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爲何聽到劉和說起西門豹之後,終於轉變了態度呢?這卻跟劉和記得的一段趣事有關。
在劉和腦海深處的記憶中,魏國太中大夫田豫去世那年,已經是八十二歲高齡。田豫彌留之際對妻子留下遺囑說:“等我死後,一定要把我葬在西門豹的祠堂邊。”聽了這話,妻子面露難色,嗔怪田豫:“西門豹被後人奉若神明,將你葬在他的廟旁恐怕不太合適吧?”田豫理解妻子的苦衷,說了人生最後一句話:“西門豹做的事跟我也差不多嘛,如果人死而有靈,等我到了那邊,他一定和我關係不錯。”說完這話,田豫笑而長逝。
西門豹是戰國時期魏國人,是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水利家,曾立下赫赫功勳。《史記》當中有一個“三不欺”的說法:“子產治鄭,民不能欺;子賤治單父,民不忍欺;西門豹治鄴,民不敢欺。”能被太史公司馬遷如此評價的西門豹,其地位已經與孔子的弟子相同,就算不是聖人,那也是賢人,所以後世讀書人才會如此敬重西門豹。
田豫死前想讓妻子將自己葬在西門豹的廟宇旁邊,可見西門豹對他一生的影響有多深刻,劉和忽然對田豫提起他的精神偶像,自然能夠激起田豫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政治抱負,所以最終接受了劉和的招攬,願意轉投陣營,從此爲劉和做事。
當日夜裡,劉和將田豫留在府中,設宴爲他接風,同時還將李儒、郭嘉、田疇和徐邈等人喊來作陪,雖然場面不是很大,但卻意義非凡,等於是正式向幾個心腹推介了田豫。
座中就數郭嘉最是得意,因爲正是他向劉和出的主意。藉着劉德然之事將田豫從劉備那裡撬了過來。雖然田豫不是被劉和派人綁到薊城的,但一想到又有一個倒黴蛋被劉和招攬了過來,郭嘉當初被人綁架的心靈“創傷”似乎緩解了不少。
田豫以前未曾見過劉和如何與下屬相處,在晚宴上他才發現李儒、郭嘉、田疇和徐邈這四人雖然出身和年齡相差很大,但都談笑風生,沒有刻意注意言語,似乎都能放得開,在劉和麪前表現得輕鬆自如,十分自然。
田豫覺得劉和的這種隨和跟劉備又有不同,完全不像是刻意裝出來的樣子。而是他在平時本來就是這種性情。
宴席之中,劉和對田疇很隨意地提了一句:“派人給涿縣張郃傳個話,讓他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劉德然送出幽州,對外就說劉德然在押往薊城受刑的途中尋機逃逸了。”
田疇點頭應下,並不多問。
翌日上午,劉和派人護送田豫離開薊城,準他先回雍奴探望父母親人,一個月後再前往狄平找徐榮報到。
劉和這邊喜得良才,自然心情大好。而袁紹那邊卻正在爲幾個手下一些狗屁倒竈的事情煩心苦惱。
第一個讓袁紹煩心的便是黯然返回幷州的武將文丑。
文丑在陣前兩度被俘,不僅大大折損了“河間雙雄”的威名,也使自己在軍中的顏面掃地,就連他身爲袁營大將的身份如今都有些難保。文丑落到這個田地。既跟袁紹好面子有關,也跟劉和一幫手下合起夥來“坑”他有關。
夏侯蘭率軍北上草原征伐閻柔時,趙雲爲了減輕幽州西線的壓力,按照劉和早就既定的計劃。將關押在高柳長達半年之久的文丑釋放,結果搞了袁紹一個措手不及。
當初文丑第一次做了俘虜之後,被關押在癭陶城內。也是拖了差不多半年,才被袁紹花了不少代價贖回。那時候袁紹尚能忍受文丑的失敗,畢竟誰也不敢拍着胸脯說自己一定能夠做到百戰百勝。當時文丑返回鄴城之後,袁紹並未過多的責怪,安慰了他一番之後,繼續委以重任,將其調往幷州北線,希望他能一雪前恥。
可惜,文丑辜負了袁紹的期望。當顏良自作主張率軍從井陘道直插高邑後背時,文丑卻在高柳城外再度做了俘虜,結果徹底打亂了袁紹的部署,不僅使得顏良無功而返,而且還連帶着影響了麴義部的行動。
文丑再度被俘之後,幽州方面也曾暗中遞過話來,希望袁紹儘早派人前來談判,把文丑給贖回去。袁紹因爲心中惱恨文丑的無能,不僅讓自己丟了面子,而且還影響了自己的整個佈局,所以遲遲不見動作,似乎將文丑徹底放棄。
被看押在高柳城內的文丑,倒也不曾受到什麼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趙雲偶爾還會拎着兩隻燒雞和幾壺酒來到關押他的地方陪他喝上幾盅,然後聊一聊各地的形勢,卻也不談招降的話題。幽州方面越是如此客氣,文丑心裡就越是鬱悶和憋屈,他一方面有些愧疚於再次讓袁紹顏面掃地,另一方面又很期待袁紹趕緊派人將自己贖回去,以後好戴罪立功,在戰場上找回面子。
文丑等啊等,好幾個月過去了,袁紹卻沒有派人前來贖他回去,這讓他很受傷,甚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趙雲好似看透了文丑的心思,有意無意地刺激文丑說只有懦夫纔不敢面對現實,只有弱者纔會用自盡的方式逃避困難。文丑被趙雲這麼一激,反倒不想死了,於是繼續往下等。
最終,文丑沒有等來袁紹的營救,卻等來了重獲自由。
釋放文丑那天,趙雲率領三千騎兵光明正大地前往白登城外向顏良邀戰,被趙雲刺激的近乎發狂的顏良便要不管不顧地衝出來跟趙雲拼命,結果被北路都督逄紀痛斥一番。逄紀喝問顏良:“如今文將軍尚爲人質,若是此戰你再失手,教袁公如何處置?”
顏良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發現自己對上趙雲還真沒有必勝的把握,自己的好兄弟文丑第一次失手被俘,那是因爲沒想到會遭遇太史慈這個變態,在亂軍之中一下子被打蒙了,所以纔會被俘。不過,文丑第二次被趙雲俘虜,那可是在陣前真刀真槍敗給了趙雲,而趙雲的名氣早已響徹黃河兩岸,就連西涼軍都知曉他的厲害,所以不存在文丑輕敵的可能,只能說明他技不如人。趙雲既然能打敗文丑,未必不能再敗顏良……
顏良被逄紀喝止不能出戰,高柳另外一位大將張旭也不好強出頭,結果數萬袁軍眼睜睜看着趙雲在城外耍夠威風之後,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將文丑給放了出來!
趙雲當時在兩軍之前是這麼說的:“袁軍營內盡是縮頭烏龜,實在無趣的很!既然爾等不敢來戰,吾便放了文丑,下次再來領教河間雙雄的本領!”
聽趙雲這話的意思,下回竟然是要以一敵二,同時搦戰顏良和文丑!
白登城內的袁軍,從上到下都是認識文丑的,關樓上面向下眺望的顏良更是文丑的拜把子的好兄弟,此時他們看着文丑灰溜溜地從城外趙雲軍陣中騎着一匹馬走了回來,那個心情真是難以形容。
北路都督逄紀明知道趙雲這是在赤果果地上門打臉,卻也無計可施,他既不敢派出部隊出城來戰趙雲,又不能給城頭弓弩手下令射殺了文丑,所以只好看着趙雲率軍大笑着離開,然後讓人將文丑接近城內,再派出快馬趕緊向袁紹彙報這件事情。
幾日後,身處鄴城的袁紹得知文丑竟然被幽州方面無條件的釋放,心裡就像吃了一隻綠頭蒼蠅般噁心,偏偏還吐不出來。袁紹詢問身邊謀士,該如何安置文丑,田豐於是建議將文丑與顏良分開,今後不要讓其參與跟幽州方面的戰事。田豐的理由是文丑膽已破,今後在戰場上遇到趙雲或者太史慈等猛將,只會再次失敗。
袁紹問田豐:“既然文丑膽破,爲何還要調其前往西路營內擔任主將?”
田豐回答:“文丑膽雖破,但尚有可用之處。主公若是不能善待之,不僅失文丑,還會失顏良,正好中了幽州的離間之計!”
袁紹恨恨罵了幾句劉和不是好人,只得硬着頭皮委任文丑爲西路都督高幹帳前右主將,鼓勵文丑今後多多殺敵立功,將功贖罪。
文丑接到任命之後,與義兄顏良在白登城分別,然後懷揣着一雪前恥的希望來到晉陽,結果卻受到了高幹的冷遇。
高幹此人長得儀表堂堂,否則也不會受到喜歡以貌取人的袁紹的器重,他看着文丑那張醜臉就有些厭惡,心裡更是對文丑兩度敗給幽州十分不滿,所以名義上雖然讓其擔任了右主將,但卻不給文丑分配任務,只是讓他好吃好喝地呆在晉陽城內。
文丑雖然長得醜,人又不笨,哪裡還看不出來高幹不待見自己,可他卻沒有一點辦法,因爲整個西路營內的將領都看他不順眼!
好幾次,夜深人靜的時候,文丑都在默默問自己:如果當初投靠的不是袁紹,而是劉和,自己現在又是怎樣?趙雲和太史慈雖然厲害,可劉和手下有的是不如自己的武將,比如鮮于銀、鮮于輔兩人,又比如慕容平和孫禮等人,更不用說降將李蒙、關靖和單經等人了。這些人都能得到劉和的重用和信任,自己難道就不如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