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仇臺在兩日之前,已經率領大軍來到了距離難水十里的地方安營紮寨,並且每日的清晨,他都會帶領侍衛登上附近的高山,遠遠眺望着漢軍的營地。他發現漢軍營地內出現了一個很有趣的事情,每日清晨,營地內的炊煙都會比前一日稀薄一些,炊煙繚繞的時間也更短了,這說明漢軍確實出現了叛逃。
尉仇臺是個心思縝密的人,雖然親眼看到了漢軍營地的變化,卻不肯輕易便相信,畢竟,東川王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他不得不多一個心眼,防備漢軍耍什麼花招。直到今日一早,魏延帶着怒氣踏過冰面來投降,才讓尉仇臺心中的肯定加深了幾分,他決定好好盤問盤問魏延,如果魏延能解釋的通他心中的疑問,他才肯徹底的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
尉仇臺大帳之內,魏延昂然站立在中央,目不斜視的看着尉仇臺。尉仇臺盯着魏延看了良久,沒能在魏延的臉上看到什麼破綻,這才悠然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魏延洪亮的回答道:“大漢驍騎將軍魏延。”
尉仇臺噗嗤一笑,揶揄的說道:“即爲大漢上將軍,跑到本王的營帳內來做什麼?”
魏延的臉上閃現出一絲憤恨的神色,揚聲說道:“冠軍侯敖烈,賞罰不明,某直言相告,彼卻屢次充耳不聞,並怒斥於某,某心中不忿,故此來向大王獻計,共同打敗敖烈所部。事成之後,除了敖烈之外,其餘漢軍降卒,必須要交給某來處理。”
魏延的話,引起了尉仇臺的注意,追問道:“你要那些降卒做什麼?”
魏延答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自當成就一番大業。難水邊有兩萬大軍。雖然這幾日來叛逃了一些,可還剩下六、七千之衆,某如果能得到這些人,即可揮兵南下,將高句麗佔據在手中,屆時,某亦是一國之主,你我二人聯手,何人還敢小覷?”
聽完魏延的解釋,尉仇臺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魏延是想收編漢軍降卒。然後攻下高句麗,自立爲王啊。魏延的威名,尉仇臺也聽說過,知道魏延是漢軍中難得一見的驍將,就連烏桓峭王都是被他斬殺在戰場上的。以尉仇臺想來,向魏延這樣的人,必然不甘久居人下,想要自立爲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況。敖烈因爲軍士叛逃的事情,遷怒到魏延身上,對魏延屢次斥責,魏延能忍到今天。已經超出尉仇臺的預料了。魏延每天清晨被敖烈大聲斥責的事情,早有潛伏在漢軍附近的探子回報給尉仇臺知曉了。
接着,尉仇臺又問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問:“敖烈號稱小霸王,身經百戰。戰無不勝,既然漢軍已經出現了大量的逃兵,敖烈爲何還要堅持在難水對面安營而不肯退兵?”
“正是因爲身經百戰而戰無不勝。現在的敖烈已經變得驕狂自傲,全然不復當初了。他不肯退兵,有兩個原因,其一,他是想效仿當年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之舉;其二,現在盤踞在高句麗的張繡是敖烈的師弟,相信張繡很快就會派出人馬來支援敖烈。等張繡發兵之後,高句麗必然空虛,這也是某想要打下高句麗的另一原因。”魏延從容不迫的回答着。
陰險的一笑,尉仇臺說道:“魏延,你的算盤雖然打的很好,可是,本王能從中撈取到什麼好處呢?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本王是不會做的。”至此,尉仇臺已經相信了魏延的話,並且相信漢軍確實是出現了大量的叛逃,之所以會這麼說,無非是想把利益最大化而已,在此次聯手中,尉仇臺可是佔據着主動權的,魏延不過只有三十幾名親兵跟隨,還不是任由尉仇臺提條件?
魏延聞言一怔,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此戰,某願爲先鋒,率先殺入漢軍營中。某對漢軍營盤的佈置瞭如指掌,屆時,某四處放火,燒燬漢軍糧草,製造混亂。爲大王的大軍創造戰機。另外,事成之後,等某奪下了高句麗,某先給大王黃金萬兩,以作酬謝之禮,如何?”
等你奪下高句麗?做夢去吧,等利用你打敗了敖烈之後,本王立刻揮兵南下,把高句麗佔爲己有,還有你什麼事嗎?尉仇臺在心中陰毒的想着。不過,尉仇臺表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常,假裝思索了片刻之後,這才緩緩地吐出兩個字:“成交!”
一個時辰之後,尉仇臺帶來的五萬人馬全部集結完畢,分成五個隊列,只等尉仇臺一聲令下,便會分批馬踏冰面,度過難水,大舉進攻難水對面的敖烈軍營。尉仇臺站在隊列最前面,目視身邊的魏延,緩緩說道:“魏將軍,可以開始了麼?”
魏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大刀,回頭對尉仇臺說道:“大王,只看漢軍營中起火,速速舉兵來接應某。”說完,不等尉仇臺回話,魏延一馬當先衝了出去,三十幾名親兵親隨其後,踏着難水的冰面向漢軍營地衝去。
尉仇臺身爲扶餘國王,對難水的情況,自然熟悉的很。難水中部地帶,水流平緩,積水很深,每到冬季,在天氣的寒冷作用下,難水都會結成厚厚的堅冰,可供萬人渡河,如果計算好距離的話,甚至可以讓兩個萬人隊相隔數丈距離,一前一後同時進行渡河,讓部下五萬大軍分批次儘快渡河,再加上魏延這個內應,合力圍剿敖烈所部不足萬人的漢軍,尉仇臺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在他看來,小霸王再怎麼神勇,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抗衡五萬大軍。
沒過多久,魏延的身影進入了漢軍營地之內,隨即,漢軍營地內冒起了黑煙,開始時還只是幾縷,時間不長,整個營地都被魏延點燃了,漢軍營地的上空,頓時聚攏了大量的黑煙,翻騰不休。一陣陣喊殺聲和呼叫救火的聲音,從漢軍大營內傳出。
難水對面的尉仇臺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仔細的分辨着漢軍營地內傳出來的各種聲音,嘈雜的聲音分成兩股,一股聲音中,時常夾雜着一兩聲魏延那雄壯的怒吼;另一股聲音,顯得更爲嘈雜,是紛亂的呼叫救火之聲,根據音量來推斷,大概有五千多人在呼喊。
看來,魏延所言不虛,漢軍營中,確實只剩下數千人了,其餘的大都逃走了。否則的話,面臨眼前的混亂,不可能只有數千人的呼叫聲。一念及此,尉仇臺不再猶豫,向着身後一揮手,大聲下達着命令:“渡河!全殲漢軍!”尉仇臺可不是遵守信義之人,他絕對不會把漢軍降卒留給魏延,讓魏延擁有自己的勢力,那和他自己的利益不相符。
第一個萬人隊騎兵迅速行動了起來,拍打着戰馬衝上了冰面,向着漢軍陣營殺去。等第一隊騎兵到達難水中央的時候,第二隊萬人騎兵也開始行動了起來,追隨在第一隊騎兵身後,跟着踏上了冰面。
當第一隊騎兵呼嘯着度過冰面,登上對岸土地的時候,尉仇臺徹底放下了心中的戒備,有了這一支萬人騎兵隊打前鋒,自己就算是在對岸站穩腳跟了。就算沒有魏延的內應,想要打敗敖烈所部,也不是什麼難事了。於是,尉仇臺做出了快速進軍的命令:“傳本王令,派出兩個步兵隊,同時渡河!”
扶余只是個小國,所擁有的騎兵也只有兩萬人。當兩個萬人騎兵隊出發之後,剩餘的三個萬人隊,則都是步兵了。一人一馬的重量,和兩個人的重量差不多,既然難水冰面能承受萬人隊騎兵,那麼,承載兩個萬人隊步兵,也是不在話下的。
隨着尉仇臺的命令,兩個萬人隊步兵同時踏上了冰面,向着對岸進發。當這兩隊步兵踏着整齊的步伐,快要到達難水中央的時候,先前出發的第二隊騎兵已經渡過了難水中央,還有三分之一的距離,就要到達對岸了,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沉悶的咔嚓聲在冰面上響起。開始的時候,破碎的咔嚓聲還不怎麼明顯,甚至還沒有馬蹄踐踏冰面的聲音響亮,可是不久,一聲接一聲的破碎聲響起,咔嚓咔嚓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密集,很快就連成了一片,讓站在冰面上的三萬扶余戰士,臉上都浮現出了驚恐的神色。
久居難水邊,這樣的咔嚓聲代表着什麼,扶余戰士們當然很清楚——冰面,要崩塌了。三萬扶余戰士全部不約而同的收住了腳步,眼神中已經泛起了絕望的神色。他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保住性命,但是他們都清楚,一旦沉落到冰面之下,絕對是有死無生的下場。
咔嚓——又是一聲響亮的破碎聲之後,冰面終於開始出現塌陷,在難水中央,一塊一丈見方的冰面,轟然裂開,然後迅速沉落到難水中,冰面塌陷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冰面下奔流不息的水流。難水,在這個寒冷的冬日,透過厚重的冰層,向扶余人展露出本應在夏季才能看到的碧綠本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