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又喚諸葛靚道:“靚兒,這位是你的三叔父,當初你與父母離家之時,他年齡也不大,現在你還記得麼?”
諸葛靚恭敬地拜見諸葛均,道:“侄兒見過叔父。侄兒近日遭逢大變,以前種種緣由,都記不清楚,還望叔父海涵!”
諸葛均淡淡微笑,叫他免禮起來。幾個人舉步走向內廳,一同去用早飯。
兩個胖僕人在一旁侍立。那阿賢已經不再是昨夜那副瘋狂的模樣,變得笑眯眯的,一團和氣,恭敬地站在一旁服侍,與旁邊的柿子就象兩個笑口常開的彌勒佛一般。
吃過飯後,封沙便即起身告辭。諸葛亮微微挽留,見他執意要去,也只得罷了。
典韋去收拾了行李,牽了馬出來。一行人步出大門,上馬欲行。
諸葛亮、諸葛均率家僕一直送出到大門外,封沙拱手作別,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人在偷偷地注視着自己,便舉目望去,卻見在諸葛山莊的一座高樓之上,一名絕美女子正自窗中向下張望,越過圍牆,看着他騎在馬上的英武身姿,不由淚盈眼眶,芳心欲碎。
封沙看着她傷心情狀,也不由心中傷痛,目光中,不禁帶上了一絲離愁悲涼之意。
諸葛亮看到他目光有異,卻是渾不以爲意,只是淡淡微笑,一副大度模樣。而諸葛均卻回過頭去,看向高樓上的嫂嫂,目中滿是譏嘲之意。
高樓上,那美貌侍女硬將黃月英拉回來,抱住她的嬌軀,溫聲道:“不要看了,若是主人真的生了氣,那就不好了!何況天下男子盡皆負心薄倖,他這一去,再不會回頭,你何必要苦着自己?”
黃月英珠淚滾滾,灑落地面,抱緊婉兒溫暖的嬌軀,顫聲道:“他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婉兒重重點頭,沉聲道:“不會回來了!”
黃月英滿面悲悽之意,抱緊婉兒,將臉擱在她的香肩上,放聲大哭起來。
婉兒也是滿臉悽楚,輕撫她的香肩秀髮,輕聲道:“自古帝王皆薄倖,我們都已經歷過了,爲什麼你還是這樣,執迷不悟?他貴爲朝中武威王,掌控大軍數十萬,權傾朝野。又是漢室宗親,他日揮軍平定天下,身登九五,也可預期。到時他後宮佳麗三千,哪裡還會記得我們這些苦命的女子!”
封沙遠遠聽到高樓上傳出的哭聲,不由心頭劇痛,正要催馬闖回山莊,忽見諸葛亮攔在馬前,持着羽扇,拱手微笑道:“大王,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相見!大王此去鵬程萬里,亮此處蝸居,不敢久留大王於此,祝大王大展鴻圖,早日平定天下!”
封沙見他滿臉溫和笑容,雖是不知他心意究竟如何,可是想起昨日與他夫人在暗室中的纏綿雲雨之情,終究還是深感愧對於他,不由滿面羞慚,拱手別去。
無良智腦早就在這裡呆得難受,總覺得滿山莊陰氣逼人,甚不舒服,此次有機會走了,哪裡還肯久留,當即招呼典韋一聲,催馬疾行,追隨封沙而去。
諸葛靚和典韋坐在同一匹馬上,也是眼中微有惶急之色,見他們走了,便向兩位叔父拱手道別,輕輕一拽典韋的衣服,示意他快走。
典韋拱手相別,拍馬追去。直到跑出了好遠,再也看不到諸葛山莊,無良智腦和諸葛靚才同聲出了一口長氣,爲終於能躲開那充滿詭異氣氛的山莊而慶幸不已。
諸葛山莊的高樓斜下方,一個人立於房屋之內,透過窗戶,望向高樓,聽着那邊遠遠傳來的哭聲,黯然不語。
另一個人悄悄地掩至他的身後,偷看他良久,突然出聲笑道:“郭管家!你在看什麼?”
郭管家聞聲一震,緩緩回頭,見是阿賢,面有不豫之色,冷淡地道:“我在看風景,怎麼,你有事麼?”
阿賢絲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反倒笑嘻嘻地道:“郭管家,不要這樣嘛!我們名字裡都有個忠字,一筆寫不出兩個‘忠’字來,都是忠心爲主,何必如此?在我們那裡,你可是天下知名的大人物,我從前景仰萬分的榜樣,今日卻能相會於此,真是我的大幸啊!”
郭管家冷冷看着他,想看出他是不是藉機嘲諷,口中淡然道:“閣下何必口不應心,我那天下知名,只怕是遺臭萬年吧?”
阿賢愕然道:“相國何出此言!我們本是同一類人,我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呢?”
郭管家面色稍緩,搖頭嘆道:“當年之事,再也休提!你也知道,主人不喜歡我們提從前的事,還是都忘了吧!”
阿賢笑道:“你也知道主人不喜歡我們提從前的事,可是我和你一見如故,總得提醒你一句,主母這回做的實在是過份,主人雖然不說,心裡總該有個疙瘩。他日發作起來,只怕連你都要被牽連!”
郭管家面色微變,卻淡淡地道:“主母之事,與我何關?”
阿賢忍不住笑了起來,拍手笑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難道你家裡的事還能瞞得過我們嗎!只要是和我們同一命運的,不管姓秦姓閻,誰不知道你家的事!嘿嘿,你想撇清也沒用了,這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就算你不爲主母着想,主人也總會把你和主母聯繫起來!有了麻煩,也少不了你的!”
郭管家一窒,搖頭不語。
阿賢湊過去,摟住他的肩膀,親親熱熱地道:“按我說,你得去好好勸勸主母,要她凡事小心,別再惹主人生氣,大家日子都好過,也省得我們提心吊膽,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郭管家搖頭苦笑道:“她那性子,豈是肯聽人勸的!從前她就不聽我的,現在更沒希望勸她聽話了!”
阿賢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她就你這麼一個親人,不聽你的,還聽誰的?”
他的臉色忽然黯淡下來,尖聲嘆道:“如果她連你的話都不聽,真要鬧出事來,我們大家都要完蛋了!”
徐州東海郡之內,無人不知道糜家之名。封沙四人一路行去,每當向人打聽,那些鄉民都會遙指東南方,眼中露出羨慕欽仰之色。
封沙早知糜竺家資豪富,可也想不到他在徐州如此有名,不由暗暗納罕。
無良智腦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小手拉緊長長的繮繩,微笑道:“糜竺家裡可有錢啦,光奴僕就養了上萬人!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封沙倒也不覺怎樣,他在洛陽城中,名義上歸屬於他所有的奴僕也不下幾萬,只是都分佈各處田莊,沒有見過罷了。但在這徐州一地,有上萬奴僕,倒也不多見,確實是豪富之家。
無良智腦笑道:“他家是商人世家,種地種糧,養殖牲畜,什麼都幹。所以才掙下了這潑天的家業!而且對附近百姓都很好,沒有什麼爲富不仁的現象。當初青州百姓斷糧,鬧大饑荒的時候,他還送了好多糧食到青州,救活了無數百姓,那可真是功德無量啊!”
封沙聳然動容,要真是這樣,這糜竺行事,頗有俠義之風,倒是一個可交的朋友。
三騎馬狂馳向朐縣,進了朐縣之中,更發覺本地便似糜竺的領地一般,百姓都是糜家的佃農,對糜家敬重無比。知道他們是來拜訪糜竺的客人,對他們更是恭敬已極,絲毫不敢怠慢,都戰戰兢兢地將前面的道路說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馬虎。
這一路上,封沙總有些疑問,一直沒有問出口。現在看快到了地頭,實在忍不住,便沉聲道:“無良,關於糜家,你一直沒有說起過,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無良智腦一怔,乾笑道:“老大,看你說的。我瞞誰也不會瞞你啊!也就是有的時候事情忙,一些小事就忘了告訴你了。再說了,我要是把三國演義說上一遍,你也不肯聽是不是?”
封沙淡然道:“別的事,你不告訴我也就罷了。可是那糜家小姐,我現在恐怕便要娶她了。她的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
無良智腦默然,沉思一陣,緩緩道:“你真的想聽她的故事?”
封沙默默點頭。無良智腦一勒繮繩,喝道:“好吧,既然你想聽,那就隨我來吧!”
典韋見無良智腦向他使了個眼色,心中會意,忙催馬跑到一邊,抱着諸葛靚下了馬,在地上坐着歇息。
諸葛靚坐在馬上,累得夠嗆,有了機會歇息,便到處走走,遠遠望着師父與武威王坐在地上,一起閒話。他見那武威王面有凝重之色,而師父竟然在擦眼抹淚,面色悲慼,不由心中大奇,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傷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