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上百級彎彎曲曲的石階之後,幾人這纔來到了那座山寨之中,在船伕的帶領下,劉赫跟隨他,走入了一處大堂。
剛要坐下時,兩個人也跟了進來。
“嘿,這次出兵,總算是有驚無險吶。”
“是啊,平日裡我等怎敢與那曹操爲敵?今日卻殺得他這許多將士,真他孃的痛快。”
劉赫看了看他們,只見這兩人都是三十多歲模樣,一個身材高大威猛,極爲粗狂,一個則稍顯瘦弱,卻滿臉鬍渣,臉頰上還有一道傷疤,顯得有些相貌猙獰。
不過兩人見到劉赫之後,都變得神情肅然,恭敬行禮,劉赫也隨即還禮。
這時,那位船伕也摘去了蓑笠,卻是一名頭戴綸巾的年輕儒士,只是此人身形挺拔,雙目有神,又不像是尋常文人。
“貴客請坐。”
三人之中,儼然以這儒士爲首,他指了指一處座位,劉赫也不客氣,徑直走過去坐了下來。
“在下多多拜謝三位,今日救命之恩,日後必報,只是不知三位尊姓大名?”
他說這話時,才發現自己坐下了,那三人卻沒有落座,反而恭恭敬敬站在了自己面前。
“草民拜見陛下,願吾皇萬福金安。”
劉赫一震:“三位原來早已知曉,如此說來,今日出手相助,莫非也是早有安排?”
那臉上有刀疤的男子說道:“皇上,說起這事,那全靠咱家軍師神機妙算啊,他早就料到陛下您會有此劫,因此昨日命我等早早備下船隻,還將附近數十個村落中的耕牛,統統買了回來,嘿,這一下可將寨中的錢糧消耗了大半……”
“咳咳……”
儒士趕忙打斷了他,那男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話有點太多了,這纔打住。
劉赫有些訝異地看着儒士:“先生如何能未卜先知?”
儒士恭敬道:“草民並非未卜先知,只是憑藉些許蛛絲馬跡,猜到曹操計謀,這才命寨中兄弟,四處打探,探得程良將軍與陛下先後出了洛陽,故此愈發認定,這纔有了這諸多安排。”
“哦?什麼蛛絲馬跡?”劉赫來了興趣。
“不敢欺瞞陛下。鄙寨原本在臥牛山,年前爲曹操所剿,這才逃到此處,恰逢曹軍與陛下王師交戰,無暇他顧,我寨中萬餘條性命,這才得以保全。自那以後,我等便處處留心曹賊動向,即爲自保,也爲圖有朝一日,尋得機會,報效朝廷。”
他這番話,說得既冠冕堂皇,卻又誠懇無比,讓劉赫也聽得十分順耳。
“嗯,倒是句實在話,那之後呢?”
“曹操當日汝南一戰失利,敗於張勇、高順二位將軍之手,草民深知曹賊心性,此人野心勃勃,智謀不凡,因此料定他必有復仇之策,因此命人潛入城中,多加打探。”
“直到三日之前,曹軍忽然多番調動,他將與潁川郡接壤城池中的守軍,偷偷在夜裡調走大半,連同守將也一併換了,同時,在這平輿城外,另設營寨,互爲犄角,據此,草民便知他定有奸計,要圖謀對付陛下。”
這下,連劉赫都有些震驚:“竟有此事?先生言下之意,曹賊至少在三日前,便知道朕與三弟會來汝南?”
那儒士搖了搖頭:“陛下是否會來,曹賊未必知曉,但是程良將軍,只怕早已在其算計之中。”
劉赫低頭沉思:“嗯……經先生如此提點,朕也覺得有些異樣。三弟被朕圈禁府中已有半年,一向安分守己,此次汝南一戰,四弟受傷,朕早有嚴令,不準將此事告知於他。他那夫人也算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深明大義,怎會如此不知分寸,泄漏消息?更奇怪的是,府內外都有護衛把手,若無人接應,單憑三弟一人,要想悄無聲息逃出府去,還帶上了兵器、戰馬,實在是不可能辦到。只是當時朕心中憂慮,一時沒有想到。”
“這就是了。”儒士說道:“其中必是曹賊作祟,將程良將軍引來加害,消息傳出,則張勇將軍定不能忍,即便重傷臥牀,也會親自領兵前來尋仇,如此則絕非曹賊敵手。張將軍重傷之身,再遭大敗,只怕也是必死無疑,那時曹軍風頭正勁,而朝廷失二良將,陛下喪二兄弟,豈不正是曹軍大好良機?”
“好個曹阿瞞,用心歹毒,天下莫能出其右,朕早晚必誅之。”
劉赫聽得是勃然大怒。
他忽然神情一變,看向儒士,將他反覆打量了幾遍。
“先生僅憑這些許線索,便能推斷出今日之事,還能佈下這許多安排,先以火牛衝陣,救我等突圍,並且將我等引來此處,利用陷阱擊退曹軍,如此智謀,堪稱國士無雙,還有兩位壯士,也是武藝不凡,甚是勇猛,朕欲重用三位,只是不知三位身份?”
聽了他的話,兩名壯漢都面露驚喜之色,唯獨那儒士,忽然跪了下來。
“陛下仁厚愛民,爲萬世明君,我等能爲陛下效勞,實爲莫大福氣。況草民等人,皆爲戴罪之身,此番不過將功贖罪,不敢奢求陛下賞賜。”
“戴罪之身?此話何解?”
儒士指了指兩名壯漢:“這兩位兄弟,俱是當年太平道餘孽,僥倖存活至今。而在下早年爲友報仇,當街殺人,後來隨被人從法場救走,從此棄武從文,卻終究犯下死罪。我等只求陛下赦免罪責,便已感恩不盡。”
聽着他的一番言論,劉赫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了幾個人名,再聯繫剛剛儒士提到了的地名臥牛山,他心中更加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足下可是姓徐?”
儒士大驚:“陛下……陛下如何得知?”
見他承認了這一點,劉赫當即笑道:“哈哈,朕非但知道你姓徐,還知道你名爲徐庶,字元直,六年前犯下殺人案,從此改名換姓,潛心學問。而這兩位,臉上有刀疤者,定是裴元紹,另一位,想必就是周倉,周元福了吧?”
三人彷彿見到什麼妖魔鬼怪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劉赫,驚訝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陛下……陛下您可真是神了,連我們兄弟的名字底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說了,小人服了,徹底服了。”
裴元紹激動得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周倉也是一臉興奮和惶恐。
徐庶滿是震驚:“陛下怎會知曉?”
劉赫擺手道:“朕身爲天子,有衆多諸侯與朝廷爲敵,這打探消息,自然是必不可少,至於三位的身份,也是恰巧有人曾經探聽到一二,朕看過一眼罷了,適才徐先生所說,朕覺得十分耳熟,在腦海中搜尋一番,故此得知。”
“原來如此,陛下真神人也,草民拜服。”
徐庶躬身下拜。
“呵呵,別說朕了,倒是徐先生,你怎會與這兩位壯士走到一起,還進了他們山寨,做了軍師?這倒是件稀奇事。”
劉赫知道,徐庶殺人之後,改名單福,來到荊州求學,與龐統、諸葛亮、崔鈞、石韜、孟建等人爲至交好友,同時也是“諸葛四友”之一。
而裴元紹和周倉,則是在臥牛山爲盜,直到關羽千里走單騎路過此地,裴元紹出兵劫掠,可週倉認出了關羽,便殺了裴元紹,跟隨在關羽身邊。
因此,徐庶跟這兩人,原本應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這時卻出現在了同一座山寨中,這讓劉赫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