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的民夫可不是荊州的民夫,非但沒有工錢還吃不飽穿不暖,又要拉縴,一個個怨聲載道,剛過蘄春,縴夫們便開始罷工。徐盛大怒,連殺數人,逼迫着民夫繼續上路,但是走起來就慢了不少。
這一日,糧船到了武昌,離着三江口不足五十里。徐盛的心情大好,下令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忙碌了這麼多天,別說民夫,就是兵卒們也是人困馬乏。天色剛剛暗下來,一個個便躺倒在地呼呼大睡。徐盛還算盡職,旁人睡了之後,徐盛帶着自己的幾個親衛,一船一船的查看。
剛剛巡視了一圈,沒有什麼問題。徐盛正要走進自己的船艙休息。突然一個親衛大聲喊道:“大人,你看,那是什麼?”
黑夜之中,漫漫霧氣的籠罩之下,一大團黑影正在慢慢的接近糧船。徐盛盯着看了半天,一則天色不好,二來霧氣太重,隱約之間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那黑影越來越近。不是一個,而視三五個。水浪拍打着戰船,使得戰船有些搖晃。忽然,對面的黑影之上亮起了一支火把,高高懸掛在空中,照出戰船模糊的身影。
“敵襲……!”徐盛看的清楚,巨大的曹字戰旗就在那隻火把照耀的範圍之內。剛剛睡熟的兵卒,猛然間聽見這聲響,根本反應不過來。徐盛連忙派人催促。
對面的戰船在亮起一根火把之後,接二連三不斷的亮起火把,整條戰船被數百根火把照的明晃晃,晃得人眼睛難受。毛玠站在船頭,看着遠處如同長龍一樣的運糧船,覺得距離差不多,伸手試了試風向,微微點頭:“放箭!”
千萬只的火箭如同流星一樣劃破天地間的黑暗,直撲糧船而來。徐盛揮舞手中的大刀將射向自己的火箭一一打落,可是他的手下兵卒就沒有這麼好的身手。不少兵卒已經中箭,慘叫着掉進長江之中。運糧船被點燃,兵卒們冒着箭雨救火,雖然離着水很近,可是着火的地方實在太多,還要防備弓箭的襲擊,眼看着一艘艘的運糧船被點燃,無法撲滅。
岸上的民夫愣愣的站在那裡。按照江東的軍規,糧草損失,大將重大三十軍棍,所有民夫一律斬首。有機靈的一看根本救不下來,匆忙轉身朝着黑暗中跑去。民夫們立刻一鬨而散,負責看守他們的兵卒根本顧不上。
“大都督!”朱桓一挑賬簾突然闖進了周瑜的大帳。周瑜半躺在榻上,身旁的下人一口口的給他喂藥。這幾天來,周瑜連下牀都難,動不動便會咳血不止。龍飛實在看不下去,已經派人去請神醫張機,這一兩天便能趕到。
朱桓見周瑜面色難看,往日的風采早已不見了蹤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周瑜用手撥開下人送到嘴邊的藥勺,扭頭看着朱桓,輕咳一聲:“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朱桓低着頭,一聲不吭。周瑜深深的吸了口氣:“快說!到底怎麼了?”
朱桓怕周瑜動怒,連忙道:“是這樣的,武昌方向又有火光,按照時間計算,我們的運糧船差不多就在武昌!”
“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聽的人心裡發毛,很擔心周瑜一口氣上不來死在這裡。
朱桓連忙解釋:“大都督,你不要着急,或許不是!我們還沒有接到斥候的任何報告!”
周瑜咳了很久,又咳出一口鮮血,支撐着爬起來,手指朱桓,有氣無力的說道:“快!立刻率兵前往武昌救援,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們的糧食!”
“諾!”朱桓答應一聲,轉身就往門外跑。
龍飛自然也看見了武昌方向的火光,他的心裡便是咯噔一下,回頭掃視了衆人一眼:“怎麼又是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庶連忙道:“要是我猜的不錯,應該是江東軍的運糧船被曹軍燒了!按照時間計算,運糧船應該就在武昌附近!”
“連續兩次讓曹操得手,周瑜這大都督是怎麼做的?”龍飛皺起眉頭:“不行,我得去見見周瑜!”
“主公且慢!”徐庶連忙道:“如今江東軍馬已經不在是周瑜指揮了,周瑜生病之後,魯肅已經接替了周瑜,此次運糧的人都是魯肅親自挑選的!”
郭嘉看着天際間熊熊的火光,扇子不斷的扇,猛然間停下,眼睛一轉,吸了一口涼氣。動作雖小,龍飛還是看在眼中,急忙問道:“奉孝有什麼話說?”
郭嘉想了想:“上次武昌失守,主將黃蓋飲酒誤事,此次江東運糧船被劫又是在武昌附近,你們都不覺得有些蹊蹺嗎?運糧之事屬於絕密,我們是江東軍的盟友也是費力得到,爲何曹操卻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還精準的把握了時間,這些問題不能不仔細想想!”
徐庶一愣:“你是說我們之中又內奸?”
“不是我們,是江東!”郭嘉一指對面的軍營:“而且這個內奸還能接觸到核心機密,要不然他怎會知道運糧的時間和路線?”
龍飛點點頭:“有這種可能,元直,立刻去查!一定要把這個內奸挖出來!與曹軍大戰在即,決不能出亂子。”
“諾!”徐庶連忙答應一聲。
徐盛是被幾個兵卒合力從江水中撈出來的。徐盛雖然勇猛,可是箭矢實在太多了,前胸也中了兩箭,幸虧鎧甲阻擋沒有傷及要害。看着江面上的一條火龍,徐盛欲哭無淚。周圍兵卒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個個也是啞口無言。朱桓從黑夜裡鑽出來,手裡提着大刀,惡狠狠的盯着徐盛
他也晚來了一步,等他的水軍抵達武昌的時候,曹軍早已撤退,留下的只有被大火包圍的運糧船。看着已經走遠的曹軍戰船,朱桓立刻命人追趕。自己架着輕舟上了岸。
徐盛急忙起身對朱桓行禮。朱桓冷哼一聲:“不必!此事大都督已經知曉,你是跟着我回去領罪,還是我綁了你回去見大都督?”
徐盛淡淡道:“不勞朱將軍費心,我跟你走!”
此戰曹軍不損一兵一卒,燒了江東數萬擔糧草。周瑜拖着病體親自過問此事。徐盛靜靜的跪在堂下,江東諸將分列兩旁。周瑜大聲咳嗽,眼看就要把肺咳出來,魯肅長嘆一聲:“大都督保重身體,此事乃我用人不當,若要論罪,還請大都督先治我之罪!”
“咳咳咳咳……”周瑜一句話都說不出,一個勁的咳嗽,聽得衆人心中不爽。等到周瑜咳嗽完畢,深深吸了口氣:“算了!因我之病,無力支撐這戰事,才造成接二連三的損失,我已經向主公奏報,請辭大都督之職,子敬兄才智在我之上,今後所有事情都聽子敬兄的安排!”
朱桓正要反駁,周瑜揮揮手示意他安靜。魯肅連忙道:“大都督乃是我江東棟樑,此次抗曹全奈大都督指揮,我不過一名文士,如何能撐起這麼大的重擔!”
周瑜又是幾聲咳嗽,一伸手,接過旁邊侍衛手裡的寶劍:“子敬兄不必客氣,此乃主公所賜佩劍,若有不聽調遣者,可先斬後奏!我這一病恐怕難以痊癒,今後江東安危就靠諸位了!”
衆人急忙跪地。周瑜使了一個眼色,侍衛將寶劍送到魯肅的面前。大帳中的氣氛格外的凝重。步卒這邊恨不得魯肅立刻接過寶劍,而水軍這邊一個個瞪着眼睛看着魯肅,似乎只要魯肅身手接劍,便會一擁而上將魯肅砍成肉泥。
就在魯肅即將伸手的瞬間,帳外忽然有人高聲喊喝:“周都督且慢!”
衆人急忙扭頭看向帳外。龍飛帶着荊州一干人等走了進來。路過魯肅身邊的時候,龍飛特意多看了他兩眼。周瑜想要起身迎接。龍飛一笑:“周都督不用客氣,你我之間不需要這些俗套!”
有人搬過一張小几放在一旁。龍飛一屁股坐上去,揮手示意江東諸將起身,看着魯肅,龍飛笑道:“本來此事我不該管,但是曹軍大兵壓境,關係你我兩家生死,所以我就不得不說兩句!”
“龍將軍請講!”周瑜大口的喘氣。
龍飛道:“江東衆人之中,能和曹操抗衡的只有周都督,不是我貶低你們!看看你們?接二連三失敗,爲何?就是你們不聽周都督之言!黃蓋酗酒,魯肅擅自派兵運糧,這些都是你們從秣陵而來的步卒所犯之錯!這麼多天以來,我一直在觀察,你們這些步軍的將軍、校尉們有誰將周都督放在眼中?嗯?”
大帳裡鴉雀無聲,只有龍飛聲音:“要想保住江東就得同仇敵愾,可你們卻相互間勾心鬥角,沒有將心思用在打仗上!今日我便放話,只要周都督不做都督,我龍飛立刻退兵!”
衆人大驚,沒想到龍飛竟然如此維護周瑜。魯肅的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陣的失落。尚未伸出的雙手,不自覺的往後靠了靠,強壓下心裡的不滿,道:“龍將軍教訓的是,此事皆因我們人心不齊而起!你們都聽着,從今往後,一切全聽大都督安排!打敗曹操,還我江東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