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和荀攸在山谷喊完話之後,便不再多言,只是靜靜的矗立於山間上,閉着眼睛,彷彿在感受從天空中那撲面而來的涼爽的風。
荀攸靜靜的看了一會遠處山間郭嘉的那副裝蛋德行,心中籌劃良久,終於是長嘆口氣,對着校尉陳忠吩咐道:“撤兵吧,暫且撤軍回兗州境。”
陳忠聞言頓時一驚,忙道:“軍師,咱們……不去救夏侯將軍了?”
荀攸沉靜了半晌,接着搖了搖頭,道:“妙才將軍勇武非常,又擅用兵,即使一時被圍,也未必不能脫離大難,但咱們若是直愣愣的衝過去,保不齊還真就是中了郭奉孝的計!”
說到這,荀攸再次深深的望了望遠處的郭嘉一眼,心中泛起了一絲莫名的惆悵。
荀攸也知道此時此刻,就這麼放棄去救夏侯淵未免有些悲哀。
但與郭嘉這樣的對手鬥智慧,就很容易一步錯步步錯,夏侯淵已經被金陵軍圍困住了,自己身後的這一萬士卒若是再出現差池,荀攸日後就真的沒有辦法跟曹操交代了。
他眼下倒也是可以跟郭嘉賭這一局,但權衡利弊之後,荀攸發現自己跟姓郭的賭不起。
萬一賭了個全軍覆沒,自己難不成還得回兗州向曹操以死謝罪?
也罷,這次就讓他這一道。
荀攸再一次嚴厲的對陳忠下令道:“退兵!”
“諾……”
眼看着荀攸的兵馬開始徐徐的退卻了,一直風輕雲淡,滿面笑意的郭嘉,卻緩緩收起了嬉笑的臉孔,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副輕鬆之色。
其實山谷中還真就沒有什麼伏兵,他的身後只有一百名快馬精騎,是用來以防萬一,在關鍵時刻保護迅速郭嘉逃走的。
陶商爲了圍殲夏侯淵一衆,已經派出了金陵軍中所有的精銳,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兵馬過來阻擋荀攸。
夏侯淵麾下的兩萬曹兵戰力相對較高,且有不少騎兵,非金陵軍出動全力而不能對付他。
因此郭嘉也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採取此等賭注與策略。
看着荀攸的兵馬漸漸的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郭嘉心中多少也是感到慶幸。
每一個人有每一個的性格,這一次多少也是算自己的運氣不錯,碰到的是在潁川諸友中,性格和思緒相對比較冷靜溫柔荀攸。
荀攸這個人,雖善奇謀,可一旦失敗了,卻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氣之人。
今日來的人若是性格狠辣不服軟的程昱,亦或是比郭嘉更加擅長揣摩人心的戲志才,那可能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
荀攸的兵馬徐徐的退卻了,往兗州撤離,而陶商那邊則是拿下了夏侯淵,擊敗了兩萬曹兵。
夏侯淵麾下的曹軍在金陵軍的三面圍擊下死傷不少,餘者盡皆潰散。
陶商沒有殺死夏侯淵,雖然夏侯淵是將才,算是金陵軍的敵手,但他也是曹操的親戚嫡系,眼下若是殺了他會加速兩方關係的激變,讓情況往對徐州不好的方向發展。
因此反倒不如權且將他扣下,用他作爲自己日後跟曹操談判的條件來的較爲有利。
陶商一衆勝利之後,金陵軍隨即調轉了兵鋒,迅速的攻克了沒有人馬駐守的樑國治所睢陽城。
進了睢陽城內,再命人仔細的一清點城內的物資,陶商和郭嘉驚訝的發現:城內的錢庫,糧庫,武庫都已經被荀攸搬運一空,連個渣都沒有。
至於剩下搬運不了的東西,荀攸很直接的付之一炬,一丁點都沒糟踐,愣是什麼都沒給金陵軍留下。
面對荀攸如此雷厲風行,精明果敢的做法,陶商在諸位手下的面前,給予其充分的肯定與評價——姓荀的實在是太特麼敗家了,你們可千萬不要學他。
但眼下還有一件事比較讓人頭疼。
打下了樑國的治所之後,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這是耽誤之急。
別說是陶商,就是郭嘉也有些思慮不定。
按照先前的說法,陳珪是讓陶商乘着這次戰亂,想辦法將天子從濮陽迎接到範縣,剝離掉曹操的政治影響。
想法是很好,但眼下究竟該如何操作,卻是令陶商犯了難。
畢竟曹操目前的動向還比較讓人捉摸不定的,金陵軍若是真的去打濮陽,期間若是真被曹軍的本部兵馬反殺一局,整個陷落在了兗州,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就在陶商和郭嘉舉棋不定的時候,一直在兗州境內遊說陳宮和張邈的陳登,趕到了睢陽城。
對陶商出兵打下了睢陽城的舉動,陳登倍感驚訝,渾然不明白此時應該是處於守氏的徐州軍,爲何會一舉反擊攻破了樑國?
曹操在樑國的那十路兵馬,莫不都是廢物?
帶着心中的疑惑,陳登風塵僕僕來到了樑國,一見了陶商,他就急忙邀功似的對陶商進行稟報。
“府君,大事定矣!陳某在東郡,已是說服了兗州士族首領的陳宮和張邈,他們二人此刻已經在兗州各部聯繫對曹操擊殺邊讓不滿的士族首領,並通過校事府的牽線,聯繫上了李傕,郭汜,呂布,張濟等一衆西涼諸將,只等曹操的本人一離開兗州境,便會在兗州境內嫌棄叛亂,推翻其政!”
陳登喜滋滋的向陶商彙報完之後,卻發現陶商面無表情,沒有絲毫興奮雀躍的表現。
陶商這幅無慾無求的表現,頓時就將陳登給弄懵了。
不對啊,自己立下了這潑天的大功,怎麼府君就一丁點的表示也沒有。
別說是賞賜了,怎麼連一句誇獎的話也不說?
這也未免太不把人當盤菜了。
想到這,陳登不由的撅起了嘴。
元龍的心中有點小受傷。
看着陳登略顯幽怨的表情,郭嘉頓時樂壞了。
浪子用手肘輕輕的懟了懟身邊的陶商,低聲道:“看見沒,有點不太高興了,府君還不快安慰一下。”
陶商這才反應過味來,他揮揮手,示意陳登坐下,然後親自起身爲陳登面前的觴中斟滿了水。
“元龍此番前往兗州說服士族不易,勞苦功高,陶某甚感激之,辛苦辛苦。”
陳登端詳了一下陶商的面容,道:“府君之言,話不對心,您這面上分明還就是愁容多些,絲毫沒有高興的顏色……還有,咱們的兵馬,不固守沛郡,怎麼反倒是把睢陽給打下來了?陳某人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陶商長嘆口氣,無奈道:“此事說來話長……其實是有人向陶某進言,說是曹操此番東征,其真意並不是在徐州,而是想借着徐州的這次事件,徹底的肅清兗州境內,以陳宮和張邈等人爲首的潛伏叛逆勢力,所以我爲了試探曹兵,才和郭嘉定計,攻下了睢陽城……”
說罷,陶商便大致將陳珪當日對他說的那一番話說給了陳登聽。
陳登越聽越來氣。
這究竟是誰諫的言?
着實是坑人至極!
這不擺明了是告訴陶商,自己這次往兗州跑的這一趟是無用之功,純屬多餘嗎?
想到這,陳登不由的憤慨道:“何人向府君諫此大謬之言!簡直就是蠱惑之語!如此妖言者,合該斬街棄市,夷滅三族!”
陶商和郭嘉頗爲詫異的彼此對望了一眼。
陳登氣憤難平,胸脯一起一伏的道:“府君,到底是哪個混蛋獻的這誤國之策?”
陶商盯着他,幽幽道:“你爹混蛋。”
“啥?”陳登先是一愣,接着有點不高興的道:“府君你怎麼罵人呢!”
場中頓時出現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少時,陳登方纔有點反應過味來了。
“是我爹獻的?”
陶商和郭嘉一起使勁的點頭。
陳登的臉色忽紅忽白,猶如變色龍一樣,霎時間變的分外好看。
過了一會,卻聽他喏喏言道:
“嗯……其實細細想來,這個獻策的人說的還是蠻有道理的哈,實乃高論也。”
陶商幽幽一嘆,擡手遙遙點了點陳登的臉,道:“你這個人啊,真是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