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翎營帳中坐定,觀看着審配、麴義夜襲己軍一戰,雙方兵力的傷亡情況。
據陳宮觀察,審配一軍約在三萬左右,麴義則是盡出安德城中之兵,兩人合兵一處,攻襲主公呂布一軍。
因陳宮早有預料,審配、麴義兩人的奇襲沒有達成,反而讓主公呂布設下埋伏,陷了將近萬餘人於大寨中。
正是由於這萬餘袁軍陷入包圍之中,審配、麴義兩人原本想退卻的謀劃,不得不隨之改變,繼續留在此地與主公大軍廝殺。
黑夜之中,審配、麴義與呂布帳下諸將戰得分外小心,呂布要看護女兒呂玲綺,沒有陷陣搏殺,只是據大帳中坐定,觀看戰鬥。
審配、麴義兩人在寨外四面夾攻準備救援孤軍,而呂布則是令諸將努力將這萬餘袁軍殲滅,之後再衝殺出營,追擊審配、麴義兩人。
一夜戰況大致如此,呂布盡滅袁紹孤軍,審配、麴義兩人見事已不可爲,乃退去。
陳翎看完,默默忖着,此戰最大的意義不在於消滅了袁紹多少軍卒,而是自四月與袁紹、曹操兩人爭鬥以後,重新招募的士卒得到了戰火的洗禮,不再是新兵新卒,而是逐漸開始適應起戰爭來,成爲能戰之士。
另外,審配、麴義兩人自此役之後,士氣低糜不復久戰矣,當可一擊潰之。
想起明日張遼將渡河作戰,可現在主公呂布大軍還在休息中,陳翎心中躊躇起來,安德城池未下,難道真的要繞道攻擊平原城去?
此事在西平昌之時,遣夏侯恩來安德報稟主公呂布聞之。
陳翎狠狠心,繞道就繞道,審配、麴義兩人士氣已墜,應無戰心,不必理會。
時至申時,並無袁軍蹤跡,溫侯呂布從後帳出,重掌大權。
聚將之後,上首正坐的呂布俯瞰衆人,開口言道:“公臺、子儀兩人早有計議,明日當攻佔平原城,如此,今日須全力攻擊安德。”
看着許褚、郝萌、韓猛等幾人,沒有因剛剛經歷一場戰事,顯得疲憊不堪,反而是精神奕奕,渴求着望向自己,呂布心中暗忖着,軍心可用,遂喝道:“安德此城乃是擋在我部進軍平原之前唯一一座城池,諸位,務必一鼓而下,不得有誤!”
衆將接令,氣貫長虹般抱拳齊聲稱“諾!”
三萬餘大軍在安德城池下鋪列開來,顯得氣勢十足。
圍城戰,本來圍三缺一是最佳策略,此時呂布軍勢展開,只攻東邊大門,其餘三門未派一兵一卒,這是爲了逼走麴義而設。
畢竟現在情況緊急,若不能急攻下安德城池,那麼天明之後,溫侯呂布就只能率騎卒孤軍深入了。若是一天、二天,還可以,但若是數日、數十日的話,非是長久之計。
站在城樓之上觀看敵勢的麴義眉頭緊皺,昨夜一戰,損失慘重,城中現在兵卒不過止有五千,如何能擋呂布大軍?
何況,麴義遠遠瞭望呂布軍陣之後,看着那些攻城器械在緩緩推來,心中更加沉重,忖着道,呂布準備齊全,安德勢不可擋。
麴義西望天邊,見夕陽落下,暗暗想道,看來現今惟有退兵一途可行了,趁着夜色,從西門奔向平原,平原城池有審正南數萬大軍,自可抵擋呂布軍勢的攻擊。
心中有決議的麴義不再爲眼前呂布軍勢發愁,而是期待着夜幕趕快降臨,好使得自己能夠脫逃出安德,奔向平原。
擂鼓聲中,呂布大軍開始攻城。
手持旌旗的士卒跟隨着各自的主將,向安德城池發起了進攻。
這是強攻,在大軍齊頭並進之時,後方的投石車開始向安德城池拋射石頭。
破城錘在緩緩推進,數個陣勢在向城池下衝襲過去。
他們有的擡着雲梯,他們有的持着兵刃,他們有的用大盾護住自己的身軀,在各陣監軍的催督下,向着安德城池衝殺過去。
夜色降臨,麴義見之大喜,號令弓弩手齊射一波弓矢之後,便率軍從西門遁去,只留下數百敢死之士,遲緩呂布軍勢的追擊。
麴義一走,呂布就發覺了。
本來城頭那麼多的兵卒,轉眼間就少了一大半,不是逃竄出城,就是想下城而戰。
相較兩方的軍勢來看,麴義逃走的可能性會更加大一些,這是毫無疑問的。
呂布乃令衆將急破城門,務必在麴義率軍出安德之前,攻下城池。
這樣一來,溫侯呂布還能率騎軍趁機掩殺一陣。
陳翎看着眼前局勢,心中暗暗道着,若無昨日一戰,今日不可能這般順利下安德。
時也命也!
虎踞河北之地的袁紹難道就這麼不堪?
心中懷着這般心思,陳翎令夏侯恩、曹性兩人率本部軍馬跟在大軍後面,衝向安德城池。首登之功是得不到的了,但若是夏侯恩追逐上麴義,由他擒獲麴義,不失一大功啊。
麴義在逃跑,麴義在拼命逃竄。
五千兵卒在溫侯呂布的追逐之下,紛紛潰散開來。
麴義他自己忘卻了現在所率的部卒,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精銳勁卒,更多的是新兵。
城破那刻,麴義纔剛剛來至西門,聽得背後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麴義知道安德被呂布攻陷了。
顧不上其他,打開西門的麴義率部就向平原急進。
安德距離平原城起碼有幾十裡,騎兵而走的話,幾個時辰也能到達了,可若是步卒的話,麴義想及這些,忍痛扔下步卒,只帶數十人,馳向平原。
馬有好壞之別,麴義胯下之馬,雖非寶馬,卻也是普通戰馬中的佼佼者,可稱爲良馬。一路縱行間,麴義不蓄體力,趁夜遁逃。
若是按照常理,麴義是能夠逃過呂布騎軍的追襲,可他忘記了一事,溫侯呂布有赤兔!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此時赤兔馬上的呂玲綺疾馳着,方天畫戟輕舒的提在手中。
呂玲綺剛纔一路殺出安德西門,只見無數的麴義步卒向着西方而去。他們丟盔棄甲的樣子,呂玲綺見之,沒有了上前追殺的興趣。
顧盼搜尋間,未見麴義的蹤影,呂玲綺向着剛剛趕至的宜霜、孫翊兩人交代了一聲,就馳馬追向西方而去。
黑暗之中,呂玲綺看不甚清,但赤兔卻異常的靈覺,循着麴義留下的馬蹄蹤跡一路追逐而去。
麴義雖然不知道此時呂玲綺正在身後追擊而來,但他深知只有進入平原城池那一刻纔算真正的安全,故此,麴義依然急馳,沒有絲毫緩下來的趨勢。
待及快至平原,黑暗中可以隱約見得城池之時,麴義整個人鬆懈下來,暗中忖着,終於逃過此劫了!
汗水糊了甲袍一身,麴義縱行間,向着左右喝道:“不要放鬆警惕,待等…”
正在此時,身後蹄聲大作,一匹戰馬疾速飛馳而來。
隨之而來先是數支箭矢,在驚愕間,麴義數名護騎未及提防,被射落墜下馬來。
麴義大恐!
溫侯呂布!
心中如此念道着,麴義又一想,不對!
應該是溫侯呂布之女,名謂呂玲綺的女將,聽聞曹操帳下數名勇武之將皆非其對手。
綽着長槍的麴義心中稍安,繼續伏鞍向着平原城池而去。麴義心中暗道,等我進入平原城中之後,就算你再厲害,也不可能單槍匹馬的攻擊城池吧。
如此想的麴義不顧親衛反身爲其死戰呂玲綺,而是隻顧向着平原城馳馬過去。
呂玲綺挑落麴義數十親衛,冷笑着提畫戟追逐麴義。
麴義此人,陳宮、陳翎兩位先生都對其讚不絕口,說麴義於練兵一道,有獨到之處。因而呂玲綺不想就此將他斬殺,而是想將麴義活擒回去。
縱馬追擊間,呂玲綺越馳越近,麴義就在身前。
呂玲綺趕上,方天畫戟揮斬而下,直取麴義背部。
麴義聽聞背後兵刃帶着呼嘯聲砍殺過來,顧不上持繮縱馬,雙手緊握長槍來戰呂玲綺。
呂玲綺相爭,麴義不能敵。
未及三合,便爲呂玲綺砍傷手臂。
又二合之後,麴義帶着沮喪之意,被呂玲綺擒住。
呂玲綺遠遠瞭望了平原城一眼之後,提拎起麴義綁縛成一團,馳馬迴轉安德而去。
呂玲綺回至半途,見眼前有二騎縱馬而來。
不知是敵是友,呂玲綺持畫戟警惕防備以策萬一。
聽得熟悉的聲音傳來道:“小姐,是不是你呀?”
呂玲綺心中有些感動,回聲說道:“正是我,宜霜。”
三人縱馬相交間,呂玲綺見宜霜一臉的着急,而她身旁的孫翊則是無所謂的樣子,可他眼中帶着一絲擔憂的神色,爲呂玲綺所覷見。
宜霜上前來說道:“黑暗之中難辨敵友,小姐,你太過親身犯險了。”
呂玲綺聽罷,心中逾是動情,輕柔着說道:“無妨,我有赤兔,就算有危險,自可一走了之,毋需擔心於我。”
宜霜開始埋怨起來,說道:“就算這樣,小姐,你也等等我啊。”
孫翊在旁邊聽得不耐,上前過來說道:“囉嗦些什麼,還不趕快回去?”說完狠狠盯了宜霜一眼,撥轉馬頭,就向來路而走。
聽聞孫翊說叨自己,宜霜可就不滿了,上前追逐孫翊說道:“你這無禮的小子,…”
呂玲綺在兩人身後,聽着孫翊與宜霜拌嘴,心中不禁有些溫暖,暗道着,自己一路之上並不孤單,有他倆相伴着自己,雖然有些吵鬧,但有人記掛着自己,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押着麴義回至安德,此時城中已無戰事,麴義的五千部從,或降或死,留下三千餘衆,全部被呂布所虜。
提麴義至縣衙之中,父帥溫侯呂布、軍師陳宮、陳翎等皆在此。
看着走在自己之前的麴義,呂玲綺向着溫侯呂布,自己的父親言道:“父帥,我將麴義擒了回來。”呂玲綺眼中帶着一絲期盼,希望父親能夠誇獎自己。
溫侯呂布透過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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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的身形,看向呂玲綺,見其身上毫無所傷,心中輕吁了口氣,帶着一絲責備之意說道:“玲綺,爲此人,不值得你黑暗之中前去擒拿,若是…”呂布心忖着接下來的話似是不祥,乃停下不言。
此刻的呂布舉止實是父親多過於主帥,殿中衆人見之,各自暗歎一聲,爲人父母者,多心繫兒女。
此時的麴義見呂布、呂玲綺兩人父女情深,慶賀着說道:“溫侯,有女如此,不枉此生。”
一個階下囚如此說道,實在令人奇怪,難道不是應該作忠貞不二,或膽怯懦弱畏死乞命狀?
溫侯呂布轉過首來,對着麴義說道:“昨日你與審配襲擊某大營,爲公臺所識破;今日安德陷落之後,你又爲我女玲綺所擒拿。麴義,是降是死,可曾有定奪?”
麴義四顧殿中呂布帳下之文武,見其各個狠厲逼視自己,若是聽得自己不降之語,恐怕就此推出去斬殺了事。麴義暗忖着自己幾番沉落,先後跟隨過韓馥、袁紹兩主,現在難道竟又要改仕呂布?
想及溫侯呂布同樣是先後侍奉過丁原、董卓兩人,麴義心中不禁有些感嘆,對着溫侯呂布說道:“我,麴義並無忠誠之心,對韓馥、對袁紹皆是如此,溫侯,你能用我否?”
這是麴義不想三改其主,心中存了死意,纔會如此說道。
可麴義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呂布含怒欲將推麴義出去斬首之時,溫侯帳下兩軍師中一人出而言道:“麴義,若是我家主公不要汝忠誠之心,只需汝之才幹,你會如何?”
溫侯呂布狐疑的轉身看向陳翎,陳翎給了一個眼神呂布,其中意思似乎在說,且聽我慢慢道來。
陳翎向麴義拱手致禮自我介紹說道:“陳翎,青州治中。”
聽得陳翎所言之後一愣的麴義,無奈的看覷自己身前左右,以示被綁縛,不能還禮。
陳翎呵呵一笑,抽劍而出,在一“滄啷”聲中,回劍歸鞘,其中的劍法精湛之術,一展無疑。
麴義有些凜然,此一劍不偏不斜恰好將幫困自己的繩索斬斷,而不傷及自己分毫,麴義自問辦不到。斬斷繩索如此,若是取人性命又如何?
麴義不敢深思,先向溫侯呂布一禮,然後在坐衆位文武一一抱拳施禮,然後纔是向陳翎深深一躬,以示自己誠摯感謝斷索之惠。
陳翎盯着麴義說道:“我知袁本初不能重用於你,非爲其他,就是你,麴義有大才!”
陳翎看着麴義驚愕表情,轉身向主公呂布言道:“先登之士,乃是河北精兵,怎奈袁紹不知其重,任由麴義徒耗將卒,而不知撫卹。如此之人,實非明主也!”
溫侯緩緩頷首,袁紹此人本來就是寬己薄人,若非如此,自己怎會在投奔他之後,落得那般境地?
陳翎重新轉過身來,對着麴義說道:“我主溫侯呂布,世間聞名,麴義你應是知曉的,方纔你自承心中並無忠誠之意,實乃不得其主,纔會如此。”
看着麴義有些黯然的表情,陳翎接着說道:“現在,麴義你淪爲階下囚,聽其言觀其行,想必心中已存死志。”陳翎呵呵一笑,繼續說道:“麴義,你大可不必如此!”
“自我家主公取得青州以來,與袁紹、曹操數次爭鬥,不落下風,緣由何在,麴義,你知否?”陳翎問道。
麴義搖頭,陳翎仰天哈哈一笑,說道:“自然是我家主公武勇非凡,陷陣破敵,無一可擋者,羣雄不能爭也。”
此番言論,在溫侯呂布在的情況之下,聽得殿中各人連連點頭捋須。
麴義心中暗道,青州治中陳翎陳子儀,真乃大才!
若是他身居袁紹一側,想必沒有田豐、沮授等人什麼事了,一張利舌,上下一鼓動,袁本初心中大悅之下,肯定會將兵權全部交付給此人帥領的。
“然,我家主公是世間無敵,可一人總是勢單力薄,若無羽翼相助,想必疲以奔命,難以掌控全局。故此纔會有了張遼張文遠、許褚許仲康等大將發揮的餘地。”陳翎接着說道:“衆志成城,萬衆一心,纔可摧城拔寨,勢不可擋!”
麴義明白其中的道路,遂頷首點頭,以示陳翎此番言語深得己心。
陳翎見之,心中暗暗道着,此刻的麴義心中已萌發新生之意,自己不能放棄,還得再加把勁,將他招降過來。陳翎遂道:“青州是起兵之基業,河北乃是爭霸之資,我主奉先公此次出兵征討翼州,不盡得其地不復還。麴義,身在此中的你,難道不願棄暗投明,作爲我家主公帳下大將討伐輕慢於你的袁紹袁本初?難道你寧願想就此被我家主公斬落人頭,也不想出人頭地?”
“看看我家主公帳下大將,韓猛,你是認識的,現在貴爲蕩寇將軍,見此你難道甘心了?”陳翎看着麴義掙扎的表情,暗歎一聲,接着語氣平緩下來對麴義說道:“我家主公在中原之外,還有一地,名喚倭國,麴義,你若是不想就此被斬死去,那麼,可爲你隱瞞被擒一事,先去倭國暫居,待等河北戰事結束,你再作定奪,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