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萬江東軍漸漸‘逼’近鄱陽郡時,‘交’州軍便已全面撤軍,張飛的軍隊從鄱陽郡撤出,而諸葛亮的主力也從豫章郡治南昌縣撤出,撤到一百五十里外的新吳縣,豫章郡是南方地區最重要的郡縣之一,人口衆人,物產豐饒,郡下有十五個縣之多,新吳縣是江東軍佔領豫章郡後新築的一座縣城,顧名思義,就是新的吳縣。
新吳縣城牆周長近二十里,城牆高大堅固,四周有護城河,是豫章郡的內陸軍事重鎮,其重要程度僅次於南昌縣,人口近兩萬人,諸葛亮從一開始便沒有考慮以南昌縣爲據點,原因很簡單,南昌緊靠贛江,江東的船隊可以浩浩‘蕩’‘蕩’直接殺至,對於水軍薄弱的‘交’州軍極爲不利。
其次,新吳縣位於丘陵地帶山,山巒起伏,河流、平原間雜其中,非常有利於伏擊戰,對於擅長山地作戰的‘交’州軍而言,新吳縣無疑要比南昌縣更加適合。
所以當‘交’州軍佔領豫章郡後,諸葛亮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將南昌縣的大量糧草搬到新吳縣,準備以新吳縣爲據點與江東軍作戰。
‘交’州軍中軍大帳內,諸葛亮正和關羽、張飛等人商議即將到來的大戰,軍營內正厲兵秣馬,積極‘操’練,大戰來臨前的氣氛已經很濃厚了,‘交’州軍上下士氣高漲,無不躍躍‘欲’試。
但關羽卻顯得有點憂心忡忡,他對漢軍含糊的態度心懷疑慮,或許是和他曾被漢軍俘虜過有關,他總覺得漢軍不會容忍他們對荊南四郡的佔領,儘管現在漢軍是在利用‘交’州軍來削弱江東軍,可如果戰勝江東軍後呢?漢軍會不會落井下石,將他們趕回‘交’州。
關羽終於忍不住道:“軍師,我覺得還是應該和劉璟進行談判,將荊南四郡的歸屬問題明確下來,不能等我們戰勝江東軍後,最後卻白白做了嫁衣,這樣不行。”
諸葛亮卻搖了搖頭,“我不妨明着告訴雲長,荊南四郡劉璟絕不會給我們,不用和劉璟談判,我心知肚明。”
關羽愕然,半晌說不出話來,張飛卻急道:“既然荊南四郡沒我們的份,那我們還打什麼,直接回家生孩子去!”
諸葛亮卻笑了起來,對張飛道:“雖然荊南四郡最終拿不到,但我們這次北征也只是借道荊南四郡,我們真正目的卻是奪取豫章郡和鄱陽郡,然後向南打通‘交’州幹道,這樣就擁有了我們自己的北上通道,這其實是從江東手中奪取土地,和荊州無關,我相信劉璟會樂見我們與江東軍之間的‘激’戰。”
“可和江東軍的一戰也不好打啊!”關羽嘆息道。
“確實不好打,江東兵力是我們的四倍,我們的壓力很大,不過他們也有弱點,一是他們不擅山地戰,其次戰線較長,兵力容易分散,便於我們各個擊破,而且這次孫權居然親自掛帥,看似很重視,其實不然,這會削弱前線統帥的決策權,不利於前線統帥決策,江東軍幾次都失敗在這上面,但他們似乎並沒有吸取教訓。”
這時,軍師從事陳震在一旁補充道:“孫權親自掛帥的原因我倒清楚,他也有苦衷。”
“哦!孝起說說看。”諸葛亮笑道。
“其實江東軍幾次失敗的根源就在於他們的內鬥,江東派系林立,壁壘分明,從文官到武將,都各有派別利益,從前是周瑜和程普之爭,周瑜是廬江派,程普是北方派,周瑜病故,程普又捲入孫賁之‘亂’,軍中舊格局已去,但新勢力又起,現在呂‘蒙’和陸遜之爭,呂‘蒙’屬於北方派,是張昭極爲推崇之將,而陸遜則是吳越派,而且兩人有‘私’仇,根源就在當年的柴桑之戰,這次北方派主戰,吳越派主和,矛盾有‘激’化之勢,孫權就是擔心這兩人互相拆臺,才親自出任主帥。”
“那爲什麼不派其他人做主帥,比如黃蓋、周泰、魯肅等人,非要讓這兩個有仇之人帶兵?”關羽不解地問道。
“這就是江東目前政治惡化的典型表現,孫權兩次西征失敗,使他權威大損,現在江東內部已有呼聲,要求孫權還政給孫策之子孫紹,也有人主張由孫靜之子孫瑜繼位,孫權爲了鞏固權力,分化反對勢力,愈加縱容江東派系對立。
現在北方派和吳越派兩強相鬥,黃蓋本身不錯,但他是廬江派,自從周瑜病逝,魯肅不受重用,廬江派已失勢,黃蓋就沒有了帶兵機會。
這次西征,北方派和吳越派爭奪主將之位,孫權只得各用一人,北方派推出呂‘蒙’,吳越派推出陸遜,這兩人的矛盾不僅是‘私’仇,還代表了兩派之間的鬥爭,去年合‘肥’之戰,孫權派陸遜去接應呂‘蒙’,就註定了江東軍的失敗,這就是江東日漸衰敗的根源,‘激’烈的派系內鬥。”
楊儀的一番話讓衆人幡然醒悟,諸葛亮讚許地點點頭,“孝起‘洞’察江東局勢,看得很透,所以這一戰,我們如果能充分利用江東內部矛盾,或許就有勝機。”
衆人正商議着,有士兵在大帳‘門’口稟報,“啓稟軍師,荊州甘寧派人送來了兩輛木牛,就在大營外。”
諸葛亮一怔,隨即大喜,他就在等待木牛,沒想到居然送來了,他立刻起身對衆人笑道:“晚一點再繼續商議,我們去看看山地運輸利器。”
衆人對木牛早已久聞大名,紛紛欣然起身,跟着諸葛亮向帳外走去,此時兩輛木牛已運入大營,十幾名士兵正將它從牛車上卸下,數百名士兵圍在兩邊竊竊‘私’語,諸葛亮帶領衆將走來,衆人紛紛讓開一條路。
這時,送木牛的使者上前向諸葛亮行一禮,呈上一封信道:“這是我家都督給諸葛軍師的一封信,兩輛木牛是應上次楊主簿所請,特地送來。”
諸葛亮打開信看了看,臉‘色’略略一變,但立刻又恢復平靜,若無其事來到木牛旁,他仔細看了一看,對衆人笑道:“大家看到沒有,木牛的關鍵就在於下面的銅樞紐,非常巧妙,關鍵就在於如何省力,在平地上不如河流運輸,但在山地中卻相當於兩匹騾子,比騾子更好照顧,它還不用吃草料。”
衆人都笑了起來,紛紛圍上去細看,這時楊儀看出了諸葛亮神‘色’有異,他慢慢走上前低聲問道:“軍師,發生了什麼事?”
諸葛亮微微嘆息一聲,“甘寧在信中明確拒絕了我們的五百頭大象,如果我沒有料錯,劉璟現在就在江陵,這應該是劉璟的意思。”
楊儀一怔,“軍師是說,劉璟拒絕了我們的好意?”
諸葛亮搖搖頭,“他們其實是在告訴我,荊南四郡不會給‘交’州。”
儘管諸葛亮告訴關羽,劉璟不會容許他們佔領荊南四郡,但他本人卻還抱着一線希望,但劉璟拒絕了他提出五百頭大象的美意,就說明劉璟看透了他的心思,明確拒絕了大象換荊南的暗示,諸葛亮又忍不住嘆息一聲,心中無限悵惘。
...。。
四百餘艘戰船在贛江上列隊疾駛,這是陸遜率領的五萬‘精’兵,他們將直接和‘交’州軍正面作戰,而在另一戰場,呂‘蒙’則率三萬軍進入荊南,從後面斷‘交’州軍的退路,而孫權則率兩萬輜重後軍在彭澤湖一帶接應兩軍。
在爲首大船上,陸遜手按戰劍上,顯得頗爲憂慮,他並不是爲自己擔憂,而是他們的軍隊這次西征,必須要得到荊州的借道同意,非常被動,呂‘蒙’的軍隊遲遲不能進入荊州江界,延誤進兵,這會影響到整個戰局。
這讓陸遜意識到,這場戰役的勝負實際上是控制在漢軍的手中,一旦漢軍想借‘交’州軍來削弱江東,那麼這場戰役江東軍必敗無疑,他們彷彿就像將頭伸進了繩套之中,隨時會被漢軍勒緊脖子。
陸遜屬於吳越派,吳越派強烈這次反對出兵,但作爲軍方重要人物,陸遜是支持與‘交’州軍作戰,只是陸遜主張從海路直接進攻‘交’州,斷北上‘交’州軍的根子,他在戰略商議中提出了這個方案,卻遭到了所有文武大臣的一致反對,包括孫權也堅決反對,或許是他陸遜的想法太冒險,太匪夷所思,也或許是因爲江東水軍沒有海航經驗,也可能是長途奔襲,江東軍後勤無法保障。
但陸遜覺得真正的原因是他們缺乏一種冒險‘精’神,尤其是孫權,他更是缺少一種置死地而後的勇烈,這讓陸遜十分失望,就在他出徵之前,和族長陸景略略‘交’談了幾句,族長竟流‘露’出他當年支持孫權上位的後悔,表達了應該由孫策長子孫紹繼位的想法,陸遜也有了同樣的念頭,或許換一個江東之主,他們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動。
“到岸了!”
桅杆上的眺望兵大聲叫喊,打斷了陸遜的思路,他打手簾遮住刺眼的陽光,只見在遠處隱隱出現了一座城池的輪廓,那裡就是南昌縣了,船隊漸漸放緩了速度。
陸遜在半路上已得到情報,‘交’州軍已撤離南昌縣,駐紮在一百六十里外的新吳縣,南昌縣內已無一兵一卒,這讓陸遜心中很糾結,這就意味着南昌縣只是一箇中轉站,他們還須繼續西進,進攻新吳縣。
這時眺望兵指着江面大喊道:“陸都督,有船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