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秋高氣爽。.
祖昭的房門突然被人急促的敲擊,“篤篤篤”的聲響顯得十分呱燥。門外有火影晃動,遠處也有零零星星的人聲。屋內,祖昭一躍起身,迅速從惺忪的睡眠中恢復過來,顧不上穿衣服便奔至小廳,向門外詢問了一聲。
門外傳來一名僕從的聲音:“大公子,後門來了一個野漢子,吵着鬧着要見你。”
祖昭打開門縫,疑惑不解的問道:“野漢子?現在什麼時辰,在這個時候?”
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正是月上三竿的深夜時刻。
僕從無奈搖了搖頭,說道:“那野漢子肯定是瘋了,不過,看護馬場的人有人好像認識這個野漢子,所以讓小人來請大公子過去一趟。”
祖昭微微擰起眉頭,似是喃喃自語的說道:“認識?”
他沒有多想什麼,讓僕從稍後片刻,容自己先批上一件衣服。
出了居所,祖昭跟着僕從往後院前去,一路上經過的其他院子並沒有太多動靜,尤其是祖父和幾位長輩所住的地方,一眼望去,尚還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直到過了後院的月門,方纔能看到許多值夜的子弟,大多手持火把,來來往往。
後院正門並未打開,只是開着一扇小側門。靠近側門的一處門廊上,正有七、八名子弟簇圍在一起,似是在談論着什麼。有人看到祖昭走過來,忙跑到衆人跟前通知了一聲。這七、八名子弟立刻轉身散開,而在他們身後赫然有另外一個身影坐在門廊的柵欄上,不僅如此,在此人身後不遠,也就是柵欄另外一邊還有一個麻袋。麻袋偶爾還有掙動,傳出沉悶的聲音,顯而易見,裡面裝着一個活物。
祖昭走近,衆子弟連忙行禮問好。他很快看清楚坐在柵欄邊上的那人影,不由詫異不已,此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韓當。
“韓大哥?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實在對不住,貿然造訪,又沒挑一個好時候,希望沒打攪祖公子。”韓當站起身,雖說話語中帶着歉意,不過臉色和語氣卻是十分爽朗。
“打攪不打攪,這話太見外了。韓大哥這麼晚來訪,必然有事,那麻袋裡面……”祖昭沒有任何廢話,他知道跟韓當打交道本不應該有任何扭扭捏捏,於是開門見山,指着柵欄後面還在抖動的麻袋問道。
韓當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縱身躍過柵欄,來到麻袋前輕而易舉的將其提了起來。麻袋在半空中掙扎的更加劇烈了一些,裡面傳出的聲音也更加清晰。
周圍衆祖家子弟無不緊盯着麻袋,紛紛猜測這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前院的走廊上又趕來一些子弟,正是祖季、祖湛和幾個年輕的叔伯。
韓當提着麻袋,又一個大步子跨過柵欄,隨即將麻袋重重的摔在衆人面前的地面上。麻袋裡頓時發出一陣沉悶的慘叫,很快又沒動靜了。韓當蹲下身,解開麻袋口的繩索,掀開麻袋,赫然露出一個矮小的人影。
祖昭與衆人紛紛湊上前,藉着火光看去。麻袋裡的那人已經頭破血流,經剛纔韓當那一摔,這會兒更是不省人事。滿臉血跡,模糊不清,着實也認不出此人究竟是誰,但就平日裡熟絡來往的情況,此人理應不是認識的人。
“韓大哥,這人……這是什麼人?”剛剛趕到的祖季一臉疑惑,略顯擔心的問道。看着韓當用麻袋套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又是深更半夜,只怕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會感到緊張。
“此人名叫王政,素日裡與鄧茂最是交好。聽聞祖公子莊上出了事故,與鄧茂有關。韓某也無甚可以出力的地方,於是昨日專程回了一趟令支,找王政追查鄧茂的下落。”韓當不疾不徐的說道,臉色並無太大的改變。
雖然大家都知道韓當還有下文,可才聽到這裡,任誰都不由自主色變。
哪怕這王政平日裡與鄧茂最是交好,也不能斷定他與劫馬案有關,就這樣貿貿然然的把人抓來,那其不說明目張膽的綁架馬?
即便是祖昭自己都感到十分詫異,在他看來,韓當不至於會如此衝動莽撞。
“我本只打算問他兩句話,若能知曉鄧茂的下落那就再好不過。卻沒料到這王政做賊心虛,竟敢出手暗算我。他一出手我便知其一定與此事有關,隨即便抓起來一通拷問,這賊廝把什麼話都招了。”韓當語氣愈發顯得嚴肅起來。
“什麼?此人當真與劫馬一案有關聯麼?”一名長輩正聲問道。
“不錯。這賊廝已然招了,諸位有什麼疑惑,大可向他查證。”韓當點頭說道。
“韓大哥,那爲何你不將此賊押送官衙?”祖季疑惑的問道。
韓當臉色有些微變化,他乾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祖昭拉了一把祖季的袖口,向其示意不要問不該問的話。他當然知道韓當的用意,不管韓當是不是因爲得知自己委託洪叔接濟其家人,故而心懷感恩,又或者僅僅是講江湖義氣,願意盡個人之力幫忙,這都是韓當與祖家之間的事情,與官府沒有任何關係。退一步說,韓當正受令支縣官府緝捕,豈能自投羅網?
“韓大哥此番真正是幫了我等一個大忙。不妨先到屋中小坐,天氣這麼冷,喝一杯熱茶驅驅寒。這賊廝王政既然昏迷不醒,那且先押到柴房,容後再審。”祖昭拿出大公子的風範,帶着感激和熱忱對韓當說道。
“如此,韓某也不客氣。”韓當沒有拒絕,爽快的答應下來。
“阿季,帶人將這廝押到馬料房,好生看好。”祖昭吩咐道。
“是,大公子放心。”祖季連忙答應下來。
隨後,祖昭、祖湛與幾位長輩,引着韓當來到中堂大殿一處偏廳,吩咐僕從備好茶水。
等韓當喝了幾口熱茶之後,祖昭方纔開口詢問道:“韓大哥,你是從哪裡聽說鄧茂的事?”
如今劫馬案在縣裡傳得沸沸揚揚,再加上祖家莊上上下下連續幾日的大動作,韓當要打聽到此事不費吹灰之力。但是有關鄧茂的線索,爲了不打草驚蛇,一直是保持着低調處理,甚至都沒有正式向縣府彙報此事,韓當又是如何得知?
韓當放下茶杯,舒暢的籲出一口氣。他沒有隱瞞的說道:“實不相瞞,自聽說祖公子家中出事,韓某便暗中潛回令支打探此事詳細內幕。就在前日晚上,我碰巧在西里鎮上遇到貴府的阿包兄弟,正是因阿包兄弟透露,韓某才能獲悉此事。”
阿包是參與西河橋操練的祖家子弟之一,雖說並不是每日都會堅持去,但斷斷續續也是有所參與,因而是與韓當相識的。
祖昭緩緩頷首,頗有感慨的說道:“韓大哥竟爲此事,專程冒險返回令支,此等義薄雲天,讓在下感激不盡。”他看得出來,韓當爲了幫祖家莊調查劫馬一案,涉險潛回故鄉的幾日時間裡,並沒有順路返回家門,實在有“大禹治水過家門而不入”的風範。
韓當面不改色道:“祖公子說這樣的話就太見外了。其一此事本是除暴安良,其二韓某敬佩祖公子爲人,於情於理,義不容辭。”
衆人聽得韓當這番話,都大爲感動。
祖昭笑道:“好,那在下就承韓大哥此言。”
這時,一旁的祖湛心思縝密,不忘把話題轉回到正經事上面,他保持着禮節,問道:“韓義士,這王政與鄧茂到底有什麼關聯?適才聽韓義士所說,可見這王政跟鄧茂都應是與劫馬案有莫大幹系,不知劫馬案背後是否另有玄機?”
這番話可謂是過去幾日祖家上下最爲關心的事,不僅如此,只怕連兩地縣府亦如是。
韓當平靜的說道:“昨日傍晚,韓某從幾個當地熟絡的朋友口中打聽到王政下落,故而很快在縣城外的一處市集上尋到王政。本想只找他打聽鄧茂的行蹤,哪裡知道話還沒問上三兩句,這廝竟趁我不備,拔出暗藏匕首意欲害我。這等鼠輩三腳貓功夫我自是不放在眼裡。制服這賊廝後,我便加以逼問。王政起初還嘴硬,可到底是架不住捱打。”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