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三人唏噓感慨了一會兒之後,情緒逐漸都平復了下來。張飛拉着劉備來到自己部下的七百騎兵面前,指着騎兵對劉備道:“大哥你看,這些精銳的騎兵,以後就是咱們的部屬了。”
說完,張飛轉過頭,對着部下的騎兵們吼道:“還不拜見主公?!”
七百騎兵齊刷刷的翻身下馬,站立在自己戰馬的左側,同時摘下了頭盔,對着劉備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拜見將軍。”
劉備先前在城牆上也親眼目睹了這支騎兵的精銳,聽張飛說以後這支騎兵就是自己的了,忍不住心花怒放,滿心歡喜的等待着這些人的參拜。然而這些不知道張飛從何處弄來的精銳騎兵們,雖然對自己十分恭敬,但是卻異口同聲的稱呼自己爲將軍!是將軍!不是主公!這就讓劉備原本滿心的歡喜,剎那間化爲烏有。
劉備畢竟是劉備,心中雖然不痛快,但是他深知打天下最重要的就是兵馬錢糧,以眼前這支騎兵的精銳程度,劉備絕對不會棄之不用。帶着和煦的微笑,劉備就像是沒聽到剛纔這些人對自己的稱呼一樣,平靜的說道:“你們都是好樣的,某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張飛是個粗人,他根本就沒注意到部下騎兵對劉備的稱呼,即使注意了,他也體會不到劉備的感受。見到劉備開口稱讚部下騎兵,張飛高興地列開大嘴寫笑道:“大哥,這些兄弟是墨寒兄弟送給俺的。”
殊不知張飛的這一句話,讓劉備的臉色瞬間變色!早上的時候,關羽就曾經誇讚過甘寧所部水軍,誰料到傍晚時分,張飛竟然直接帶了一隊敖烈訓練出來的精兵回來!自己的兩個兄弟先後對敖烈部下精兵讚不絕口,這讓劉備這個大哥的臉面往哪裡放?儘管劉備深知,兩位兄弟絕對不會嘲笑自己這個當大哥的無能,但是看着張飛對身後七百騎兵的看重,劉備的心裡真的不是個滋味。劉備也喜歡精兵悍將,也想讓關羽和張飛分別帶領一支雄兵,但前提是,那必須是劉備給他們的!而不應該是敖烈,甚至不應該是除了劉備之外的任何人!
張飛粗大的神經沒注意到劉備的變化,依舊還在講着這一戰中,部下的七百騎兵如何如何的作戰英勇。關羽的心思比較細膩,很快發現了劉備的異常,他也明白劉備的臉色爲何會變得如此蒼白。但是,這件事就事論事,人家敖驃騎仗義出手相助,自己兄弟斷然沒有遷怒人家的道理,否則的話,就是失了信義,以後還怎麼混?以怨報德的事情,可不是義薄雲天的關羽能做出來的。但是關羽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勸解劉備,只好沉默的低下頭。
在這個時候,能夠打破僵局的,只有公孫瓚。
看到關羽和張飛進城之後,公孫瓚故意落後了劉備幾步,讓劉備先一步來和關張二人互訴衷腸。因爲公孫瓚和劉備是同窗,當然十分清楚劉備的爲人,他知道劉備這個時候是一定會大哭上一場的,他實在是不想看到一個大男人像個婦人一樣痛哭流涕,所以就刻意晚來了一會兒。
“聽說玄德賢弟麾下多了一支精銳騎兵?爲兄特來祝賀。”公孫瓚一邊走一邊說道。
劉備收起了臉上的異色,恢復了平時老實忠厚的樣子,轉身向着公孫瓚微笑道:“伯圭兄說的哪裡話,哪裡還有騎兵敢在伯圭兄的白馬義從前,當的上精銳二字?”
公孫瓚哈哈笑道:“玄德就不必過謙了,適才在城頭上,某都看到了。翼德帶回來的這支精兵,確實非比尋常啊。”
張飛插嘴道:“這些兄弟都是墨寒兄弟送給俺的。”
“噢?”公孫瓚饒有興趣地看了看七百騎兵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張飛興奮的黑臉,這才讚歎着說道:“原來是墨寒老弟,難怪這支騎兵會如此精銳,這樣吧,某再給玄德三百騎兵,湊足一千之數,這樣一來,玄德也就有了自己的軍馬了。”
對於公孫瓚的饋贈,劉備的感覺沒有像對敖烈那樣的牴觸,連忙長揖一禮,說道:“多謝伯圭兄。”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張飛擁有了自己的部下,劉備的實力得到了加強,公孫瓚暗中幫助敖烈撫平了劉備的牴觸情緒。要說唯一有什麼不圓滿的地方,就是劉備的心中,若有若無的對張飛多了一種複雜的心情,是猜忌?是隔閡?劉備自己也說不清楚。
遼東,治所襄平城中。
公孫度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守的位置上,漫不經心地看着眼前的使者:“這麼說,驃騎將軍是派你們來講和的了?徐...呃,不好意思,本將記性太差,先生高姓大名來着?”
徐庶不卑不亢的說道:“晚生徐庶,當不起公孫太守先生之稱。晚生前來,也並不是來講和,於私,我主人稱小霸王,怎會和他人講和?於公,我主是當今天子親封的驃騎將軍、冠軍侯,官職、爵位無不在太守之上,何談講和一說?”
公孫度猛然站起了身子,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喝道:“放肆!豈敢在本將面前大放厥詞!你們是來示威的嗎?”
戰列在兩旁的十幾名親衛唰唰地拔出戰刀,怒目看向徐庶,只要公孫度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前來,砍下徐庶的腦袋。
徐庶面不改色,微微笑了一下,朗聲說道:“各位,某和你家太守的事情還沒有談完,勸你們暫時還是稍安勿躁,否則的話,某身後的人,不是你們能對付的。”說着,徐庶閃開了半個身子,把身後一人讓了出來。
站在徐庶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魏延。此刻魏延的手已經落到了腰間的刀柄上,臉上的神色不怒自威,用眼角的餘光掃視着公孫度的親衛,冷哼了一聲。
公孫度身爲一方諸侯,見識自然不凡。他看出了徐庶身後的魏延氣勢不凡,低沉的問道:“還未請教這位將軍的大名?”
魏延斜了公孫度一眼,洪亮的答道:“某乃是南陽魏延!”
“魏延!”公孫度心中着實吃了一驚,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魏延單刀匹馬斬殺峭王的事情,已經在幽州傳開了。烏桓人素來好勇鬥狠,而且身體素質極佳,能在亂軍之中輕易斬殺峭王,豈是無名小卒能做出來的事情?公孫度看了看站立在兩旁的親衛,這些親衛有多少分量,他心中清楚。如果一言不合,魏延暴起傷人,自己手下的這些親衛是斷然阻擋不了魏延的。
想到此處,公孫度的臉色緩和了下來,換上了一副笑臉:“看看,看看,魏延將軍果然是大將之風,本將怠慢了,來來來,快坐。啊,徐庶先生也請坐。”
徐庶拉着魏延坐在了公孫度的下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道:“我主讓某帶話,張舉擁兵自立,罪不可赦。爲天下百姓計,我主欲興兵征討。公孫太守若是能出兵相助,戰後,我主願表奏太守爲遼陽侯,並且言明,太守此次出兵的一應用度,都由驃騎將軍府支出。”
公孫度沉吟了一會兒,斟酌地說道:“不是本將不想出兵平亂,只是本將現在身患重病,不能遠行啊,還望先生向驃騎將軍言明本將的難處。”公孫度早就料到敖烈派人前來,必定是向自己要援兵來了,所以早就想好了託辭。
老狐狸!徐庶在心中暗罵了公孫度一句,什麼身患重病,分明是擁兵自重,不肯讓部下人馬受到任何損失罷了。“原來太守染有小疾啊,那確實是不適合出戰了。對了,我主還有一句話讓某帶給太守。”說到這裡,徐庶忽然不說話了,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品起了茶來。
就在公孫度好奇到底是什麼話的時候,魏延挺身站起,一雙充滿殺氣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公孫度,一字一頓的冷聲說道:“叛國者,一律當誅!”這句話當然不是敖烈說的,即便敖烈曾經說過,也絕對不是對公孫度說的。這句話是徐庶在來的路上和魏延商量好的,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藉着敖烈的威名,恩威並施的迫使公孫度就範。
看着魏延眼睛裡散射出來,就像是惡狼盯着獵物一樣的眼神,公孫度的心底不由得震顫了一下。直到此刻,公孫度才醒悟過來,他面臨的兩個使者不是普通的使者,而是威震北疆的驃騎將軍、冠軍侯,有小霸王之稱的敖烈派來的。一旦敖烈平定了張舉,回過手來收拾自己,自己拿什麼抵擋?一直以來,公孫度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不遵守朝廷的法令是有原因的,因爲他隨時可以退守到三韓去,在三韓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土皇帝。三韓,是大漢東北方千里之外的一個小國,甚至連國家都稱不上,只是一個大型部落而已,也就是今天的南北朝鮮半島。那裡島嶼衆多,三面環海,正適合公孫度發揮麾下水軍的特長。然而,當公孫度意識到自己面臨的潛在對手,有可能是敖烈的時候,他動搖了,他不確信自己能夠在敖烈的手下逃生到三韓半島去。
但是,如果就這樣俯首聽命於敖烈,公孫度實在是心有不甘。一時之間,整個太守府大廳中,都陷入了沉靜。
良久之後,公孫度沉吟着說道:“這樣吧,就請兩位暫時回到館驛等候消息,本將要問詢問過醫官後,確認本將的痼疾不會影響到此次敖驃騎的平匪大計,才能答覆兩位。”
徐庶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然後拉着魏延離開了遼東太守府。
當徐庶走後,公孫度冷笑了一聲,想用一個遼陽侯的虛名就讓自己出兵?那有那麼美的事情!公孫度已經打定了主意,把徐庶和魏延牽絆在遼東,既不殺他們,也不放他們離開。殺了他們,得罪了小霸王敖烈,放了他們,又得罪了張舉,兩邊都是兵強馬壯,公孫度誰也不想得罪。
走出太守府之後,魏延悄悄對徐庶道:“元直,你真神。公孫度的一切反應都在你的算計中,嘿嘿,現在咱們至少能拖住他,不讓他發兵去幫助叛賊了。”
徐庶回頭看了遼東太守府一眼,輕聲說道:“文長你看着吧,用不了幾日,這遼東太守府,就要換個主人了,說不定,到時候那個新主人,就是你魏文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