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不知爲何,剛剛走到皇甫嵩帳篷口的小鶯兒手中的竹竿突然掉在了地上。
卻見這小丫頭蹲下身,匆匆忙忙地在地上摸索一陣,一邊起身一邊嘀咕着道:“破竹子,怎麼連你也要跟我過不去……”
說完了之後,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又向着遠處蹣跚着匆匆而去。
這一點細微末節在帳內的陶商和皇甫嵩都沒太注意。
皇甫嵩不解地看着陶商,似是有些不明所以。
“好端端的,你去剿黃巾餘寇做什麼?”
陶商在皇甫嵩的對面坐下,耐心地道:“當今天下,無數民衆流離失所,就算是張角已死,但天下黃巾餘部仍然數不勝數,昔日的三十六渠帥餘孽爲患一方,衆多百姓因爲天災人禍流離失所,不務生產卻加入黃巾中爲禍,我想左右都已經來到這裡了,何不在回返徐州的路上,一面剿除黃巾平定內耗,一面收攏這些原本誤入歧途的百姓,讓他們重新務農,恢復生產,也好早日覓得安定……這樣也算是爲天下造福。”
皇甫嵩當年剿滅黃巾,一向是以殺伐爲主,其手段之烈可謂震懾四方,令人膽寒。
別的不說,單說他當年曾將十萬人的屍骨築成了“京觀”,此舉就令天下黃巾餘部膽寒……所謂的“京觀”,乃是用屍骨累成的高冢!
像是陶商這樣的想法,他當年雖然也有,但卻不甚贊同,叛逆者豈可重新收復?不論身份如何,敢造反那就必然要懲戒……
但時過境遷,如今的皇甫嵩屢遭動盪,在洛陽下獄後又險些被殺,如今又因爲亂戰不得不與其子和家眷親屬們分別,在這樣的打擊下,皇甫嵩性情上的冷酷少了幾分,再加上年紀大了,昔日的殺伐戾氣卻是去了不少。
而且他也明白如今天下大亂,若要恢復大治,則必要恢復生產……而要恢復生產,其根本則首先在人。
陶商的想法,他初時聽着有些驚訝莫名,但細細品來,卻還真是爲國爲民之舉。
在陶商的心中,黃巾軍的本質其實是很值得敬佩的。這個時代的士族高官,都稱呼黃巾爲賊、或爲賊寇……但在陶商自打穿越回來之後,每每與人談起黃巾之時,他都是口稱‘黃巾’,而從來沒有稱呼過‘黃巾賊’。
就算是在汝南,與許褚共同對付截天夜叉何曼,直到何曼自盡而亡的那一刻,陶商也沒管他叫過一聲賊……即使是何曼當世的行爲令他非常的不齒。
黃巾起義是中國歷史上第三次農名起義,參與起義的基本上都是在東漢末年最底層的、因爲吃不上飯而不得不參加叛亂的農民……他們大多數的人都只是爲了生存,爲了能有一條活路而不得已去幹這掉腦袋的勾當。
陶商覺得人爲了活着而去幹一些瘋狂的事並沒有什麼錯誤,是可以理解的行爲舉動。
可惜,張角在世的時候,提出了明確的鬥爭目標:即鬥倒東漢王朝。
他利用宗教形式倒是有效的團結了起義的民衆們,可惜卻沒有根本的政治和治國理想。
歷史發展到現在,大賢良師張角已經去世,最初最具規模和信仰的黃巾起義軍已經完全被軍閥瓦解,時至今日,剩下的這些分散在各州縣的黃巾軍,有的勢力也極其龐大,但卻已經失去了根本的起義初衷,完全代表不了底層民衆的根本利益!眼下各州的黃巾軍不過是那些領頭的渠帥爲了一己之私,打着黃巾軍名義而組成的巨寇集團!他們不爲民做主,反而爲了一己私慾,比軍閥更恐怖的對同爲受壓迫的農民大力屠戮。
這些黃巾餘部現在屬於這個時代破壞者,不但沒有帶來社會的轉型,反而還在雪上加霜的削弱漢朝生產力。
陶商明白,若要實現自己心中那隱藏的‘宏偉藍圖’,他就需要大批的生產力。而在這個時代,生產力的最最根本的代表就是人口……但陶商總不能跑到各路諸侯的地盤去搶人口吧?諸侯們不答應是其一,再說這跟殺人放火的棒老二有什麼區別?
因此陶商將目光投向了讓各州郡守縣令大爲恐懼的黃巾餘部身上!
這可是擺在面前的人口財富啊……問題要取這財富,過程卻是相當的危險,搞不好誰取誰還都不一定呢。
不過天幸有傳授自己兵法的老師皇甫嵩在此……這位一手鎮壓黃巾起義的名將,對黃巾的瞭解怕是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有他給自己做指點,陶商覺得自己能成功。
在摸透了陶商的最終意圖之後,皇甫嵩摸着鬍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陶商也不打亂他的思路,他知道皇甫嵩現在是在爲他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之後,方見皇甫嵩睜開眼睛,正色言道:“你的想法是好的。”
陶商的臉一下子拉下來了……想法是好的……這句話的意思換成另一種說法就是:想想就行,別做白日夢?!
皇甫嵩彷彿沒有看到陶商的不愉快,繼續分析道:“想辦法收服各路黃巾勢力,引導那些誤墮泥道的百姓重務正業,農耕生產,這對恢復我大漢的元氣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但卻也有幾點難辦之處。”
陶商聽了這話,感覺皇甫嵩言下之意這事還是有戲,忙道:“請老師指點。”
皇甫嵩伸出蒼老的手掌,一根一根的在陶商面前掰着手指,道:“首先第一點,天下的黃巾餘孽太多了,黑山、青州、白波、黃龍、左校、汝南、青牛角、五鹿、羝根等等,好幾十路的黃巾餘寇,連賊兵帶上家屬,累加起來百萬都是少說,你怎麼弄?”
陶商點了點頭,道:“我明白,這天下也不是我想去哪就去哪的,我想先就着大股的黃巾拾掇……”
皇甫嵩掰下第二根手指,道:“大股的?嘿嘿,這天下最大股的,是黑山的黃巾賊,其首領褚飛燕不斷的收納着河北各路黃巾小部,麾下連民帶兵已有接近百萬的人口,這跟一方諸侯有什麼差別?甚至比大部分諸侯都強!朝廷都拿他無可奈何,只能任其爲平難中郎將,命他管理黃河北山地界……這廝甚至有資格向朝廷推舉孝廉、每年向洛陽遣計吏上表彙報,可謂國中之國,你想先收拾他嗎?”
陶商皺了皺眉,道:“黑山軍招納了百萬的人口,但可用之兵有多少?”
皇甫嵩慢慢地道:“反正比你手裡這一萬人多。”
陶商尋思了一下,搖了搖頭。
實力差距太大,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黑山的褚飛燕現在已經上了鉑金段位……自己最多就是個白銀。
“退而求其次,不去動這最大股的,動點勢力不那麼強的行不行?”陶商又問皇甫嵩。
皇甫嵩搖了搖頭:”勢力再小些的,你也吃不下……離着咱們現在所處的洛陽之地,北上渡黃河之西,有西河白波黃巾賊寇,首領郭大麾下有衆十五六萬……去年這個時節其衆曾挺進河東,董卓老賊命女婿牛輔率軍鎮壓,不能獲勝,其實力可想而知,你斗的過?”
白波軍……陶商仔細地盤算了一下,倒是一塊可以啃的骨頭……問題實力還是要比自己強出許多。
皇甫嵩見陶商沉默不語,隨即又道:“還有,就算是你能討伐的了白波軍,後方保障又該如何?聯軍攻董卓時,有袁術和韓馥南北兩路統一中轉調撥各處州郡調配來的糧秣,保證衆諸侯的軍需保障,如此兵馬征戰可無後顧之憂……可如今聯盟軍即將解散,徐州的糧草若要往此地運來,必過衆諸侯的屬地,那時聯盟已散,你如何保證糧道能順利通達?”
陶商想了一想,起身慢悠悠地道:“兵馬不足,糧草不敷,這兩點,我有辦法解決……還請老師幫我仔細籌謀,這一次,怎樣才能夠收服白波軍。”
皇甫嵩聞言不由得有些詫然,道:“你若真能解決兵力不足和糧草這兩件事情!老夫自當助你達成心願,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