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佛寺,天色已黃昏,陶湛依舊沉默,只是這種沉默和來時又有一點不一樣,傷心和擔憂是一樣,只是又多了一份尷尬,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劉璟。
她也沒有想到母親會把他們的手合在一起,這分明就是一種託付,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他嗎?
他會怎麼想,會不會認爲是自己的意思,是自己告訴母親,他也喜歡自己,他會認爲自己是自作多情嗎?
好像他答應了母親,可這種答應會不會是一種同情?或許是不忍傷害母親?
難道……他是真心地答應母親嗎?
陶湛心亂如麻,有好幾次她想打開車窗和他打聲招呼,隨意說兩句話,這種尷尬的氣氛快要把他淹沒了,可是她的手碰到車簾又縮回來了,她始終沒有這個勇氣。
“九娘!”
劉璟的聲音從車外傳來,他終於打破這種沉寂,陶湛的心怦怦跳了起來,隨即又充滿擔心,‘他是想否認在母親母親的承諾嗎?’
“嗯!”
她低低答應一聲,低下了頭,儘管坐在馬車裡,他看不見,但她的臉還是紅了。
“我覺得還是讓你母親搬回家比較好。”
陶湛一顆心放下,原來是這件事,她的緊張頓時消除了,“父親說,有很多客人,怕傳染給他們。”
“其實不要直接接觸,不會傳染,你母親沒有咳嗽,也不會面對面傳染,而且今天我們不是還和你母親握了手嗎?還有醫匠,他不知接觸了多少病人,他爲何沒事?我認爲沒有這麼嚴重。”
“可母親說過,在佛前,她心中更寧靜。”
“不是!你母親只是不想牽累你們,不想讓你們爲她擔心,九娘,再好的佛心也比不上親情。”
陶湛沉默了,劉璟深深敲打在她的內心深處,‘再好的佛心也比不上親情。’
她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一種泣血的愧疚,不能!她不能這樣把娘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佛寺裡,她一定要把娘接回家。
陶湛拉開車簾,有些激動道:“璟公子,我們回去,幫我把娘接回家。”
劉璟停了片刻,這才柔聲道:“先不急,現在已是黃昏了,明天一早再去說服你父親,給我一點時間,我做一樣東西,然後我們一起去建議。”
陶湛慢慢冷靜下來,是啊!一定要讓爹爹同意,否則娘不會跟自己回去,她想了想,又奇怪地問道:“你要做什麼東西?”
劉璟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由於東院客人衆多,陶府爲了便於管理,開啓了一直不用的東門,讓客人從東門出入,又開啓了東吊橋,同時關閉了東門和主宅後院相聯繫的幾處通道。
而且很多客人都帶了隨從,人員複雜,陶府又調兩百名武裝家丁進內宅防護,晝夜巡邏,防護得異常嚴密。
劉璟先把陶湛送到正門,陶湛下了馬車,對劉璟笑道:“今天真是麻煩你陪我,還好,沒遇到那個蠢貨。”
“我想這幾天都不會碰到他,至少我在的這幾天,他都不會出現。”劉璟很自信地笑道。
“爲何?”
陶湛不解,一雙美目裡充滿好奇,“他怕你嗎?”
“他不怕我,但他父親怕我,所以他應該被黃祖關起來了。”
“哼!看來黃祖並不蠢。”
陶湛又淺淺一笑,“那我等你一起去找父親談。”
劉璟點點頭,轉身牽馬走了,陶湛一直望着他背影走遠,才感激地嘆息一聲,走進了大門。
剛走到前院,卻見一大羣人從中庭走出,正是陶勝送劉琮和蔡逸兩人出來。
劉琮滿臉笑容,快步從中門出來,卻一眼看見了陶湛,眼睛頓時一亮,“九娘也在這裡?”
陶湛聽他居然叫自己小名,心中極爲不滿,她沒有理會,冷着臉向另外一扇小門走去。
陶勝見女兒居然不理睬貴客,臉上有些掛不住,重重哼了一聲,“湛兒!”
陶湛無奈,只得上前向父親施一禮,“參見父親!”
“你下午去哪裡了?”
“回稟父親,女兒下午去探望母親了。”
‘探望母親’四個字觸動到陶勝心中最柔軟一塊,他暗暗嘆一口氣,柔聲對她道:“琮公子是專門爲祖父拜壽而來,蔡公子也是,是我們陶府貴客,不可失禮!”
陶湛默默點頭,轉身向劉琮和蔡逸行一禮,“歡迎琮公子和蔡公子來陶家做客。”
劉琮難得看見陶湛沒有和劉璟在一起,笑眯眯邀請道:“剛纔我正和令尊談起柴桑的風景,明天我打算去潯陽江遊玩,不知有沒有這個面子請到九娘同行?”
陶湛眼看父親要替自己答應下來,她急道:“明天還要去探望母親,琮公子,我母親病重,實在無心遊玩,請諒解!”
劉琮的臉上終於有點掛不住,冷了下來,長長‘哦!’了一聲,“既然陶姑娘無心,那就算了。”
“琮公子、蔡公子,很抱歉,我先告辭了。”
陶湛轉身向小門走去,陶勝也看出了劉琮對自己女兒有意,只是他想到了劉璟,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苦澀地笑了笑。
劉琮注視着陶湛楚楚動人的身材,眼中閃爍着熾熱的光芒,心中暗忖,‘無論如何,他要將陶湛弄到手,如此美嬌娘,藏在房中,怎麼疼愛她都不爲過。’
這時,一直笑而不言的蔡逸終於開口道:“既然琮公子如此有意,九孃的父親就在身旁,爲何不求娶?”
劉琮再也忍不住,向陶勝跪下,“小侄愛慕九娘已久,願娶九娘爲平妻,懇請世叔成全。”
平妻只是一種好聽的說法,實際上還是妾,並無什麼地位保障,除非是丈夫特別疼愛,就像劉備的甘夫人,因爲跟隨劉備患難已久,所以贏得尊重。
年輕有姿色或許還能保障一二,一旦年長色衰,就很難再有所謂平妻的地位,這種說法只能騙騙年幼無知的姑娘,如何能騙得過久歷世事的陶勝。
陶勝當然不願意自己女兒做人的妾,而且二弟也說過,劉璟似乎也很喜歡女兒,更重要是,劉璟對陶家有大恩,陶勝一直心懷感激。
只是劉琮身份尊貴,陶勝也不能直接拒絕,那會得罪人,他猶豫一下,笑道:“琮公子能看上小女,這是她的榮幸,只是最近事務繁多,拙荊又不幸病倒,這件事且容我再考慮考慮,公子請起!”
陶勝將劉琮扶起,又笑着安慰他道:“公子放心,我一定會慎重考慮。”
劉琮心中暗喜,只要陶勝肯考慮,那就有希望了,他是州牧之子,地位要遠高於劉璟,雖然父母都多少會考慮女兒的情感,但他相信,對於陶勝這種商人,更注重實際利益,何況還有族人,哪個不想和州牧結親。
“那就拜託世叔了,小侄先告辭!”
劉琮行一禮,和蔡逸離開正門,繞道向陶府東門而去。
“蔡兄,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回到自己院子,劉琮便急不可耐問道。
“就看州牧對於陶家有多重要了,不過我相信,就算陶勝猶豫不決,陶家族人也一定支持這門婚事,陶勝是家主,他焉能不考慮族人的心意,琮公子就等着好消息吧!”
劉琮按耐不住內心地喜悅,對身後的十幾名隨從道:“一人賞你們五百錢,出去喝酒玩樂吧!”
衆人大喜,紛紛躬身謝道:“恭喜公子了!”
衆人爭先恐後跑去問書佐領取賞錢,劉琮眯着眼,彷彿看見了他和陶湛入洞房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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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之上,一隊船隻離開了柴桑,向武昌城方向駛去,在最後一艘大船上,黃勇眯着眼,不時望向血紅色的夕陽,眼中不斷閃爍着殺機。
他雙手後縛,雙腳也被繩索捆綁,旁邊坐着兩名看守他的士兵,兩人都是黃祖親兵,也不敢過於得罪黃勇。
“這是主公的命令,我們也是奉命而行,二公子再忍耐一晚,明早船就到武昌了,我們一定會放你。”
兩人不停解釋,黃勇只是冷笑不語,過了片刻,他忽然道:“你幫我的肩膀捏一下,我的血脈不通,快不行了。”
一名親兵連忙上前給他捏肩膀,就在這時,黃勇雙手脫繩而出,閃電般勒住親兵脖子,‘喀嚓!’一聲,親兵脖子被扭斷。
黃勇抽出他腰間長刀,反手一刀刺去,另一名士兵措手不及,被一刀刺穿了心臟,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聲。
慘叫聲驚動了同船的其他數十名士兵,他們紛紛從前船奔來,這時,黃勇已經割斷了腳上的繩索,將刀咬在口中,縱身一躍,跳進了茫茫的長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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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劉璟便準備牽馬出門了,他的一名手下發現柴桑南城有一座佔地極廣校場,可以讓他練習騎射。
“公子!”
這時,小包子從院子裡奔出來問道:“那個東西需要縫製多少層?”
劉璟想了想,笑道:“二十層左右,今晚可以縫製好嗎?”
“加緊一點可以,還有王大頭去買手衣了,但我沒見過有皮做的手衣。”
王大頭就是王泰,手衣就是今天的手套,秦漢時很流行,在馬王堆漢墓中也有出土,皮手套自然有它的用場。
劉璟翻身上馬,回頭笑道:“我給他說了,他若搞不到皮手衣,就別回來!”
“駕!”他雙腿一夾戰馬,催馬向陶府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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