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官員們最初的計劃是讓漢王及其家眷直接住進剛修繕完成的未央宮,但遭到了劉璟的反對,‘民田未治,先入奢侈,非興邦之道也’,這是劉璟反對的理由。
長安官員們由此改變了方案,暫時關閉未央宮,讓漢王和家眷入住西園宮,這是漢靈帝劉宏視察長安時的臨時行宮,名義上是宮,實際上是一座佔地百畝的大宅,遠遠不能和佔地數千畝的未央宮相提並論,但也玲瓏雅緻,畫閣長廊,清泉匯成湖泊,湖畔垂柳依依,別有一種意境。
王妃等家眷入住新居自有一番忙碌,而劉璟卻直接來到北城外的大軍營,視察並慰問將士,漢軍在關中地區有十萬駐軍,在隴西、河湟及河西地區又有五萬人,整個關隴地區有十五萬大軍,其中八萬軍隊直接駐防長安四周,主要分駐三處,也就是著名的灞上、棘‘門’和細柳三座軍營,由於所處地理位置重要,至今仍在沿用。
劉璟視察軍營是長安的直戍營,位於北城外的長樂宮故地,有士兵兩萬人,主要負責長安城防和維持長安秩序,軍營佔地規模很大,長樂宮被拆除後,留下了平整的地基,正好用來駐軍。
劉璟在趙雲和張任的陪同下,登上了氣勢宏偉的西闕臺,長樂宮的西闕臺和未央宮的東闕臺相互呼應,形成了蔚爲壯觀的雙闕景觀,漢高祖劉邦便是登上這座西闕臺俯覽天下,分封諸侯王。
不過此時的西闕臺被改爲閱兵臺,可以俯覽佔地數千畝的軍營,當然,也可以看見西面氣勢巍峨的未央宮,劉璟來到欄杆前,扶住欄杆向遠方眺望,遠處是滔滔渭河,向東奔流而去,憑欄而望,令人心‘胸’開闊。
闕臺下則是密集的軍營,可以看見士兵們在空地上列隊訓練,劉璟回頭對趙雲和張任笑問道:“怎麼不見騎兵訓練?”
張任上前道:“回稟殿下,這邊是兩萬長安衛戍軍,有三千騎兵,不過騎兵去西海軍營集訓去了,訓練半年,要兩個月後才能回來。”
去西海高原集訓是劉璟制定的國策,幾乎每名士兵都要去西海軍營輪訓半年,對於提高士兵體力有着顯著的效果,這對於提高力量和體格皆較弱的南方士兵的戰鬥力,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劉璟點了點頭,他俯覽了整個軍營全貌,又走下闕臺,來到了士兵軍營內,一羣人走進了一座大帳,帳內幾名剛訓練完的士兵正在休息,忽見走進大羣人,嚇得他們紛紛站起身。
趙雲笑道:“這是漢王殿下來看望你們。”
士兵們連忙上前行軍禮,劉璟擺擺手笑道:“不用客氣,請坐下說話。”
他坐了下來,三名士兵膽怯地坐在他對面,這時,又有幾個營帳的士兵悄悄進來,圍在兩旁,劉璟回身對衆士兵笑道:“大家都坐下吧!隨便一點。”
士兵們紛紛席地而坐,劉璟笑問三名士兵道:“你們叫什麼名字,都是哪裡人?”
“回稟殿下,卑職楊青,河間郡人。”
“卑職羅小六,漢中人。”
“卑職錢川,隴西人。”
劉璟笑着問一名黑壯士兵道:“你居然是河間郡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當初被俘的士兵嗎?”
黑壯士兵撓撓頭說:“啓稟殿下,卑職是今年才從軍,聽說關中稅賦很低,我們全家七口人便從河間郡來關中謀生,我在家排行第三,爲了多得二十畝軍田,父母便讓我從軍了。”
士兵的坦率令衆人都笑了起來,劉璟點點頭,又笑問道:“那你們家現在在哪裡?有多少土地?”
“卑職全家被安置在藍田縣,全家七口人,耕種一百二十畝土地,有兩頭犍牛。”
“土地是自己的嗎?”劉璟又追問道。
“回稟殿下,七十畝是產田,屬於自己,二十畝是軍田,卑職只要從軍滿五年,軍田就屬於自己了,另外三十畝是租種的官田,只要連續耕作,不擱荒,五年內可免稅賦。”
劉璟又回頭問二十幾名士兵道:“你們中間有多少人和他的情況一樣?”
士兵中有十幾人舉起了手,這時,趙雲在一旁道:“衛戍軍士卒大部分都是新兵,七成以上是北方人,其中又以河北人居多,微臣有統計,河北籍士兵有八千三百餘人。”
劉璟有些好奇地問黑壯士兵道:“爲何你們河北籍士兵偏多?”
士兵嘆口氣說:“河北人大多懷念袁本初,曹‘操’統一河北後,對河北各郡收的稅賦很重,加上大量壯丁被強行抓去從軍,我們河北人一直對曹‘操’懷有恨意,我有兩個族兄都死在赤壁之戰中,我大哥也赤壁之戰中被俘,後來漢王殿下放他回來,令我們全家感‘激’不盡,這次有同鄉說,關中在募民,我父母便立刻決定帶領全家遷移來關中,以報殿下當年釋放大哥的恩德。”
士兵的述說也令劉璟頗爲感概,他沒想到當年自己的一個決定,便使得這麼多人一直感念至今,可見民衆心中都有一杆秤,孰是孰非,他們心中清楚得很。
這時,一名‘侍’衛擠進帳,在劉璟耳邊道:“馬校尉來了,在大帳外等候。”
劉璟點點頭,起身笑道:“不打擾大家休息了,大家好好刻苦訓練,請大家記住我的一句話,平時多流一滴汗,戰時少流一滴血。”
衆人一起躬身施禮,“遵令!”
劉璟走出大帳,等候在帳外的馬鈞立刻上前施禮:“參見殿下!”
“馬校尉是幾時回來的?”
“回稟殿下,微臣剛剛趕回來,請殿下隨微臣去軍械院視察。”
“辛苦馬校尉了,我們這就出發!”
劉璟隨即向趙雲等人告辭,帶領‘侍’衛和馬鈞一起走出了軍營大‘門’。
...。。
軍械院位於城西,是一片佔地近千畝的曠野,四周圍以營柵,東北角還有一條小河穿流而過,注入渭河,軍械院的建築部分佔地約百畝,由幾十座大大小小的房屋和院舍組成,目前軍械的工匠和生徒共有兩千餘人,分爲弩弓、盾甲、刀矛、火器、軍船等等十個支院。
在劉璟的攻胡計劃中,各種針對胡騎的新式武器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其中以遠程攻擊的弩箭爲主。
事實上,這些年漢軍針對曹‘操’的虎豹騎已裝備了不少新式武器,比如打上方谷時用到的火油飛彈,‘射’程五百步,再比如改良大黃弩,將原本需要四、五人才能‘操’縱的十石大黃弩降低爲七石後,削減了一半的重量,兩個士兵便可以‘操’作,目前已造成兩千部,殺傷‘射’程三百步,箭可穿甲。
劉璟之所以急着趕來軍械院,就是因爲他聽到一個消息,馬鈞率領徒弟研製出了一種連續擊發蜂弩,殺傷極大,這引起了劉璟的極大興趣,甚至包括他這次急於趕來長安,也是有這個因素在內。
劉璟一行人跟隨馬鈞進了軍械院,馬鈞笑道:“殿下是要先參觀軍械院,還是先去看新蜂弩?”
劉璟笑道:“參觀軍械院以後再說吧!蜂弩讓我期待已久。”
“既然如此,殿下就請隨我來。”
衆人直接進了弩弓支院,這是一座三進大院,前院是講學堂,由五間堂屋組成,最多可容納五百人同時聽講,中院則是研究新式弓弩之地,有二十幾間屋舍組成,後院則是試弩場,是一片佔地約十畝的空曠地,一共有大匠和生徒三百餘人。
馬鈞稱呼它爲新蜂弩的緣故,是因爲早在建安十年他們便在江夏匠學發明了水上蜂弩,利用大黃弩改裝,安裝在小船上,可對敵船進行近距離‘射’擊,但這次發明的新蜂弩完全不一樣。
在一間陳列室內,劉璟看到了馬鈞極力推薦的新蜂弩,確實和從前的水上蜂弩完全不一樣,劉璟看到的是一架外形很像木牛的方形櫃子,不過它有四隻輪子,劉璟拍了拍櫃子笑道:“這是什麼,四輪木牛嗎?”
馬鈞神秘一笑,在櫃子後面扳動一個機關,櫃子竟緩緩解開了,馬鈞的兩名徒弟迅速拉開櫃板,眼前便出現了一架十字形的弩架,縱軸長約六尺,橫軸長四尺,皆是用堅硬細密的核桃木製成。
在弩架龍骨上則依附着一隻長約兩尺的鐵盒子,鐵盒子是由‘精’鐵打造,磨得非常光滑,前端開有密集的小孔,足有三十個孔之多,每隻小孔中放了一支箭,鐵盒兩端各有一股牛筋弦,另一端固定在十字形弩架的橫軸上。
劉璟不由笑了起來,這不就是木牛上防禦弩的放大嗎?馬鈞明白劉璟笑意,便解釋道:“這種蜂弩實際上是連弩的一種,木牛連弩和它是同一思路,不過木牛連弩‘射’程很短,只有五十步,而這種蜂弩的‘射’程有三百步,可以連續擊發,威力要遠遠超過木牛連弩。”
馬鈞‘抽’出一支弩矢,遞給劉璟,“其實研製的最難點就在這支箭矢上,殿下請過目。”
劉璟接過這支沉甸甸的弩矢,竟發現它是鐵矢,長約一尺,這支箭矢至少重十兩,他眉頭一皺問道:“怎麼會是鐵矢?”
馬鈞說話很慢,但口齒已經很清晰,而且還能說較長的話,如果是第一次見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幾年前還是嚴重口吃患者,馬鈞用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毅力,漸漸克服了從小困擾他的頑疾。
“箭的羽‘毛’多,平衡好,但飛行速度慢,弩矢的羽‘毛’少,但穩定‘性’差,容易在空中翻筋斗,而我們這支鐵弩矢更是沒有羽‘毛’,有羽‘毛’會嚴重影響發‘射’,剛開始我們是用木矢,但總是不成功,後來發現是因爲太輕,受風的影響較大,於是我們便改爲鐵矢,穩定‘性’大大增加,不再被風吹飄。”
“用了鐵矢就可以解決平衡問題嗎?”劉璟又追問道。
“只是解決左右搖擺,但前後翻滾問題也耗費了我們很多心血。”
馬鈞取一支鐵矢,橫在手指間,對劉璟道:“殿下請細看這支鐵矢的外形有什麼特點。”
劉璟上前細看,雖然整支弩矢乍看起來很勻稱,但若細看,就會發現前端略粗,矢尖呈紡錘型,他點點頭道:“前重後輕!”
“不錯,關鍵就在這裡,數十支弩矢從一個仰角‘射’出,飛出一條弧線後,它會自己頭朝下,利用鐵矢本身重量,向下疾速‘插’刺,威力驚人,我們做過很多次實驗,三百步外,可以穿透兩層皮甲。”
劉璟按耐不住內心的期待,笑道:“我要親眼看看他的威力。”
“可以,殿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