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字季珪,清河東武城人,崔琰年少時性格樸實,言辭遲鈍,喜好擊劍,崇尚武功。二十三歲時,鄉里按規定將他轉爲正卒,纔開始感慨發奮,研讀《論語》、《韓詩》。到了二十九歲時,與公孫方等人結交,到鄭玄門下求學。學了沒有一年,徐州的黃巾軍攻破了北海,鄭玄與其弟子到不其山躲避兵難。那時買進的糧谷十分缺乏,鄭玄只好停止授學,辭謝衆學生。崔琰既被遣散,又到處都是盜寇,西去的道路不通,於是周旋於青、徐、兗、豫四州郊野,向東到過壽春,向南也幾乎到了長江、洞庭湖地區。自離開家鄉四年後才歸,在家中以彈琴讀書自娛。
大將軍袁紹聞聽之後徵召崔琰,徵辟爲騎都尉。
崔琰能得袁紹徵召,並非事出無因,有崔琰本人是河北名士的關係,同時亦有他家族的原因。
清河崔氏在春秋時乃齊國公卿之一,至西漢時居住在清河郡,東漢以後成爲山東望族。
崔琰相貌俊美,有伯夷之風。
現在他一席青衫站在一小舟之上,在船伕的操持下,向着高唐而來。
袁紹出兵征戰曹操的同時,遣他至北海說呂布,準備聯合青州一勢,共擊曹操。
原本以袁紹自矜的性格,是不可能派出使者前來青州的,但在田豐、沮授等軍師謀臣的強烈進諫之下,袁紹被逼迫着遣出崔琰。或許在袁紹心底,對戰勝曹操其實並不十分有把握,纔會如此。
崔琰在張遼麾下巡河校卒的看護之下,登上了樓船,聞知乃是袁紹派來的使者之後,小校不敢怠慢,令人迅速回轉高唐,報與張遼聞知,待將軍決之。
崔琰看着呂布麾下的軍士,見其各個精神飽滿,孔武有力,心中暗道着,青州兵果然剽悍非常,難怪能抵禦大將軍二次討伐。
樓船行不久,靠在河邊上。
崔琰攜一小童子下得戰船,騎上小校送來的戰馬,向高唐而去。
一路之上,官道兩旁田畝間麥穗沉甸甸的,歪垂下來。
呼吸着泥土的芬芳,崔琰心中開始慢慢焦慮起來,溫侯呂布得此一季糧食之後,便能進軍征戰。按照此地兵力的部屬情況來看,多半是兵指黃河對岸,直取平原城。
崔琰來至高唐,在城門處見有數人等候在彼,以待自己的來到。
崔琰馳馬近前,見一身高八尺,目似朗星的威武將軍居中,兩側各站兩偏裨將,左側還有一羽扇綸巾儒雅文士作陪。
崔琰仔細打量四人,心中暗忖着,居中者當爲張遼,而那兩個偏裨將則是原來主公帳下部將呂曠、呂翔兩人,至於文士,看覷相貌不凡,崔琰暗自揣度着,莫非是陳宮,抑或是陳翎?
青州“三英”之首陳宮乃是溫侯呂布的軍師,陪伴呂布左右,一刻不離;
陳翎乃是吳郡人,傳聞此人雖然年少,但于軍陣、政略上,頗爲精通,實屬不可多得的王佐之才;
諸葛瑾乃是溫侯呂布長史,主掌青州所有政務,一般不輕出,一直待在北海。
這三人以陳宮最爲年長,陳翎、諸葛瑾兩人年齡相彷彿,陳宮長於軍略,陳翎軍政皆能,諸葛瑾政事通達,青州能得大治,與此三人有莫大關係。
張遼上前一步,抱拳言道:“清河崔琰來此,遼未曾遠迎,還請恕罪。”張遼語氣平穩,毫無半點抱歉之意,崔琰聽得分明,心中毫不奇怪,本來就是敵對的雙方,沒有直接羈押自己,已算客氣了。自己出使來青州,能得張遼出迎,聽聞他的口氣,這還得益家族名望,看來溫侯呂布頗有雄心大志。
崔琰含笑拱手謙虛言道:“將軍何需客氣,在下只是區區一騎都尉,文遠能夠久候迎接,已經是我琰莫大榮幸了。”
張遼聽罷,心中頓生好感,暗忖着道,不愧爲名門高士,不亢不卑,遂笑顏爲崔琰引薦幾人,指着呂曠、呂翔,張遼言道:“此二將,想必季珪認識,在下就不多介紹了。”
崔琰無視呂曠、呂翔兩人臉上的尬尷神情,拱手作揖說道:“琰拜見二位將軍。”
呂曠、呂翔兩人瞬間臉色通紅,抱拳起來對着喃喃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不理呂曠、呂翔兩將,張遼指着那文士說道:“陳翎陳子儀,青州治中。”
陳翎拱手一禮,說道:“見過崔氏英傑,季珪兄!”
崔琰鄭重還禮言道:“早就聽聞青州治中,非一般俗流比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翎呵呵一笑,謙遜罷手,說道:“季珪兄,不知來我青州,有何貴幹?”
崔琰同樣呵呵一笑,說道:“子儀,難道還用我來說之?”
陳翎看了張遼一眼,見其沒有任何不耐之色,陳翎暗贊現在張遼的確有大將之風,不再是以前那般,遂不回崔琰所問,而是說道:“文遠,季珪兄,不如進城再說如何?”
張遼、崔琰兩人連連點頭贊同,在現在城門口附近談論大事,的確不太合適,
雖然僅僅才一會時間,但已經擁了不少百姓在觀看。
崔琰遂隨張遼、陳翎兩人進入高唐城中,見街市繁花似錦,忍不住嘆道:“子儀高才,我河北之地若能如此,豈會兩敗於你主溫侯呂布!”
陳翎聽罷,笑着說道:“季珪兄,高唐非是我在治理,而是文遠。”
崔琰聽聞,有些動容,向着張遼求證般說道:“莫非文遠有高士相助?”
張遼回首過來說道:“現在高唐如此景象,確如季珪所料,非我一人之功勞,乃是另有他人。”
崔琰問道:“此時何人?”
張遼與陳翎相視一笑,說道:“公孫瓚族弟公孫羽。”
崔琰聽罷,暗歎一聲道:“伯珪疏獷,武才趫猛,想不到其弟也如此多才。”
公孫羽現在駐守平原郡內祝阿城,不便前來,實是因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崔琰此來,想必爲袁紹作說客,說得溫侯呂布聯袁抗曹,公孫羽若到此,於此事不利。
而陳翎爲何到高唐而來,實則是接到來自北海的消息之後,陳翎心中起意想來問張遼是否有袁紹遣使經過,恰好遇到崔琰過河來此,遂有此遭遇。
本來崔琰既爲袁紹來使,張遼本應護送其至北海而去,但陳翎在此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陳翎乃是青州治中,大事皆決於主公溫侯呂布,但小事的話,自可決斷。
崔琰此來欲和呂布,事關重大,本來陳翎不可決、亦不能決,但若是不等他開口就將他驅逐出高唐城,回河北而去,那麼就是小事了。
崔琰不知陳翎已經下定決心,準備先行將袁紹擊垮之後,再與曹操爭雄天下。崔琰此次出使前來,話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爲張遼所軟禁了。
看着一臉怒氣的崔琰,在呂曠、呂翔兩人的押送下,去別院居住。
張遼沉思片刻問向陳翎道:“子儀,此事是否妥當?”要知道崔琰可是袁紹使節,代替袁紹而來,可視作是本人在此。可就是這樣一種情況之下,崔琰根本沒有見到溫侯呂布,就被軟禁起來,多少有損袁紹的顏面。
陳翎嘆了聲對着張遼說道:“此間無人,我跟你實說了罷,袁紹、曹操兩人相比之下,袁紹較爲容易對付,曹操佔據中原之地,再得河北之後,勢必無人能敵!”
張遼一臉的不解,你都知曉自己在說些什麼?
陳翎繼續說道:“現在的戰勢狀態,其實是有利於主公的。文遠,雖然與曹操媾和共討袁紹,與此同時,還劃分了各自進軍區域,但真的按照如此來進行戰事的話,我豈不是枉爲謀臣軍師?”
張遼一震,乃問道:“那又如何?”
陳翎接着說道:“我意欲向主公進諫,在我軍攻佔平原之後,趟如曹操還未佔領鄴城,那麼就直取此城,不留與曹操所有!”
張遼大震,急道:“子儀,曹操勢大力廣,豈是易與之輩!?”
陳翎呵呵一笑,說道:“文遠,我根本就不相信曹操能真心與主公聯合擊袁,就算真的按照各自劃分進軍,之後呢?”
“文遠,你有沒有想過,等到袁紹一滅,便是主公對敵曹操之時,待到那刻,僅僅佔有河間、渤海等地的主公如何是曹操之敵?”陳翎繼續引誘着張遼往深處想去,不愁他不同謀爲之。
張遼深思一番,覺的陳翎所言甚有道理,乃頷首道:“不錯,恰如子儀所言這般,若不能多佔有些地域,主公確非曹操之敵。”
說服張遼之後,陳翎知道袁紹再次遣人過河而來,張遼也會將其羈留不使之前往北海,陳翎遂向張遼告辭,回廖城而去。
高唐的船隻與廖城的船隻都在慢慢製造中,由於時間太過短暫,不可能在六月中,將全體將士一次運送過河,陳翎乃吩咐薛蘭毋需急躁,按照現在的進度,保證船隻堅固、安全,能夠順利運載兵卒過河爲準第,緩緩進行。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陳翎待在廖城卻是一天一天急躁起來。
不時有關曹操與袁紹、袁術大戰的消息傳來,官渡之戰沒有爆發,那是因爲曹操佔據中原一地之後,雖然地域廣博了,但所受到的打擊卻是更加多了。
首先是距離青州最近的黎陽、頓丘一線,繼曹操逼迫臧霸逃竄至東海郡之後,其麾下大軍向着這裡過來,在徐州下邳就留下夏侯淵一大將駐守,部將數名輔之。
黎陽、頓丘分屬翼州魏郡、陽平兩郡,袁紹遣顏良、文丑各帥四萬餘部卒駐守於此,在曹操從徐州回師之時,兩將提兵向兗州攻戰過來。
顏良攻白馬,文丑攻濮陽,駐守於此的曹仁帥三萬軍勢不能擋,退入濮陽,籠城而戰,以待曹操援至。
曹仁苦苦支撐之時,袁術派遣大將紀靈攻戰沛國郡,親自帥一軍攻下邳國,以求能夠取得徐州。
由於是袁術、袁紹兩家南北夾攻,曹操只好縱敵深入,不擊袁術,急行軍趕赴白馬、濮陽一線,阻截袁紹侵入中原之地。
隨着時間推移,曹操趕至濮陽,與駐守在白馬的于禁等,將顏良、文丑兩軍擊退,回首再望徐州之地時,才發覺此時的袁術已經佔據了沛國郡,紀靈與袁術合兵一處,在攻擊下邳城了。
如此一來,曹操豈不還得回帥援救夏侯淵?
可現在時間在五月下旬,距離與溫侯呂布共擊袁紹的日子不遠了,待曹軍回軍至徐州,將袁術擊敗,再回師濮陽一線,所耗費了人力、物力不說,軍卒還能戰否?
一路都是急行軍,掉隊、逃跑的軍卒不在少數,如此爲之,怎能攻陷鄴城?
曹操遂令駐洛陽的夏侯惇提兵助徐州夏侯淵,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洛陽與徐州相距甚遠,待等夏侯惇至徐州下邳城下,估計也得十天、半月之後了。
因此,曹操向劉備求助,令其出兵征討壽春,以減輕徐州夏侯淵的壓力。
而在期間,夏侯淵面對的將是十萬衆的袁術士卒,只能籠城作戰,等待夏侯惇、劉備兩人帥軍來援。
劉備接到來自聖上天子的詔令之後,立即帥二萬將卒,向着壽春而去。
劉備的行軍路線是按汝陰、慎縣至壽春這樣一條路行進的,汝陰、慎縣是經過陳翎、陳震兩人治理過的,相對其他縣城來說,可算城堅池固。
也因此,在此兩城袁術是佈下重兵的。
汝陰守卒有五千餘,慎縣則有三千多。
若是按照一般戰法,劉備帳下大將再勇,也得花上三、五天的時間,一點一點撬開城防,攻入城池中去。怎奈此時,袁術大將趨於凋零,並無上將駐紮於此,都是一些無名下將。
覷得張飛、關羽、趙雲等將在城下耀武揚威,馳馬縱橫,連夜棄城而逃,退入揚州境內,同時向遠在下邳城下的袁術送出了急報。
袁術聞之,大怒!
編席賣履之輩豈敢如此猖狂!
袁術遂撤軍而回,準備來戰劉備。
此時,洛陽的夏侯惇纔剛剛接到曹操命令,正準備整齊兵馬,翌日出徵援助徐州。
十來萬軍卒殺氣騰騰的奔襲而回,劉備卻是不懼,在龍亢附近,設下埋伏,與袁術大戰一場。
此役中,趙雲斬大將橋蕤,使得袁術又失一上將,痛恨劉備異常,袁術不管不顧,麾軍掩殺,將擁有關羽、張飛、魏延等名將的劉備殺退至慎縣。
收攏軍勢之後,劉備計數大軍,萬分欣喜的發現,出兵時候有二萬士卒,現在竟然還有一萬六千衆!
所潰逃、所離開的都是那些汝陰、慎縣降卒,感嘆着袁術軍力不行的同時,劉備撤兵退回汝南,知道此刻還不到殺入壽春之時,只能留待以後。
隨着劉備的退兵,袁術消了怒氣,繼續提兵北上。
此次就不再前去合圍下邳城了,戰勝劉備一軍之後,給了袁術一個虛幻的自信,他麾下的將卒還是可堪一戰的。
既然這樣,爲何不直接攻入兗州中心,而去徐州那種偏遠鄉下?
袁術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袁術第一次出兵,雖然沒能將下邳攻陷下來,但還是有一些收穫,起碼將夏侯淵一軍打殘了,起碼將沛國郡收入囊中了。
袁術再一次出征,是沿着沛國郡、豫州邊界北上的,準備直接攻入兗州腹地,樑國郡、陳國郡,待取的這兩郡之後,便可援助濮陽的袁紹一軍,或直接攻向許都,取得天子。此時袁術還不知道,袁紹一軍已經兵退河北了。
與此同時,夏侯惇帥大軍至許都,聞知袁術提兵北上,不敢久留,乃立即出兵迎敵。
兩軍在譙縣附近又是大戰一場,此戰中,由於袁術已經經由數次征伐,軍卒皆疲憊不堪,人數雖然衆人,卻不是夏侯惇的敵手,被其所潰。
袁術乃撤軍向沛國郡退去,準備從這裡回壽春而去。
所謂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在袁術退兵之際,下邳城中的夏侯淵得報,從彭城奔襲而來,聯合夏侯惇,追擊袁術大軍。
一路潰逃,回至壽春之後,袁術計點將士人數,這才發覺,初次出兵十幾萬大軍的兵卒,現在只剩下數萬了。
眼見於此,袁術只得看着夏侯惇、夏侯淵兩將慢慢收復失地,沛國郡等縣、城,而不敢出兵相擊,此時袁術極其哀嘆,怒袁紹不爭,只有自己一人在中原大地縱橫馳騁,卻未見袁紹一兵一卒過得黃河,前來援助自己,共擊曹操。
“庶子,果然是庶子,不能託付於重任也!”袁術如此自語道着。
袁術盼望着的袁紹,此刻相當的難受,曹操已經攻入河北之地了。
而同時,青州的溫侯呂布,在收割完麥糧之後,也開始向翼州而來。袁紹雖然虎踞河北,但敵上曹操、呂布兩人,卻有些力不從心,左支右絀,實在不堪重負,已陷入重重危機之中,怎麼可能在此時,出擊中原,相助遠在揚州的袁術。
此時,是興平二年六月二十一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