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一內一外的內外相互輔助的策略,東漢末年的軍閥們常用此策者,可謂比比皆是。
其中用這個方法用的最得心應手的人應該就是劉表,他自己在襄陽居中策應,卻令心腹大將黃祖領重兵鎮守江夏,一內一外遙相策應,防備對他最有威脅的袁術與孫氏。
後來曹操崛起,劉表又收留了西涼軍閥張繡,讓西涼兵屯紮於宛城,雙方互成呼應之勢,抵禦曹操數年而令其不得南進。
張繡降曹之後,劉表失去了南陽郡的前哨,可他並不害怕,他又啓用了劉備在北方的前線替他抵禦強敵足足七年。
直到劉表死之前,都沒有什麼強敵能夠對荊州做出過深的軍事侵入,包括曹操。
終觀劉表一生,能做到這點不僅僅是他有本事,而且在戰略上,這位荊州大佬一直在使用這種內外相合的方法保護荊州,而且是出人意表的成功。
……
……
聽了陶商內外相輔相成的諫言,陶謙不由心下大感安慰。
自己的這個兒子,真的是成熟了,比起他當初離開徐州前那鋒芒一瞥的才華初露,現在的陶商在政治能力和思想上,都顯得更加的圓潤,也更加的有遠瞻性。
“兒子,你很不錯。”陶謙笑呵呵的道:“能想到如此深遠,爲父很高興,說句實話,你驟然領回了這麼多的外地兵將回來,爲父一時間倒還真是不曉得該怎麼處理,徐州本地的士族官紳,對此也是頗多顧忌的,特別是曹豹和糜竺!你若是能將他們全都領到丹陽郡去,一則可以成爲我們陶氏在彭城之外的巨大臂助,你我內外相合,震懾徐州內部諸士族,二則也好斷了本地世家的那些小心思,可謂一舉兩得,只是……”
說到這,陶謙頓了頓,又道:“只是對於二袁那邊,我們卻該如何解釋?入駐丹陽郡,搞不好會把他們兩個都得罪了。”
陶商正了正神色,對陶謙道:“二袁那邊,想都不得罪肯定是不可能的,這個世道,咱們父子若想各方都不得罪,除非是投降,但父親恐怕是不願意的吧?因此二袁相爭,咱們只能擇一人而從之。”
陶商沉默了一會,道:“你比較看好誰?”
“孩兒僭越,在洛陽之時我已經主動貼近了袁紹。”
陶謙摸着下巴上的白鬚子,淡淡道:“可是爲父卻比較看中袁術。”
陶商笑着道:“父親看中袁術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陶謙摸着鬚子的手突然不動了,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老頭之所以看中袁術的原因無非就是兩點原因,一是因爲袁術目前所居住的魯陽位於天下正中,他一旦東向打下了汝南、九江、廬江三郡,便可直揮大軍進犯徐州,而袁氏祖籍汝南,對其地影響很大,因此袁術若是想佔據汝南與其毗鄰的淮南二郡,在道理上來講並不非常困難。二是在四世三公的袁門中,袁術是嫡子,身份上要比袁紹高。
陶謙清了清喉嚨,老神在在的道:“爲父看中袁術,那自然是有看中他的道理,你看,首先這袁術……”
陶商微笑着:“袁術的地緣離咱們近,是這樣不?”
陶謙聞言一愣,接着立刻搖了搖頭。
身爲老子,若是讓兒子猜到了心思,那日後在諸侯圈裡還怎麼混。
“不對,其實啊,是因爲袁術與袁紹相比,佔了一個……”
陶商繼續道:“他佔了一個嫡子的身份,而袁紹乃是庶出,父親可是想說這個?”
聽了陶商的話,陶謙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太好看了。
這臭小子,把自己的理由全都猜到了,你讓老子我的面子往哪裡擺?
“聽你話裡的意思,似乎是非常的不看好袁術,那老夫問你,袁紹又有什麼好?”
陶商見陶謙有些着惱,也不着急,慢慢勸解道:“父親,這麼說吧,孩兒此刻在你面前,無論說袁紹如何厲害,父親想必也都是不服氣的,孩兒就僅以兩件事情作爲論證,言明咱們必須親近袁紹而放棄袁術的原因。”
“哪兩個事情?”陶謙慢悠悠的道。
“第一件,袁紹乃是庶子,卻在諸侯聯盟中,力壓袁術一頭成爲公認的諸侯盟主,單憑這一點,就不是一般的庶子可以做到的,袁術雖然也不是等閒之輩,但比起袁紹,無論是在魄力和能力上,卻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陶謙聞言若有所思,猶豫了半晌之後,又道:“第二件事呢?”
“孩兒在前往酸棗會盟之前,曾在潁川聯合孔伷,跟袁術以及其附庸孫堅,暗中掰過一次手腕子,孩兒感覺,袁術的野心頗大,其戰略是想橫跨荊、豫、揚三州之地,獨霸南方,若是真讓袁術達到了這個目的,父親覺得,咱們徐州還能有消停日子嗎?”
第二條理由,方纔是真正說進了陶謙的心中。
“父親,孩兒覺得,袁紹和袁術誰更厲害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到他們眼下誰對咱們徐州的威脅最大,說實話,袁術近在毗鄰,咱們若是不想辦法遏制他,日後待他發展成東南之雄後,那徐州就危險了,依照袁術的性格,父親難道會覺得,他得勢後不會圖謀咱們的徐州。”
陶謙長嘆口氣。
陶商說的話,確實在理,眼下確實不是計較二袁誰有發展能力的問題,而是看誰對徐州的貪慾更大。
袁紹遠在冀州,一時半刻卻是對徐州構不成威脅的,但袁術卻在南方發展,可謂是實打實的強鄰在側。
多虧了有孩子的提點,自己着實是着相了。
“兒啊,丹陽郡守這個職務,照你之言,是必須要接的了?”
陶商點了點頭,道:“必須要接,父親在北方坐鎮彭城,總覽內務,安心籌謀收服下邳、廣陵二郡,孩兒與王朗、趙昱分別去任南方的三郡太守,我在丹陽屯田養兵,發展內陣,爲父親訓練出一支天下強兵,咱們父子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北聯袁紹,西遏袁術,數年之內,我陶氏便可取代袁術,獨尊東南。”
陶謙聽了這話不由樂了:“就憑你?僅靠一個丹陽郡,就想取代袁術在南方的地位?”
陶商並沒有因爲陶謙的取笑而生氣,只是鄭重的回道:“袁術僅靠一個南陽郡就能成爲一方氣候,我憑藉丹陽郡爲什麼做不到?”
“好啦!”陶謙揮了揮手,顯然是對陶商這通吹牛逼不甚感興趣:“隨你小子怎麼說,不過你適才有一句話在理,咱們一南一北遙相呼應,這件事還是要的,而且白波軍衆被你帶去丹陽郡,也確實是省了老夫很多的麻煩,也罷,老夫就親近袁紹,並支持你過去丹陽任職。”
陶商衝着陶謙拱手欠身,笑道:“多謝父親成全。”
“不過呢,不僅僅是白波軍,王允和皇甫嵩,你也得帶到丹陽去。”
陶商聞言,笑顏頓時一僵。
“爲什麼要帶他們走?”
陶謙不滿道:“廢話,他們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官大,又都是天下士族領袖,不跟你走,難不成還得留在這裡禍害老夫?”
這話說的真沒道理,不留在這禍害你,跟在我身邊禍害我就行了?
“這個……”陶商猶豫着想拒絕。
“這個事,就這麼定了。”陶謙熊兒子顯然很有一套,他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慢悠悠的道:“你率衆去丹陽郡赴任的事,老夫需要和衆人在細細商議一下,你既然回來了,便權且休養一陣子,待冠禮之後,便可赴丹陽郡上任了,這段時間,你也在彭城走動走動,特別是糜竺和曹豹那裡,不可失了禮數。”
冠禮?
陶商猶豫的摸了摸鼻子,略顯猶豫的對陶謙諫言道:“父親,按照禮記所載,男子應是二十而冠吧?”
陶謙聞言愣了一下,眨眨眼看向陶商,不是很確定的道:“你還沒有二十嗎?”
陶商:“……”
這種老爹,居然忘記了兒子該念幾年級,陶商實在是不知道應該給他一個什麼樣的評價。
“父親,孩兒好像剛十八。”
陶謙聞言似有恍然,點頭道:“對,對,剛滿十八,瞅老夫這記性……沒事,不差那兩年了,再說了,諸侯冠禮豈能和旁人一樣?周公十二而冠,士族中的孩兒早一些冠禮都是很正常的,你這都已經算是晚的了……趕緊先辦冠禮儀式,然後老夫就方便給你安排娶親的事了。”
陶商聞言頓時一愣。
“爹,這都哪跟哪啊?”
陶謙兩隻老眼一翻白:“什麼哪跟哪?今日席上,王司徒與老夫單獨喝酒時,曾私下裡議論了你和他那義女之事,而且自打你上了月旦評之後,糜竺和曹豹,也都是暗自找老夫計較過你的親事,看他倆家的意思,似乎也有意想和老夫攀親家。”
陶商聞言,嘴角不由的直抽抽。
陶謙悠然自得的自言自語:“想當年,這些徐州士族都瞧不上老夫的兒子,如今連王允在內都想跟老夫做親家,嘿嘿,這士族聯姻可是個學問活,老夫說什麼也得把你賣出個好價錢來。”
陶商的臉有些發黑:“爹,我都聽着呢。”
陶謙好像是酒勁上來了,哈哈大笑道:“聽着便聽着了,不妨事,這裡面,都是學問!”
說罷,也不在看陶商,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房間,只留下陶商一個人呆愣愣的看着老頭的背景,心下若有所思。
親爹如此,真尼瑪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