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莊。
黃承彥正逗着籠中的畫眉,一副悠然自得的隱士之狀。
“爹爹,喝點茶吧。”女兒黃月英從屋內走出,雙手奉上一杯熱茶。
黃承彥接過呷了一口,說道:“英兒,讓那幾個掌櫃準備一下,過幾日回新野重新開鋪吧。”
黃月英一怔,水靈靈的眸中流露出一絲疑色。
“爹爹不說新野戰事未完,不知將歸哪一方時,暫不在新野開鋪嗎?”
黃承彥淡淡道:“爲父思索了幾日,覺得那曹公發兵南下,只爲剿滅顏良,並不打算跟劉景升開戰,新野應該還會回到劉景升之手。”
他語氣自信而平靜,儼然一切盡在預料之中。
黃月英“晤”了一聲,眉宇間閃過幾分黯然,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了顏良那張英武的面龐。
她便忍不住問道:“依爹爹之見,那顏良當真就必敗無疑了嗎?”
黃承彥冷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似乎在諷刺着她這個問題很愚蠢,不值得回答。
黃月英俏麗上掠過一絲不好意思,似乎也爲自己的話感到荒唐。
“那種絕境,換作是誰能逆轉呢,除非是神人,看來他當真是死定了……”
心裡邊這樣感慨着,卻不知爲何,竟隱隱有些傷感。
正這時,僕人來報,言龐德公前來拜訪。
黃承彥正待命請進來時,腳步聲匆匆響起,龐德公已不待通傳就前來,而且還一臉的異色。
“德公兄怎麼這般急,莫非是峴山那盤局棋輸給了我,今天急着想來扳回一局嗎?”黃承彥開玩笑似的笑道。
“承彥啊,連我這住在峴山的都知道了,莫非你還不知嗎?”
龐德公那般口氣神情,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黃承彥的表情也開始嚴肅起來,說道:“近日我一直都在莊中,也沒出什麼門,不知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顏良俘獲了曹洪,燒了鄧塞的糧草,嚇退了劉公的兩萬大軍,眼下劉公已送了幾百車的糧草去新野,巴巴的求着跟顏良和解,承彥啊,你我都預測錯啦!”
“什麼?這怎麼可能?”黃承彥一聲驚呼。
龐德公的一番話,當真是如晴空霹靂,瞬間令劈散了他的淡定閒然。
旁邊的黃月英同樣是驚奇萬分,眉宇間還閃過幾分喜色,急是問道:“龐叔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龐家有龐季身處高位,龐德公更容易得到第一手的消息,遂是將戰事的詳細內情道來。
最初之時,黃承彥只是震驚,但聽着聽着,臉上卻漸漸浮現出幾分敬意。
聽過龐德公描述後,黃承彥不禁慨嘆道:“沒想到顏良這個異數,竟有這等膽色和智謀,難道你我當真看錯了他,此人並非是曇花一現。”
“天下諸侯我等皆瞭如指掌,如今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來,這天下的局勢,莫非會因他有變不成?”
龐德公也喃喃的奇嘆,原本那種看破世事的眼神中,不禁閃爍出幾分迷茫。
“他勝了,他竟然沒死……”
黃月英心中卻澎湃如潮,想起當初新野時和他的賭約,竟不知是喜還是憂,恍惚之際,臉畔悄然浮現幾分暈色。
“英兒,看你臉色有些不太好,莫非是身子不適。”黃承彥目光犀利,震驚之餘仍注意到了女兒臉色的變化。
“沒……沒什麼……”黃月英忙將頭扭過去,心慌慌的掩飾內心的遐思。
正當窘迫時,外面僕人來報又有客訪,來者正稱伊籍。
“伊伯機?他不是投奔了顏良麼,怎麼會來承彥兄府上?”龐德公奇道。
黃承彥聽得此言,又吃了一驚,忙問是怎麼一回事。
龐德公將顏良如何用張允,換取下獄的伊籍之事簡要的說來。
“伊伯機之才,遠勝於張允,這顏良的眼力倒是不錯。“
黃承彥微微點頭,終於由衷的誇了顏良一句,遂請黃月英陪着龐德公在後堂暫且迴避,方纔叫請伊籍入內。
過不多時,伊籍步入大堂。
黃承彥在荊襄的名氣雖遠勝於伊籍,卻也沒有擺出地位高人一等的架子,很客氣召喚了這位“不速之客”。
幾番客套之後,黃承彥笑道:“伯機百忙之中造訪寒舍,不會只是與在下探討學問吧。”
伊籍拱手道:“黃公眼光果然厲害,實不相瞞,伊某此來,其實是來給黃公賀喜來的。”
“賀喜?”黃承彥一怔,“黃某何喜之有?”
伊籍近座近前,笑道:“顏子義將軍仰慕令千金賢良淑德之名,特託伊某前來說媒,求娶令千金。顏將軍他英武過人,有雄主之風,將來前途無量,黃公能得這般佳婿,難道還不值得賀喜嗎。”
聞得此言,黃承彥神色大變。
後堂的龐德公也是吃了一驚,目光不禁轉向黃月英。
黃月英早已料到伊籍此來目的,但聽他親口說出時,還是驚羞無比,如今給龐德公這般一看,更是羞得面紅耳赤,忙是找了藉口避往自己房中。
正堂上,黃承彥依舊驚諤,怎麼也想不通,顏良爲何會莫名其妙的看上自家女兒。
接下來的時間裡,伊籍口吐蓮花,把顏良大誇海誇了一通,好似黃承彥將女兒嫁給他,乃是佔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黃承彥幾乎給伊籍這張嘴給說動,差點就一口答應了這門親事。
關鍵時刻,黃承彥猛然間清醒了過來,心道這伊籍辯才果然了得,自己差點就上了他的當。
顏良確實不凡,黃承彥也承認。
不過黃承彥更知道,現在早已不是羣雄並起的時代,以顏良眼下的家底,想要異軍突起,機會實在是渺茫。
“哼,這個顏良想娶我家英兒,無非是想借我黃家的名聲,想在荊州立足罷了,我豈能爲他利用。“
黃承彥心中冷笑,嘴上卻道:“顏將軍想娶我家英兒也可以,只是老朽與他素不相識,如果他能親自上門提親的話,顯示他的誠意,老朽才能放心的把女兒嫁給他。”
黃承彥這是在故意給顏良出難題。
黃家莊的位置緊鄰漢水,離襄陽極近,他這是算定了顏良不敢冒犯登門前來拜訪。
伊籍自然也看穿了黃承彥的意圖,眉頭微微暗皺,欲待開口時,黃承彥卻稱除非顏良答應親來求親,否則就免談,緊接着,他更是委婉送客,給伊籍開口的機會。
伊籍無可奈何,只得告辭而去。
傍晚之時,伊籍回到了新野,並將黃承彥的要求轉告了顏良。
“黃家處在襄陽的眼皮子底下,將軍豈能涉險,這個黃承彥好生狡猾,他這是在故意的刁難將軍。”
旁邊的許攸立時看破黃承彥用意,那般言語,顯然是不贊成顏良前去。
伊籍也勸道:“劉表爲防將軍,將定在漢水一線增強哨戒,將軍身系重大,確實不可以身犯險,不如讓屬下再去一趟黃家莊,我就不信說服不了尋黃公。”
顏良卻默然不語,陷入了沉思中。
顏良對黃月英確實有幾分心動,但若僅僅是因爲這個原因,就讓他以身犯險,他斷對不會做如此不知輕重之事。
只是黃月英不僅僅是讓他心動的奇女子,身份更是荊襄大族的千金。
在荊州這塊地方,或者說在天下間任何一州,若不能拉攏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強如曹操也無法立足。
更何況眼下顏良勢力尚屬弱小,爲在荊州生根發芽,不斷的壯大自己的實力,顏良就更要利用世族的力量。
沉思半晌,顏良站了起來,神色傲然,似乎已有決斷。
“我的這位岳丈顯然還不太瞭解我的性格,他難道不知道,我顏良最喜歡做超乎常理的事嗎。哼,他以爲我不敢去,我偏就要給他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