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有計。
顏良精神一振,遂問何計。
徐庶便移馬近前,不緊不慢的將自己的計策道來。
聽罷了徐庶的計謀,顏良嘴角掠起了一絲冷笑,“這個辦法妙啊,簡單又實用,元直,你果然不愧是本將的戰術專家啊。”
“專家?”
徐庶流露出幾分茫然,他自然聽得出顏良是在讚揚他,但這“專家”二字卻讓他有些不解。
顏良方知自己一時興奮,不小心溜出了個新鮮詞兒。
“隨機應變,專於計謀,可謂大家,元直你當然就是專家了。”
顏良也反應極快,思維更是敏捷,一本正經的做了一番解釋。
徐庶恍然大悟,能夠得到顏良如此高的評價,眉宇中自然難抑幾分得意。
得意之餘,他卻又自嘲道:“庶只是雕蟲小技而已,萬不敢稱這個什麼‘專家’,主公當真是謬讚了。”
耳聽着徐庶一本正經的自謙不是“專家”,顏良就暗暗發笑,連日來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放鬆了許多。
不過,很快發生的事實,就讓顏良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一天之後,下游傳來情報,東吳的大軍終於開動,再一次向着柴桑殺奔而來。
這一次,孫權對戰術做了改變,不再是單純的以水軍突破鐵鎖陣,而是改以水陸並進。
水軍一路,孫權改任老將黃蓋爲主將。率董襲、凌操和淩統父子,率兩萬水軍逆江而上,向着甘寧的鐵鎖陣殺奔而去。
陸路方面,孫權則自統四萬大軍,率魯肅、太史慈、周泰、陳武諸將,在柴桑以東登岸,沿長江南岸向着柴桑逼近。
爲了補充甘寧水軍的損失。顏將將四千多並不太善水戰的士卒,增調給了甘寧,陸路留守柴桑之軍。實際上只餘下一萬七八千兵馬。
孫權這水陸並進的戰術,立時讓顏良在陸上也面臨着被動的處境。
柴桑,軍府。
大堂之中。一片肅靜。
四萬吳軍,太史慈、周泰、陳武諸般敵將,皆乃江東一流的猛將。
東吳最善戰的精銳之士,多已悉數登場。
而大江之上,還有兩萬敵方水軍洶洶殺至,更有黃蓋這等久經沙場的老將率領。
水陸並進,東吳在聲勢上已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在場的張郃、文丑,甚至是呂玲綺,皆是驍勇善戰之將,倘若是單純的陸上交鋒。他們自不會懼怕吳人。
只是在柴桑這等大江邊上,在敵人佔據着水軍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不免就讓這些來自於北方的“旱鴨子”有些沒底。
縱使如文丑這等當世虎將,臉上也是一片冷峻。
沉寂中,伊籍道:“主公。吳軍來勢洶洶,只怕不易應對。如今柴桑附近的百姓皆是遷走,堅壁清野已完成,以籍之見,何不就此棄卻柴桑,退還荊州。以逸待勞再做打算。”
伊籍提出了退兵的建議,這也正是顏良戰前的兩手準備之一。
衆將雖然沒有出聲表示贊同,但平素好戰的他們,沒有反對即代表着默認。
顏良卻冷笑一聲,“當年的西涼軍和袁家軍,哪一家的步戰能力不比吳軍強,爾等連那些陸上強敵都不怕,難道還怕不善陸戰的吳人不成?”
階下有人乾咳了一聲。
“若單是步戰,吳人縱有十萬之衆,末將等又豈會懼之。只是吳人眼下水陸並進,聽聞吳人這一次打算用火攻燒我鐵鎖陣,末將雖不善水戰,但也知吳人一旦用火,便是防無所防。江上一敗,而我步軍又爲吳人牽制,援救不及,到時候……”
說話是張郃,他並沒有把話言盡,但其中的那份擔憂已不言而喻。
其餘文丑諸將,皆是暗自點頭,顯然是張郃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顏良看了徐庶一眼,他的這位戰術專家,此刻卻正捋須淡笑,一臉的雲淡風輕。
在場諸將,顯然並不知徐庶已向顏良獻上,破解吳人火攻的辦法。
“吳人想用火攻,本將又豈會不知,爾等難道認爲,本將會坐以待斃,任由吳人去燒我的戰船不成。”
顏良冷笑着,神情傲然,言語中彌散着不屑。
衆將神色無不一震,眼眸中皆流露出驚奇之色,奇於顏良這番傲然之詞,竟似對水戰已胸有成竹。
衆將不安的情緒,很快就平伏下來,沉寂的熱血悄然沸騰起來。
追隨顏良許久,多少次面臨困境,哪一次顏良不是臨危不亂,成竹在胸。
又有哪一次,顏良不是率領着他們衝破逆境,反敗爲勝。
而今聞得顏良已有克敵之策,這些原本就驍勇的猛將們,心中殘存的疑慮,自是轉眼就爲顏良的自信所蕩平。
沉寂中,張郃慨然道:“既是主公已有應對之策,那末將更有何懼,末將願隨主公與那孫權血戰一場,雖死無懼。”
張郃方一表態,文丑也站出來,大叫道:“兄長,你就下令吧,吳人敢登岸步戰,咱們就殺他們片甲不留。”
“義兄,玲綺願率一支騎兵,直取吳人中軍,定爲兄長斬下孫權的狗頭。”
呂玲綺也熱血沸騰,慨然叫戰。
大堂之戰,獵獵的戰意在熊熊燃燒,那一股股灼烈的軍氣,讓顏良胸中的熱血也被點燃。
他環視衆將,豪然笑道:“有爾等猛將,本將更有何疑。傳令下去,明日全軍傾巢而出,本將就跟孫權這陰險小兒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羣情激憤,狂暴的吼聲如雷而起。這一刻,諸將的戰意已是被煽動至了頂峰。
看着戰意熊熊的諸將,顏良眼中迸射着濃烈的自信,心中暗自冷笑,“孫權,你不上岸便罷,如今既敢登岸。本將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作陸戰之王!”
是日黃昏,四萬登岸吳軍。在水軍的掩護下,推進至了柴桑城東。
無盡的旗幟,如浪濤一般翻滾不休。
林立的槍戟鋒刃。直指天空,幾欲將蒼穹映寒。
中軍處,那一面“孫”字的紅色大旗,在江風的吹撫下,發出獵獵的聲響。
大旗下,孫權坐胯硃紅戰馬,身披金甲,手提銀槍,碧眼之中流轉着自信的神色。
他的四萬大軍自登岸以來,連克數座顏軍營壘。顏良的軍隊是節節後退,一直退到了柴桑城來。
在孫權看來,顏良的後撤,不僅僅是因爲他兵力不足,更是因爲他在畏懼。
想在長江兩岸立足。若是沒有一支強大的水軍,縱然你將營壘立得再堅固,又焉能抵擋我水陸兩面的夾攻。
“顏良這狗賊,恐怕這會只有龜縮在柴桑城中,我便揮軍逼城下寨,將他死死的拖在柴桑城中。待黃公覆他們攻破鐵鎖陣後,便可將顏良這狗賊截斷在江南岸,到時候……”
孫權暢想着藍圖,嘴角悄然掠起一絲得意。
便在這時,一騎斥候飛奔而來,打斷了孫權的神思。
“啓稟主公,前方發現敵軍背城列陣。”
背城列陣?
難道說,顏良這廝竟然還敢出城跟我的四萬大軍過招不成?
孫權頓生疑色,“敵軍有多少?”
“約有一萬五千餘衆。”
聽到這個數字,孫權的心頭微微一震,臉上不禁掠過幾分奇色。
“一萬五千人,這不就是顏良現有的全部家底了麼,沒想到這狗賊非但沒有龜縮城中,竟然還敢傾巢而出,想跟我在城外一較高下,這個狗賊,當真是有幾分膽量。”
儘管孫權對顏良充滿了憤恨,這時心中也油然而生了些許暗贊。
但那丁點的贊色,很快就爲不屑所代而代之。
“很好,他敢出城一戰正合我心意,正好將他一併殲滅,畢其功一役。”孫權冷笑着,眉宇中迸射着興奮。
旁邊魯肅卻道:“主公,顏良步軍頗爲了得,他的騎兵也極爲厲害,如今他既敢背城一戰,必然是有所恃,我們還是不可輕視。”
魯肅表現了出了慣有的謹慎。
孫權未言,旁邊太史慈卻傲然道:“子敬,你不要忘記了,並非是顏良善用騎兵,我東吳亦有鐵騎,他若敢以騎兵逞兇,我太史慈就跟他一較高下。”
太史慈,身爲東吳第一騎將,他有足夠傲慢的資本。
孫氏雖立國江東,騎兵是其軟肋,但這並不代表東吳就沒有騎兵,只是數量較少而已。
不過官渡兵敗之後,不少曹軍敗潰入淮南,其中就有部分的騎兵,而孫權攻陷合肥,瓜分淮南之後,那些優良的戰馬,和部分曹軍騎兵就落入了孫權手中。
孫權便是憑着這一筆“橫財”,再加上江東近年來從北方購得的馬匹,組建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騎兵軍團。
善統騎兵的太史慈,自然就被委任爲了這支騎兵軍團的統帥。
如今吳軍沿岸西進,右翼有江水爲天然屏障,不需要保護,至於左翼,以太史慈的三千騎兵,足以屏護。
孫權敢登岸進逼柴桑,也正是仗着有一支騎兵給他撐腰的原因。
太史慈的這份豪然自信,愈加感染了孫權,他便揮鞭向前一指,“顏良狗賊輕我江東無馬,所以纔敢出城一戰,我有太史子義在,顏良的騎兵優勢便蕩然無存,更有何懼。傳我之令,全軍繼續前進,傍晚之前,必要將柴桑城頭重新插上我江東的旗幟。”
孫權信心勃勃,決意已下,魯肅還能說什麼。
四萬吳軍轟然而動,浩浩蕩蕩的向着數裡外的柴桑城殺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