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衆人的非議,糜竺臉色不變,耐心聽完,然後轉頭問趙昱和王朗幾人:“諸位是否也覺得封城不妥?”
趙昱雖然對劉備存有好感,有意支持劉備接掌徐州,但在郯城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他還是站在公允的立場上說話。趙昱說:“若不封城,等到曹軍來時,只怕又有人會帶着兵馬逃往他處!如今想要守住郯城,非得有破釜沉舟之勇氣方可!”
王朗本是郯城人,性格剛烈慷慨,所以絕不會坐視曹軍攻破郯城,殺害郯城之內的族人和徐州百姓,他大聲說道:“必須封城堅守!汝等若是隻想爲自己預留退路,不敢死戰到底,王某願帶族內子弟登城而殉!”
孫乾本想聲援劉備,但看到徐州兩位最有名望的士人都支持糜竺,於是打圓場說道:“封了城之後,若是情況有變,不妨再打開就是。”
張闓是陶謙的舊將,如今則是曹操的死敵,無論他逃到什麼地方,都不如呆在郯城更安全,他當然是堅決支持糜竺死守郯城的一個。張闓說:“陶使君臨終之前既然將徐州託付給了糜大人,徐州大小之事自然應以糜大人的意思爲主!大人既然說要封城,那就是有非封不可的理由,吾等豈可推三阻四?”
糜竺心想張闓這貨倒是有點眼力見,知道這個時候該抱誰的大腿。幾個出語反對封城的佔了少數,眼看糜竺得到了多數人支持。只得勉強同意封城。
曹豹心想:封城便封城,反正我手下士兵控制着兩座城門,到時候真要遇到麻煩,一樣可以開城撤走。
陳登心想:幸好當初我力爭讓陳家士兵駐守郯城南門,否則這次真要被糜竺給得逞了!
劉備心想:“糜竺也就這點眼光,如果不能統一兵權,封城命令下了跟沒下有什麼兩樣?”
糜竺見衆人不再反對,於是對曹豹和陳登說道:“還請曹將軍和元龍寫下手令,暫時交出身上信物,我這便派人前去封堵各門!”
“糜子仲。你休想!”曹豹霍然起身。大喝說道。
“糜大人,此事絕無可能!”陳登也是緩緩起身,冷眼看着糜竺。
“爲了郯城安危,今日此事。你們不得不從!”糜竺的話剛說完。便見幾十個身形矯健的漢子從後堂之中衝了進來。爲首的一位漢子身形高大,目光灼灼,持劍直逼曹豹的咽喉。
曹豹厲聲呵斥糜竺:“糜子仲。你好大的膽子,今日若是本將軍出不了州牧府,吾麾下兩萬將士絕不會放過你!”
陳登也是冷言說道:“若無曹將軍和我陳家出力,只怕糜大人守不住郯城!”
手持利劍逼着曹豹的壯漢忽然開口:“曹將軍不妨仔細想想,若是我現在一劍結果了你,然後糜大人將郯城的兵權盡數交給守在軍營內的曹宏將軍,不知他會不會替你報仇?”
曹豹有些艱難地嚥下唾沫,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正如面前壯漢所言,如果糜竺將他斬殺於州牧府中,然後再扶持族兄曹宏上位,到時候木已成舟,他那個奸猾貪婪的便宜哥哥未必會替自己報仇……
壯漢又轉頭看着陳登,冷着臉說:“陳家的根基在廣陵,郯城之內就你最弱,你起先不肯答應封城,是怕一旦城封之後,曹操會轉而南下廣陵吧?你不肯交出印信,是想着一旦郯城將陷,立即私開南門,然後帶着家兵返回廣陵吧?”
陳登被人說中了心事,頓時語塞,雙頰漲的通紅。
糜竺見太史慈的威懾已經起了作用,於是說道:“形勢緊迫,糜某實在無計可施,只得出此下策,還請諸位多多包涵!這郯城不是我糜氏一家的,守住了郯城,便守住了徐州的根基,糜某把話擱在這裡,等到這次曹軍退去,糜某自會辭去州內一切職務,然後向各位登門謝罪!”
劉備本來還想動手,但是看到廳內如狼似虎的幾十個衛兵,心中卻有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於是第一個站出來打圓場:“糜大人說的對,當前一切以大局爲重,曹將軍和元龍受點委屈也無妨,糜大人可是說了日後會登門謝罪的!”
趙昱和王朗也趕緊站起來勸說,生怕曹軍未來,城內守將先被自己人給殺了。
迫於無奈,曹豹和陳登氣呼呼地坐下來,按照糜竺的授意寫下了城門守軍移防的手令,同時將貼身所藏的印信拿了出來。
糜竺於是將徐盛喊了進來,然後將手令、印信一併交給他,說道:“你是陶使君生前挑選出來的人,前去執行封城的任務,能令大家信服!”
徐盛重重點頭,對廳內衆人抱拳說道:“還請各位大人放心,文向不才,願與郯城同存亡!”
徐盛說完,帶着十幾個手下匆匆離開議事大廳。
到了中午時分,徐盛返回來報告,各門上的守軍都已經按命令將城門封閉,從城內堵上了塞門條石,再無一人可以從郯城進出。
糜竺讓下人送上飯食,跟大家一起在廳內草草吃過,然後說道:“爲了激勵將士奮勇殺敵,糜某願意打開府庫,遍賞三軍!還請諸位移步,隨我一同前去見證!”
糜竺說完,退出了廳堂,直奔存放銀錢的庫房而來,身後跟着一羣州中官員。大家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糜竺已經將大家軟禁在州牧府裡面,看樣子是抱定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決心。
當着衆人的面,糜竺讓士兵們將庫房內存放的銀錢擡出去一半,然後按照城內士兵的總數,用幾十輛馬車拉到了各營之內。很快的,各營將領按照主將曹豹、劉備和陳登的“意思”,將這些錢財分發了下去,原本有些惶恐不安的士兵們分得錢財,低落的士氣於是漲回來一些。
到了下午時分,糜竺又跟衆人一起仔細商議了曹軍攻城時如何進行防守,而且主動承接了最難防禦的西門防線,給陳登和劉備分配了防守北門的任務,給曹宏分配了防守東門的任務,給張闓分配了防守南門的任務。
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現糜竺的安排大有深意。糜竺口口聲聲要與郯城共存亡,糜家當然要頂在曹軍攻擊最猛烈的一面,也就是西門,否則無法讓衆人信服。陳登原本控制着南門,而陳家正是在南面的廣陵,如今糜竺卻讓陳登和劉備一起防守只有一個門洞的北門,看似照顧他們,但卻斷了他們從南門上撤退的念想。張闓現在已經無路可逃,讓他守在南門上,估計打死他也不敢放曹軍進城。讓曹宏防守可以撤往朐縣的東門,對於被軟禁起來的曹豹是一種安撫,表明糜竺確實沒有吞併曹豹麾下兵馬的打算,只是爲了防守郯城而已。
分配完了任務,糜竺又對大家說道:“方纔有人擔心封城之後,曹軍可能轉往徐州別處劫掠,對於此點,糜某也有考慮。昨日夜裡,糜某已經派人秘密前往開陽聯絡臧霸,屆時他將親自率軍在郯城外圍協助我們守城,曹軍若往北去,便要跟臧霸進行廝殺,我們還可以伺機打開城門前去增援,前後夾擊!曹軍若是南下,廣陵有元龍之父陳老坐鎮,我們同樣可以派兵出城增援,前後夾擊!”
大家見糜竺想的周到,心中的牴觸情緒減輕不少。曹豹於是趁機說道:“既然一切皆已籌劃完畢,是否散去各自着手準備?”
糜竺搖頭,說道:“曹將軍何必如此着急?等到曹軍兵臨城下之日,糜某自會帶着大家登城迎戰曹軍!”
曹豹心有不甘,氣呼呼地說道:“各路兵馬若是見自家主將遲遲不歸,只怕心生疑竇,城中立刻便要亂起來了!”
糜竺笑着說:“這個還請曹將軍放心,如今將士們皆已領到賞錢,何來疑竇之說?”
曹豹心中暗暗叫苦,知道這次是被糜竺從頭到腳地算計了。
當日夜裡,從州牧府中傳出消息,州里的大人們爲了應對曹軍到來,還在嘔心瀝血地研究對策,目前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便是各門守軍有了重大調整,要求大家迅速行動起來,切莫耽誤了大事。
這些領到賞錢的將士們並未察覺自家主將是否遇到了情況,因爲州牧府中一會封城,一會送錢,一會又是調整部署,分明就是各位大人們共同商議的結果,不然怎麼會這麼快速高效?
關羽和張飛不是尋常人,他們隱約感覺事情有些蹊蹺,但如今尚且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既然糜竺將他們這一部兩千多人的兵馬跟陳家的私兵分到了北門,那就說明陳登和劉備應該沒有問題,不然豈能讓他們兩家湊在一起?
關羽和張飛一面按照通知率軍前往北門,一面讓簡雍和劉德然悄悄盯着州牧府的前後門,兩人一旦發現有什麼異常,便會立即趕到北門向關羽和張飛報告。
曹豹營內,曹宏看着面前擺的大箱小箱的金銀珠寶,眼睛裡面散發着貪婪的光芒。
“嘿嘿,我那兄弟果真厲害,這次前往州牧府中,竟然從糜家索要來了如此之巨的一筆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