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當過兵,打過仗,可作爲一名學習認真的歷史系畢業師範生,他對於古今中外大大小小的許多經典戰例都能夠準確地說出時間和經過。
帶兵打仗對於劉和而言,等於是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
劉和在迅速對敵我力量做出對比之後,便大膽地做出了反包圍前面攔路蟊賊的決定。
有時候,知識真的就是力量。
就算是劉和本人也沒有意識到,今日這一戰,卻成了他走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霸主之路第一仗!
史阿和丁況按照劉和的指示快速穿行在山林之中,如果不是同樣的武技高手,很難發現他們兩人此時的行蹤。像他們這樣的江湖漢子,如果直面千軍萬馬的戰場,並不能發揮多少威力,可若是執行小範圍的阻截襲殺任務,卻勝過作戰經驗豐富的軍中將領。
鮮于銀顧不得肩上傷口迸裂後的疼痛,帶着八十名步兵竭盡全力地向前趕路,生怕因爲耽誤了行軍時間,來不及營救被困的老弱婦孺。
段煨派給劉和的這些步卒不似董豹手下那些軍紀渙散的兵痞,他們不僅身經百戰,而且吃苦耐勞,屬於段煨的嫡系部隊。中郎將大人要求他們出關之後一切聽從劉和的調遣,所以此刻他們毫無怨言地跟在鮮于銀身後強行軍。
丹水河畔一處不起眼的山坳裡,渾身是血的王越和田疇手中各自提着一柄劍,他們站在山坳的左右兩邊,眼神警惕地盯着不遠處一羣手持各式武器的劫匪。
王越和田疇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是被刺傷的劫匪身體中濺射出來的。看這兩人的神情,只要還有不開眼的蟊賊敢衝上來,他們也不介意讓手中的長劍再次飲血。
在王越和田疇的身後,七十多個後馮村的老弱婦孺緊緊地擠成一團,她們驚慌恐懼地看着遠處的強盜,默默期盼着天使大人趕緊帶着天兵前來解救自己。
昨日劉和麪帶自信微笑向大家承諾的樣子,已經深深地印在了這些淳樸的村民心中。她們雖然沒有念過書,一輩子甚至都沒有去過繁華的長安,可她們知道劉和是代表天子出使的大官。
既然天使大人說過要給大家謀一條生路,那就一定是作數的。
昨日夜裡子時,王越很順利地便從戒備森嚴的武關潛了出來。那道高達五丈的關牆,對於普通人便是不可逾越的天塹,可對於單槍匹馬獨闖賀蘭山的王越而言,不過是一條田埂,稍微擡擡腳,便可以跨過去。
王越摸黑趕路,在卯時前後找到了田疇。田疇帶着七八十人趕路,速度慢不說,目標也大,所以尋找起來沒有什麼難度。
王越趕到這處山坳時,田疇已經將村民們安置住進了臨時搭建的簡易營地。
田疇在野外生活的經驗很豐富,他選擇的這處山坳背山面水,夜裡還可以阻擋冷嗖嗖的秋風。雖然沒有牀鋪和籬笆,但生起幾堆篝火之後,也能抵禦寒冷,防止山中的走獸侵襲。
王越見到田疇之後,將劉和在武關之前的遭遇說了一遍,隨後便和田疇一起坐下來等候劉和天亮之後帶着隊伍趕上來。
田疇對王越的劍術十分佩服,正好趁此機會向王越請教。王越如今已經知道田疇是劉虞帳前從事,所以也不吝對田疇進行一些指點。
若兩人只是在這秋高氣爽的清晨山林中交流一番劍術,很可能會留下一段膾炙人口的佳話,奈何好景不長,一夥盤踞在三戶亭附近的路霸居然發現田疇帶來的這羣外鄉人,於是呼號叫囂而來,想從田疇這裡討些好處回去。
田疇昨天已經將僅有的一點錢財送給了董豹,哪裡還有什麼買路錢送給盜匪?
俗話說賊不走空,這羣盜匪見恐嚇威脅不管用,空口白牙地就想矇混過關,於是就想用強,結果遭到了王越和田疇的迎頭痛擊。
也是王越和田疇擔心徹底激怒了這羣毛賊,會傷害到己方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所以他倆並沒有狠下殺手,只是出手刺傷和劈傷了最先衝過來的幾個不開眼的傢伙,震懾住了這夥強盜。
三戶亭附近出現的這夥剪徑的毛賊,其實並非“職業強盜”,他們本來是附近的鄉民,只因爲被當地大戶們的苛捐雜稅和殘酷壓迫搞的沒法過活了,這才幹起攔路剪徑的無本買賣。
毛賊頭目看出王越和田疇不好惹,心中萌生退意,可手下兄弟們被這區區兩人打傷了十幾個,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臉面上又下不來臺。於是,雙方便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起來。
毛賊們不願離開,算計的是等到天黑之後再動手,到時候就算對面兩個拿兵刃的再厲害,也沒辦法攔住大家的羣毆。
王越和田疇見這夥毛賊不願離開,心裡雖然煩躁但也不是太擔心,反正過不了多久劉和就會帶着一隊兵馬前來增援。
大概又過了大半個時辰之後,這羣強盜忽然聽到一聲暴喝在身後響起:“呔,大膽毛賊,吾乃都尉鮮于銀,爾等已被大軍包圍,還不速速放下手中兵刃跪地求饒!”
也是這羣毛賊沒什麼實力,隨便撒出去的幾個耳目都是些三腳貓的貨色,輕易就被帶兵趕來的鮮于銀順道制服,所以直到鮮于銀帶兵將他們堵住之前,都沒有發現什麼動靜。
隨着鮮于銀一聲大喝,八十名殺氣騰騰的西涼兵也從不同的位置涌了出來,他們一齊高呼:“放下兵刃,跪地不殺!”
毛賊們看到附近竟然有這麼多的官軍出現,頓時炸了窩,有些膽大的便手持武器朝着三戶亭的方向逃逸,結果迎面遭遇史阿和丁況的無情阻擊,有些膽小的毛賊則乾脆就丟掉手中武器,開始磕頭求饒。
王越和田疇見援兵趕來,也是飛身衝進了亂成一團的毛賊當中,專挑那些面目兇狠,逃地快的傢伙下手,不一會就放倒了十來個。
一場毫無懸念的圍毆很快結束,毛賊當中有十來個比較兇頑的傢伙,被圍上來的西涼兵和史阿、丁況等人一頓胖揍打成重傷,估計一時半會生活都難以自理,剩餘的則是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當初囂張蠻橫的氣焰不見半分。
帶着二十名步卒和十六個莊漢走在最後面的劉和,趕到現場時,發現戰鬥已經結束。
劉和四處看了看場中情形,不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還真是不知死活啊!前日夜裡才殺掉幾百個不長眼的傢伙,今天竟然又遇到一羣不知死活的蟊賊!”
王越和田疇等人聽了劉和這番自吹自擂的鬼話之後,一個個心裡都覺得有些異樣。明明只是二十個人,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幾百個?
不過劉和的話落進地上跪着的這羣“客串毛賊”耳中之後,卻是嚇得這些人屁滾尿流,一個個把頭埋的更低,朝着劉和站立的方向使勁磕頭,只求劉和能留下自己一條狗命。
劉和見自己的恐嚇已經奏效,於是沉着臉問道:“爾等可知罪?”
衆毛賊紛紛高呼“知罪”。
劉和又問:“爾等頭目何在?滾出來答話!”
一個三十多歲農戶打扮的漢子,臉色煞白地從人羣中爬了出來,結果被一手提劍的史阿攔在了劉和的前面。
“本使所有問題只問一遍,你若是想活命,便據實回答,但凡有一句假話,定斬不饒!”
“大、大人儘管詢……問,只要、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一定如實回答,不敢有半分欺瞞!”
毛賊頭目面色如土地跪着,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外直冒,一動也不敢動。
“爾等在這一帶幹無本買賣有多長時間了?”
“回大人的話,去年董太師班師返回長安之後,我們才幹起了這個攔路取財的勾當。”
“爾等的山寨立於何處?”
“回大人的話,小的們沒有山寨,平時都是居住在各自莊中,日子過不下去了纔出來幹上一把。”
“這一帶除了你們這夥毛賊,還有其他據山立寨的匪徒?”
“回大人的話,丹水縣附近沒有佔山立寨的匪徒,倒是在析縣以西兩百多裡處的豐鄉城附近有一股勢力很大的強人,他們不僅佔山稱王,還修建了塢堡,人數不下於千人。”
“丹水縣城內大概有多少守軍?將領頭目的名字可曾聽說?”
“回大人的話,城內守軍約有五千之數,守將頭目乃是後將軍袁公路的從弟袁胤。”
“你們這些毛賊可曾幹過傷天害理、壞人性命的勾當?”
“回大人的話,小的們只是聚衆謀財,平時勒索一些人數較少的過往商旅,只要對方留下一筆買路財,我們都會放行,未曾害過別人性命,不過……”
“不過什麼?說!”
“不過有幾次動手重了一些,打殘了幾個過往商旅。”
“爾等既然是附近鄉民,爲何卻要幹這種殺頭的勾當?!”
“啓稟大人,自從袁公路佔據南陽以來,苛捐雜稅一年重過一年,鄉中昭、屈、景三戶殘暴不仁,逼得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得落草爲匪,幹起這等攔路打劫的下流勾當。”
毛賊頭目說到這裡時,原本跪着沒有動靜的其他毛賊紛紛開口向劉和哀求着說道:“啓稟天使大人,鄧大哥說的句句屬實,還請大人網開一面,繞他一命,我們願意爲大人做牛做馬,再不敢犯!”
跪在劉和麪前的這個姓鄧的頭目卻不領情,轉頭狠狠訓斥衆毛賊說道:“都給我閉嘴,一人做事一人當!”
然後,鄧姓頭目轉過身來,一臉決絕地望着劉和說道:“今日吾等有眼無珠,冒犯了天使大人的威嚴,小的願意以死謝罪。我的這些兄弟並非十惡不赦,還請大人給他們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