海。
一路之上,農戶于田畝耕種,牧牛童子偶爾得現,陳翎見之,顧夏侯恩道:“如此之景,方不負我奔走勞苦,幾經波折,跟隨主公至今。”
夏侯恩不明所以,只是連連點頭。
回至北海之後,先去呂府上拜見了主母嚴氏、夫人貂蟬,之後來至衙內,正見諸葛瑾埋頭政務當中。
聽見外面動靜,諸葛瑾擡起頭來,見是陳翎,頓時展顏笑道:“子儀,來的正好,來,來,過來幫忙處理一些。”諸葛瑾說完,將案几上數疊公文中,挑出兩撂擱在陳翎面前,同時喚上僕從,送來筆墨紙硯。
陳翎見之,嘆了聲道:“子瑜,我可是還沒回家…”
諸葛瑾說道:“你杞園好着呢,別忙着回去。說說前方的情況,雖然有戰報過來,但還是聽着說來才令人興奮。”
陳翎跪坐在諸葛瑾下首,嘆了聲,說道:“此事於後再說,我回來是因聽聞北海竟然有道觀建起,這是爲何?”
諸葛瑾言道:“這是徐和在辦的,他說這是奉你之命行事,我不好過問,遂批覆了。”
陳翎盯着諸葛瑾,再嘆一聲,說道:“子瑜,此事你卻辦差了,徐和我只是命他前往倭國傳道,並未同意在青州境內如此行事。”
諸葛瑾問道:“這是爲何?”
陳翎說道:“徐和此人心思叵測,我只是考慮孝起、定公在倭國不易,纔出此下策,令其赴倭國傳道,所傳的道,乃是‘老子’之名言,乃是使人向善之道。然以我自度之,在這一事,徐和肯定會惹出紕漏來,不過不曾想到,在出海之前,他竟然就已經如此這般了。”
諸葛瑾還是不明白,說道:“既然是聖人之言,爲何…?”
陳翎罷手,正視諸葛瑾的雙眼,說道:“子瑜,你是如何看待這片天地的?”
諸葛瑾不明所以,說道:“芸芸衆生,有人生來,有人去世,不過如此。”
陳翎說道:“子瑜,若是我告訴你,這片天地乃是‘老子’開天闢地所得,你會如何想?”
諸葛瑾沉思了一下,說道:“這般言論,我聽聞過,…”
陳翎不等諸葛瑾說完,繼續說道:“若是我說神仙可以修煉而成,你會如何?”
諸葛瑾瞪大了雙眼,懷疑着問道:“真的假的?”
陳翎恨不得戳瞎諸葛瑾是雙眼,恨聲道:“子瑜兄!你看看,就算是你這般有着淵博學識的人,都是半信半疑着,何況那些愚夫俗子!”
“我本意是勾起倭人的好奇之心,然後使其成爲道門教衆,那麼這樣一來,就不必擔心倭人反覆背叛了,然而現在呢?徐和用從我這裡學去的東西,去誘騙青州諸位父老,子瑜,你敢說你這事情,辦的很好,很正確?”陳翎怒道。
諸葛瑾一時半晌說不出話,最後憋出一句來道:“這是你做的孽,沒我什麼事…”諸葛瑾說完竟然不理睬陳翎,埋頭苦苦批註起來。
陳翎顫着手指向諸葛瑾,哽塞道:“你…,哎!”陳翎跌坐下來,扶案几欲淚下。
見陳翎無了聲息,諸葛瑾偷偷擡起來頭,覷了陳翎一眼說道:“既然如此,還不趕快去令人撤了?”陳翎是這個權的,只要一句而已,“此建築不合規矩”就行了。
陳翎幽幽道:“說的容易,辦起來很難啊。”看見諸葛瑾又不明白的眼神,陳翎心一橫,索性就直說了,“道家的確有些小術能夠迷惑人,然百姓不識,會以爲是仙家手段,之前我從徐和手中要來《太平清領書》,此書中記載的幾類術法,其他不言,就論其中一項,符祝,能夠祛病消災,張角借之能積勢而起,子瑜,你不會不知吧?”
“太平道師持九節杖,爲符祝,教病人叩道思過,因以符水飲之。”傳聞中是這樣的,諸葛瑾知道,遂點頭,就沒有說話了。
陳翎接着說道:“如此之法一經得施,廣爲宣傳之後,民心在何?”陳翎不等諸葛瑾接話,便繼續說道:“此時北海信徒既然開始爲老子立觀,便應該是已經見過此術,在如此情況之下,我如何能夠將民間所崇拜的神仙,以及我等視爲先賢的聖人,從道觀中搬出、搗毀?”
諸葛瑾啞口無言,可現在就算沒什麼說的,也得問上一句,諸葛瑾乃道:“這如何是好?”
“回家途中,我思得一
計,且聽我道來,”陳翎說着,斟酌了一下,這纔開口言道:“事已至此,其實我亦是別無他法,只有限定了,每一個城池只能有一道觀,有官府給出憑證,道士還是我青州治下之民,不能有任何不同。”陳翎說完,向着諸葛瑾問道,“子瑜,你覺得如何?”
諸葛瑾捋了下思慮,說道:“子儀,你是心憂治下之民信教之後,便不服從管轄,是否如此?”
陳翎點點頭,輒而又思量道,不止如此,道教爲何會得勢?
一般都是由於帝王將相貪慕富貴,想長生不老,纔會敬畏有加,尊爲上賓,得以獲得特權豁免。此時道教雖然僅僅在萌芽中,但不可不防,如何防止,陳翎心中思量萬千,卻硬是想不出辦法來,難道要告訴天下人,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長生不老之法的,說是可以這樣說出去,但有人會相信嗎?
前思後想之後,陳翎得出一個結論,自作孽不可活啊!
這一切說起來都是自己弄出來的,想不到現在,自己竟然拿它毫無辦法!
最徹底的辦法,所有接觸過徐和的人全部抓捕起來,收監關押,然後就天下大吉了。
可能麼?
不可能啊!
自己所想的,一城一道觀,這樣起碼能夠在不影響大多數百姓的情況下,將道教的傳播限制在一定範圍內,使得自己能夠從“君君、臣臣”上管理他們。
而每城一道觀,其實就是限定了道士人數,一座道觀能有多大?
一百人?
二百人?
三百人?
…
就算一千人吧,也不過是一千人而已,其他的還是黎民百姓,不是方外之士。
陳翎想的是美妙,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將來有一天,一個城池中沒有一座道觀,會被視爲異端,直接攻打焚燒!
某位大人物曾經說過,每一個城池有一道觀,也就是說,每一個城池中必須建起一個道觀來,不然,等着被滅吧!
呂布循跡率騎軍而進,路上一無所獲,于禁沒追到,自己女兒似乎也不知去向。
直接至奉高城下,呂布仰望城樓,看着女牆上飄蕩着的“曹”字旗幟,心中不知什麼滋味,此刻奉高城門大開,根本沒有任何一曹軍兵卒的影子,呂布明白,于禁應該棄城而走了。
令人回贏縣傳令之後,呂布率騎軍進入奉高城。此時快至興平元年十一月份了,曹操或許還在雍州,曹操或許已經攻下了長安,這一切對於呂布來說,似乎不重要,呂玲綺不見了,這纔是自己所關心的。
在城中坐定不久之後,來自樑甫的消息傳來,自己的女兒呂玲綺竟然將最靠近泰山郡西側的城池攻陷了下來。
呂布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喜悅?
埋怨?
都沒有罷,有的是心底一股濃濃的親情,若釋重負,女兒沒有什麼事情,甚好,甚好。
在呂布佔據泰山郡之後不久,臧霸進軍彭國郡,似乎迫於臧霸軍勢,駐守在這裡守軍也向後退去了,讓出了一郡之地,臧霸遂得以幾乎全領徐州,除去琅邪郡之外。
而曹操對此似乎沒有任何報復的想法,繼續帥大軍攻襲着長安,完全一副不顧兗州的架勢,勢要將天子從郭汜、李傕兩人手中搶出,迎回洛陽。
長安城外曹軍大營中,曹操與郭嘉對坐,郭嘉看完了書信,開口言道:“主公,真不準備此刻下城,班師而回?”
曹操呵呵一笑,自詡着道:“若某在兗州,溫侯呂布,徐州臧霸豈敢輕動?”
說完這話,曹操反詰問向郭嘉道:“奉孝,難道你又想相戲於我?”
郭嘉爲曹操斟上酒,笑言道:“豈敢,不過袁紹敗於呂布之手,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曹操捋須道:“本初此人,寬以待己,嚴以律人,兼之志大才疏,若無四世三公餘蔭庇護,豈能有今日之勢?”
曹操繼續說道:“我意欲年前回師兗州,在此之前,只盼本初不要令我失望,再與溫侯決戰一場,方不負我耗費無數糧草,拖延至今。”
郭嘉頷首,問道:“主公將如何待馬騰、韓遂兩者?”
曹操說道:“韓、馬之戰過於蹊蹺,姑且靜觀,以待結局如何,再做處置;現在麼,張濟佔據宛城之後,頗令我爲難…”
郭嘉深有同感開口說道:“不錯,若是遣軍征討,諸侯見之,便知主公尚有餘力,不敢出兵混戰廝殺;如此一來,不如派使前往說之如何?”
曹操問道:“何人爲使?”
郭嘉沉思半刻說道:“程昱有謀,能斷大事,不如就遣他前往如何?”
曹操說道:“善。”
曹操說完此話的同時,帳外大將典韋持着一杆大旗,猛的插向地面,旁人皆驚呼,曹操聞之出來觀看,只見典韋持旗立在風中,巍然不動。
曹操爲之讚歎道:“此古之惡來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