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縣攻克,還俘獲吳軍名將之子,堪爲大勝也。
魏延這一軍,如同一根釘子一般,深深的刺入了豫章郡,刺入了吳人的後背。
衆將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豈能不人人興奮之極。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文長當真幹得漂亮……”儘管顏良早有所料,但仍對魏延奇襲得勝感到興奮。
他這喃喃自語,卻讓興奮的衆將跟着一怔,個個面露茫然。
衆將心中皆在暗想,這攻克艾縣成功,又跟那“曹操”有得什麼關係……
顏良意識到自己出言“不慎”,便是乾咳幾聲,佯作不以爲然的樣子。
他便按下興奮,目光轉向了被按在地上的太史享,問道:“你就是太史慈之子?”
被按在地上的太史享,死命的掙扎,卻被周倉虎掌按着,膝蓋始終都無法離開地面哪怕絲毫。
又氣又恨的太史享,只能恨恨道:“是又怎麼樣,姓顏的,要殺要剮隨便,我太史享豈能受你之辱。”
太史享這般一叫嚷,帳中的諸將盡皆嗔怒,一雙雙怒眼刷刷的瞪向了太史享。
甘寧怒道:“主公,這小子如此無禮,一刀宰了他乾脆。”
衆將憤怒,顏良卻只付之一笑,並沒有盛怒。
似太史享這般武藝低弱,又沒什麼統兵之能的俘虜,換作尋常之輩,若是敢在顏良面前如此囂張,以顏良的脾氣,早就一刀宰了乾脆。
太史享是幸運的,幸運的是他是太史慈的兒子。
當年柴桑一役,顏良和太史慈交手,對此人的武藝和用兵才華深爲欣賞,求賢若渴的顏良,自然想將如此名將,收下自己的麾下。
不過太史慈受孫策厚恩。對孫家的忠誠卻不是那麼容易斬斷,想要降伏此人自非易事。
現在卻不同了,太史慈唯的一兒子太史享,如今落到了顏良手中,握有這麼一枚重要的棋子,一旦時機成熟。顏良便可以巧妙一用。
當下顏良便冷笑一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父太史子義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這要死要活的,難道想讓你們太史家絕後不成?”
這一反問,頓時把慷慨的太史享問的是身形一震,一時間愣怔在了那裡。
這時,顏良卻又道:“年輕人,生命誠懇貴。活着纔是最重要,先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再做決定要不要尋死覓活。”
言罷,顏良一揮手,喝道:“來呀。將他押往襄陽,好生看管起來。”
周倉得令,遂命手下親軍,將五花大綁的太史享拖了出去。
這一次太史享並沒有再掙扎,而是帶着一臉思索的沉重表情,算是順從的被帶走。
這囂然的小將被黯然押走,大帳之中。很快又恢復了興奮昂然。
諸將興奮,獻上此計的賈詡,卻輕捋着鬍鬚,一臉雲淡風輕。
而顏良則在喃喃冷笑。“艾縣攻陷,吳人被踢了屁股,本將倒是很想看看,那位江東之主現在是什麼表情。”
大帳之中,衆將盡皆放聲大笑。
……
二十里外,吳營。
孫權正一身戎裝,騎着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巡視着諸軍。
水營處,從岸邊到棧橋,五萬的吳軍將士列隊完畢。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頭如黑雲壓地,數不清招展的旗幟,江風吹動下,似怒濤般一浪接一浪的翻滾。
森森的鐵甲反射着刺眼的白光,鋒利的兵刃,幾乎將蒼穹映寒。
看着麾下氣勢浩蕩的士卒,前日失利的陰影已煙銷雲散,孫權的臉上已洋溢出強烈的自信。
今日,正是黃道吉日,是孫權親手選定的發兵之日。
孫權決定盡起全軍,再攻樊口,這一次,他已經吸取了前次的教訓,做了充分的攻擊準備。
孫權相信,此次出擊,他必能攻破樊口,將他“孫”氏的旗號,再一次插上荊州的土地。
“衆將士聽着,我孫權今日在此立下誓言,第一個攻上樊口敵營者,賞百金,第一個殺敵者,賞千金,得顏良人頭者,賞萬金!”
面對着蠢蠢欲動的吳軍將士,孫權那高亢的聲音,許下了重賞的承諾。
本就懷着一腔復仇之心吳人,耳聽得這天文數字般的重賞,無不是興奮到熱血沸騰,眼眸充血。
麾前的陳武,第一個大聲吼道:“殺顏良——”
“殺顏良——”
“殺顏良——”
數萬吳軍如炸開了鍋一般,激怒的放聲大吼,山呼海嘯般的吼聲,彷彿震得身後的大江也爲之沸騰。
掃視着鬥志最昂揚的衆將士,孫權臉上的自信與冷絕更是濃烈,心中暗想:“顏良啊顏良,前仇舊恨,這一次我孫權跟你一併洗雪!”
心中暗暗賭誓,孫權已揚起馬鞭,打算用一聲豪邁的腔調,下令全軍出擊。
就在他馬鞭剛剛揚起時,一騎飛奔而來,倉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孫權神思。
一騎斥候飛奔至孫權馬前,滾鞍下馬,滿臉的慌張。
“啓稟主公,柴桑孫將軍急報,敵將魏延三日前突然進入豫章,攻陷了艾縣,太史將軍被俘,我方守軍盡數被殲,敵軍正沿修水向鄱陽湖前進,孫將軍請主公速作示下。”
艾縣失守!
這個驚人的消息,如大晴天裡的一道霹靂一般,瞬間轟在了孫權和衆吳將的頭頂。
剎那之間,孫權的臉色驚變,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報仇誓言,都被這個驚人的消息所擊碎。
“顏……軍怎會突然攻入豫章,這怎麼可能?”孫權驚呼一聲,震駭之下,甚至口齒都有些打結。
諸將盡皆茫然驚恐,不知所以,而驚恐之中的魯肅,卻第一個反應過來。
“先前柴桑方面的斥候偵知,一支顏軍確實出現在了陸口小道上,但孫將軍只道顏良這又是想故伎重施,故只是加派了兵力,守住柴桑以南的各山口。如今看來,顏良並非是想攻柴桑之南,而是趁機攻入了我防備空虛的艾縣。”
魯肅的一席話,揭開了迷團,孫權和衆吳將,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
孫權的心中,一股羞憤之意驟然而生,孫權感覺到,自己的智謀與判斷了,再一次的被顏良這個匹夫所羞辱。
早在數天之前,吳人安插在荊州一帶的細作,就報稱一支顏軍從樊口離開,回往了陸口。
那時的孫權,只以爲顏良又要故伎重施,試圖穿越幕阜山,對柴桑之南形成威脅。
故此,孫權還曾嘲笑過顏良是“黔驢技窮”,又想玩故伎重施的把戲。
這一次,孫權爲了確保萬無一死,便給留守柴桑的孫瑜下了死命令,命其派兵嚴守幕阜山各處的山路,絕不能放顏軍一兵一卒從南面進抵柴桑。
孫瑜確實也做到了,他不僅派兵據住各處山口,還大派斥候,分佈於幕阜山間,嚴密的監視顏軍的動向。
而顏軍出現於幕阜山間,這表面的跡象,也讓孫權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於是,孫權便給他的兄弟下令,命其率領着一萬兵馬,據守各處山勢險要,務必給“偷偷摸摸”而來的顏軍以迎頭的痛擊。
但無論是孫瑜和孫權,都萬萬沒有想到,顏良的軍隊竟然會出其不意的攻入了豫章郡,一舉拿下了艾縣,而且還俘獲了太史享。
恥辱,莫大的恥辱!
孫權又恨又羞,恨到幾乎咬牙欲碎。
“主公,我軍在豫章郡兵力微弱,倘若給顏軍出鄱陽湖北上,截斷了柴桑之後,我軍就要跟江東徹底被斷絕,後果不堪設想,懇請主公即刻調兵回援豫章。”
魯肅意識到了形勢的嚴重性,當即向孫權進言。
孫權又恨又急,卻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若是要抽兵南援豫章,這兵力一減,短期內勢必就無法再對樊口的顏軍發進大舉進攻。
而就在片刻之前,孫權還信心滿滿的鼓舞三軍,還立下了厚賞的許諾,把衆將士的情緒,推上了沸騰的鼎峰。
如今轉眼之間,卻忽然又不出兵了,這對將士們的士氣必將是一個打擊,自己這個主公的顏面,又將何存?
但若對此置之不理,那誠如魯肅所言,倘若真給顏軍截斷了江路,到時顏良再大舉反攻,自己這數萬精銳主力,豈非就要陷入覆滅的境地!
孫權很痛苦,他的馬鞭緊緊的攥在手裡,指骨“咯咯”的作響,滿臉的陰沉與無奈。
那數萬列陣已待的吳軍將士,原本還鬥志昂揚,等着自家主公下令,千帆競發,百舸爭流,殺奔敵營而去。
但熱血涌動的他們,卻遲遲等不到孫權豪邁的下令聲。
諾大的水營,鴉雀無聲,一種狐疑與躁動的情緒,開始在吳軍士卒之間瀰漫。
“主公,艾縣只不過損了幾百兵馬,此時若調兵南援,若能剿滅侵入豫章郡的敵軍,不失爲一場勝利,亦可激勵三軍士氣。”
魯肅見得孫權爲了面子,遲遲不肯做決定,便給孫權搭了張梯子。
孫權陰沉沉的表情,這才稍稍好轉幾分,心中雖明知魯肅的話,乃是在顧及他的顏面,但那又能如何。
無可奈何之下,孫權只能深深的嘆息了一聲,恨恨道:“也罷,就讓那顏良狗賊先得意一陣。那我就命子敬你率一萬兵馬,即刻回師豫章,殲滅入侵的敵軍之後,速速前來會合,再全力攻破樊口敵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