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亡故,東吳的吳侯孫權確實表現出非常悲傷的模樣,親自爲周瑜主持後世,冊封周瑜遺孀喬氏夫人爲一品夫人,其子周循襲都元侯。
可是這一切,呈現在周瑜之子周循眼中卻是一種矯情的做作,實爲可笑之舉。
故其陳表,讓爵位於弟周胤。
看書的有人要問了,這是爲何?
原來,周瑜和孫權兩人並不像表面上的那樣和睦,只是相互間都藏在心裡罷了。
由於孫策的知遇之恩,周瑜死心塌地爲了江東賣命,從無二心所言。
然而“功高蓋主”這個被歷朝歷代帝王所擔心的事,便在孫策去世之時降落在了可憐的周瑜身上。
昔日孫策過世,託付周瑜輔政,並不是孫權沒有那份能力。孫權若是沒有那份能力,又豈會小小年紀救了一家子性命與亂軍之中呢?
因此足見孫權之英智。
正是因爲如此,孫策纔有了託付後世,囑託周瑜、張昭等人共輔孫權。
身爲帝王,疑心過重不好、沒有疑心也不行。
這一切,周瑜都知道。
可是爲了一個名聲,爲了一個知遇之恩,他縱有造反之力,縱有造反之才,卻沒有了造反之心,卻是依然要揹負着被猜疑的事實而不敢自辯。
既然如此,他一死也便罷了!
可是他卻偏偏生了一個聰明更勝於他的兒子,周循!
周循,字伯謙。五歲作詩,七歲習劍,九歲替父謀策取下江東士族陸家的徹底歸順;十五歲入仕,一條長槍技壓羣雄,奪得比武頭魁,被孫策封爲騎都尉;十六歲察言觀色,發現孫策亡故之後的父親不同於以往;十七歲的他通過各方手段的打聽,推斷出父親的難處,遂諫言父親退出仕途不成,而自身隱退歸家。
可見,周瑜這個兒子是多麼的有能力。
他僅僅是通過對周瑜的表情的觀察,便感覺出周瑜的變化。
這需要多麼細緻的觀察能力呀!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雖然說那個時代的孩子十六歲就已經快成年了!
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他憑藉自己在軍隊上的關係,打聽了一些與父親相關的事情。只是一些相關的事情,他就可以推斷出父親所面臨的局勢,能夠了解到父親的難處。
想一想,這人得多麼聰明呀!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得多麼強!他多麼的自信,又多麼的謹慎!
如此謹慎、多謀、自信的人爲何沒有提醒周瑜莫要盲目進軍呢?
因爲,他根本就沒在周瑜身邊,而是待在柴桑的家中。
幾年來,他一直在家中休養,偶爾會出去遊玩一番。
父親的去世,他很悲痛。
但是他卻顯得很平靜,似乎早就有所預料一樣。正如他對送喪的人說道:“父親到底還是解脫了!請你們稟報吳侯:父親的後事,我會自己打整的。”
等到孫權親自帶人來給周瑜送終之時,他站在府前,攔駕說道:“承蒙吳侯器重,父親泉下有知,心亦有慰。然臣子不敢託王侯之喪葬大禮,否則泉下難安。草民還請吳侯與衆位大人府中休息。”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卻也給本來就是做作的吳侯孫權一個下臺階。
孫權卻還假惺惺的說道:“公子言過其實。汝父於我江東乃是有功之臣,孤以王侯之禮安葬亦不爲過也!”
“吳侯心意深重,草民代父謝過。天下百姓得知吳侯如此禮賢下士,日後當入吳者相繼而來,以感吳侯之恩重!然,父亡子葬,天下之禮也!還望吳侯應允!”周循只是讓孫權等人在靈堂之前拜祭周瑜靈位,執意請他們回府休息。
孫權這才聲言:“公瑾有大功與江東,孤當表封喬夫人爲一品夫人,汝襲都元侯。”
喬夫人在一旁趕忙謝恩。
然周循卻是推讓,翻身拜倒,謂曰:“草民昔日辭官而歸,乃是自感才華遺盡,無能爲以助吳侯。今豈能襲父之位,豈不是有誤於主公乎?某弟周胤之才,可比某當日也,可請吳侯賜父之爵位於他。”
孫權一看,好嘛!老子給你臉,你不要臉呀!
正欲發怒,卻見諸葛瑾在一旁使眼色,他只得忍着,然後對周循言道:“汝弟與汝有何分別!既然汝願意,孤便將爵位賜予他便是。”
言畢,他帶着諸葛瑾等人轉身離去。
周胤,周循同父異母弟。喬氏夫人所生,年十六,性浮,好大喜功,文才武藝皆學自兄長周循。
見兄長把爵位讓給自己,周胤大喜。
他趕忙磕頭,向孫權謝恩。
直到孫權離去,他還在念叨着:“謝過主公,謝過主公。吾也有爵位了!”
周循冷眼看了看他,轉身對喬氏夫人言道:“姨娘,父親明日出殯,萬萬當不得以王侯之禮安葬。當以大臣之禮,莫要壞了父親一世英名!”
“循兒所言極是。便依你所言。”小喬應道。
周循母親早亡,喬氏對其不好不壞,倒也沒有什麼隔閡。周循一直以姨娘相稱。
次日,在叔父周暉、堂兄周峻的幫助下,周循帶着家人給周瑜發喪。
孫權等人只是在半路上爲周瑜送了送行。
周瑜後事之後,諸葛瑾向孫權推薦周循。
孫權心中依舊對周瑜功高蓋主之事有所顧忌,但是又不能明說,只是說道:“公瑾在世之時,周循便辭官不做。今公瑾不在,孤又如何能夠令其回心轉意?其才曠世又如何,不爲我所用,養之何用?”
言下之意,似乎有取周循性命的意思。
諸葛瑾等人聞言,心中都不明白。
畢竟周瑜、孫權兩人將隔閡隱藏的太深,就連這些終日在一起的謀臣武將都不從得知,更何況他人呢?
倒是周循與周峻兩人站在柴桑的山上,遙遙望着遠去的吳侯車隊。
“難道伯父真的與吳侯有隔閡?”周峻問道。
周循冷冷的言道:“隔閡?父親年少時頗有大志,故勤學苦練,以謀仕途。然恰逢亂世,便與孫伯符一起征戰江東。當時江東八鎮,便是父親和孫伯符一文一武攜手打下來的。孫伯符一死,孫仲謀焉有不視父親爲眼中釘?記住,功高蓋主呀!”
功高蓋主!
周峻這次明白周循一味的不讓以王侯之禮安葬周瑜,原來是這樣一個意思。
周循回頭看了一眼周峻,說道:“兄長,今弟胤得襲父爵,卻終究是個孩子。姨娘,一個婦道之人,見識短淺。還望兄長入府照應一二。”
“有汝在側,我去何爲?”周峻不解的問道。
“兄長所言差異!某之所爲,已經觸怒吳侯。今日或許可以活命,然日後卻要奔走江湖,難得安寧也!昔日,某聽從父親所言,一條長槍技壓羣雄,奪得武鬥魁首。如此人才不爲己用,安肯讓與他人與己爲敵乎?”周循反問道。
周峻從小就看慣了他這幅自信滿滿的推測的樣子,而且十分信服:“吳侯氣量真的這麼小嗎?莫非現在已經派人前來殺你?”
周循轉身望着吳侯孫權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說道:“哎!他的氣量一點不小,不如也不會容得父親一直在江夏統兵。只是我的不識擡舉激怒了他。他如此深的城府,豈會馬上動手呢?”
說完,他摘下一片樹葉,放到嘴上,吹出一聲尖銳的哨聲。
自打山下跑了一匹戰馬,馬上兵甲衣靠、行禮囊裝,全部準備齊全。
周峻問道:“原來你早已準備好了!難道不回去和嬸孃告別一下?”
告別?他們現在都是吳侯的人了,我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周循無奈的一笑,說道:“兄長儘管回去,告訴他們我在後山爲父親守孝三十天。三十天後自然會回府。”
周峻與周循的感情十分深厚,對周循的瞭解也是相當清楚,看到周循這樣說,點點頭:“好的!你一路千萬要注意!”
言畢,他折身朝着山下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周循喃喃的說道:“都走了。父親,你看到了吧。你爲了一個承諾,害得我流離失所。怕是還要找個人來替我死去纔是!”
言畢,他猛然戳槍在手,一個虎躍跳到旁邊樹上,擡手猛刺。
“啪”“哎呀”
一個黑影從樹上滾落下來。
周循不待他起來,長槍當棍使,一個力劈華山。
大棍狠狠的砸在了此人的脖頸之處,“咔吧”一聲脆響,那人脖子一軟,一命嗚呼。
周循擡手摘下那人臉上的面巾,看了看,並不認得,自言自語的說道:“沒想到,來到還真快!老兄,你就替我死去吧!”
說着,他將身上的孝服脫下來,和那人換了。
接着拔出寶劍,他把那人的臉劃了一個稀爛,又把身上用寶劍砍了數刀,這才起身穿上甲冑,翻身上馬,朝着遠方奔馳而去。
正史所說,周瑜長子周循頗有其父之風,拜騎都尉,早卒。
其實不然,由於孫策死後,孫權與周瑜面和心不合,周循怕步其父後塵,遂辭官不做,欲避世,而不能。
其弟周胤,因其母喬氏而得寵,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