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兵發宛城
郭嘉拒絕做皇帝的太傅,沒做曹操長子的老師卻跑去收了司馬家的次子爲弟子,此事傳出後令諸人瞠目譁然。
曹操對郭嘉收司馬懿爲徒此舉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能得出司馬懿此人天資過人郭嘉見獵心喜這個結論。
荀彧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不解郭嘉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有意爲之,於是思之再三之後,荀彧待沐休之日帶上了上次與郭嘉未曾飲完的兩壺酒來到了郭嘉處。
“小人見過荀令君。”
“阿吉,奉孝在何處?”
“先生一早便帶着司馬公子出門了。”
“可知去了何處?”
“不知,小人只知先生帶了酒,帶了琴。”
荀彧一默,轉身上了馬車。
不多時,荀彧來到一處綠茵之地,眺目望去遠處正有兩個身影,風中隱隱還有琴音傳來。
荀彧緩步走了過去,郭嘉琴音未頓,然清雅的聲音帶着冷意淡淡響起:“琴音斷絃酬知己,美酒隨風醉路人。可惜此弦不斷,郭嘉不醉。文若,主公欲徵宛城討伐張繡,你說此次會有何折損?”
荀彧一頓,在戲志才墓前倒上了一杯酒,淡聲道:“有你在,主公自然無慮。”
郭嘉停下撥絃的手,對一旁的司馬懿道:“司馬懿,爲師送你一個玩伴如何?”
“懿聽從老師安排。”
“那便這樣吧,我們該回去了。”
荀彧最後依舊未問郭嘉是否是有意要收司馬懿,只當巧合之下,司馬懿意外入了郭嘉的眼,畢竟若是對司馬家有所圖謀,所謀者也該是司馬朗或者是現任司馬家主司馬防,於是荀彧也丟開了此事,不再糾結。
隔日,曹操爲征伐張繡開了軍政會議,以曹操現在的實力,要征討蝸居在宛城的張繡自然沒有什麼問題,於是在衆人一致點頭之後,曹操便下令荀攸隨軍,郭嘉鎮守許昌,掌軍政要務。
隨後曹操再度沉吟半晌後,對一旁的曹昂道:“子修,此次宛城之行,你隨爲父同去。”
曹昂聞言眼睛一亮,臉上帶着些微欣喜,然態度卻十分沉穩:“諾。”
曹操見之,心中十分滿意。
這時郭嘉緩緩站了起來,慢聲道:“主公,大公子此次恐無法隨主公前往宛城,還請主公見諒。”
曹操詫異:“爲何?”
“大公子之前雖隨主公偶有徵戰,然本身不足之處仍舊太多,且大公子尚在可塑階段,太多的殺伐之氣不利於大公子長成,還請主公明鑑。”
“哦?奉孝既出此言。莫非是打算親自教導子修了麼?”
“然,此次出征,還請主公將趙雲也一同帶上,暫充主公護衛。”
曹操一擺手:“我有典韋在側安全無虞,趙子龍還是留在你身邊吧。”
郭嘉對曹操一躬身:“還請主公帶上趙雲以做護衛。”
曹操一頓:“好吧,既然奉孝這麼堅持,趙子龍就先充作我的護衛,子修留在許昌。”
“謝主公。”
會議散後,郭嘉召來了趙雲。
“雲,見過先生。”
“子龍,此次主公征討張繡你暫充主公護衛,宛城戰役結束後,你再回到我的身邊。
“諾。”
“若主公身側典韋不在,你務必要不離主公身旁,尤其是在主公越放鬆警惕的時候,你就越要提高警惕,知道麼?”
“諾。”
趙雲離去後,司馬懿不解的問道:“先生,曹公這次征伐會有危險麼?”
郭嘉一笑:“你近讀史書,可曾見過萬無一失的戰爭?”
“並無,所以老師您才如此囑咐子龍將軍嗎?”
“爲師既爲主公謀臣,所盡者,不過本分。所謂智者,就是要儘可能的將可能會出現的危機提前除去,若除之不去,也要防患於未然,戰爭更是如此。一場戰略,謀臣不光要謀算如何才能得勝,同時也要計算戰爭之後所得利益以及伴隨在利益之下的損失,而這個損失在力所能及之下務必要將它降到最低。”
司馬懿恍然道:“這個損失就是老師您曾說的‘定數之下的變數’是麼?”
郭嘉點頭:“不錯,即便戰役的結果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定數,但是定數之下仍有變數,而這個變數,就是智者必須要算計進去的東西。”
“那宛城之行,變數何在?”
郭嘉眼露讚賞:“在人。”
“何人?”
郭嘉不答,反而對後面說道:“大公子可聽的滿意?嘉該說大公子果然不愧與主公是父子麼?”
話音一落,曹昂摸着腦袋,笑的一臉尷尬的從暗處走了出來:“嘿嘿,先生,昂非有意偷聽,實是不想打擾先生教習。”
“大公子今日起便同司馬懿一起住在此處,嘉一會會着人前去告知主公。”
曹昂大喜,忙要跪下認師,卻被郭嘉伸手給攔住了:“大公子不必如此,嘉只是同意教授大公子,卻不曾說過要收大公子爲弟子。”
“這……”曹昂見過郭嘉堅持,也不好強求最後道:“昂,謝先生。”
“大公子不必言謝,嘉屆時自會向主公索要教習費。”
曹昂嘴角一抽,隨後問道:“方纔先生所言變數在人,是何人?”
司馬懿見曹昂又問了一遍,立刻看向郭嘉等着郭嘉解答。
郭嘉飲了一口清水道:“打仗之前,最先該做的是什麼?”
曹昂道:“清點糧草,預估損耗。”
郭嘉看向司馬懿,司馬懿皺着眉想了一會後回道:“孫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由此看來,打仗之前最先該做的是知己知彼。”
曹昂聞言,臉上微赫,郭嘉則點頭:“不錯,最先要做的知己知彼,而知己知彼最快的方法就是探聽敵手的情報,所以戰前最先要做的就是收集情報,唯有正確的情報,才能讓你做出正確的評估,從而制定出正確的戰略。”
司馬懿思索了一會道:“依老師所言,宛城之中一定是有厲害的武將或者謀臣了。”
“不錯,張繡帳下確有這麼一個人。”
曹昂急急問道:“何人?”
郭嘉撫着手中摺扇,嘴裡輕輕飄出了兩個字:“賈詡。”
“先生,賈詡是何人?”
“賈詡字文和,武威姑臧人。”
“比之先生如何?”
“世人皆稱我爲鬼才,說我算無遺策,此人卻也不遑多讓,何況賈詡此人用計從不吝惜代價,毒士兩字,他當之無愧。”
“老師,彼方有變數,那我方是不是也會有變數?那這個變數又是誰呢?”
“爲將、爲帥乃至爲人君者,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場戰役,或一場政局,往往會因爲首之人的好惡以及判斷髮生天差地別的變化。”郭嘉說到此處略微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向正在認真聆聽的兩人:“日後,你等若有掌權一日切不可忘記,當你們手握權力之時,你們所代表的就不再只是你們自己。手中的權利有多大,身上肩負的人命就越多,望爾等戒之,慎之。”
“懿(昂)謹遵老師(先生)教誨。”
“好了,時日不早了,你們回房休息吧。”
七日後,曹操帶着大軍在許昌城外與前來送行的諸人話別。
郭嘉走到典韋身邊對典韋道:“典韋將軍,嘉有一語要囑咐將軍。”
典韋恭敬的道:“先生請講。”
“將軍爲主公護衛,責任重大,嘉請將軍在回許昌之前切勿飲酒,古往今來,因酒誤事者不勝繁舉,還請將軍慎之。”
典韋慎重的回道:“先生所言之事,典韋記下了,回許昌之前定不飲酒。”
曹操見郭嘉如此囑託典韋不由笑容面滿,對郭嘉道:“奉孝不必憂心,我有典韋在側,必是無虞,此番前去必要張繡俯首稱臣。”
郭嘉見曹操躊躇滿志,眼波微動,最終只是躬身對曹操道:“嘉在此預祝主公馬到功成。”
曹操笑着扶起郭嘉:“哈哈哈,有奉孝此言,操一定能順利收復宛城。許昌諸事,就有勞奉孝了。”
“主公安心。”
“子修,你也要好生向奉孝請教學習,不可違逆奉孝。”
“父親放心,孩兒一定好生聽從先生教誨。”
曹操滿意的點點頭,隨後似想起什麼,伸出另一隻手一拍郭嘉的手背:“那個被你冠上毒士稱號的賈詡賈文和,操也一定會把他帶來許昌。”
郭嘉一笑,旁邊的荀彧言道:“主公,該出征了。”
“好。”曹操最後看了眼郭嘉放開了手,翻身上馬高聲喝道:“大軍出發。”
軍隊在送行的諸人面前緩緩遠去,就在此時郭嘉的面色霎時一變,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荀彧側首見郭嘉臉色有些蒼白,眉頭也輕微皺起不由低聲問道:“奉孝,可是有不妥之事?”
郭嘉緊閉雙脣,微微向荀彧處移了移,荀彧心中一驚,郭嘉握着荀彧的手微微緊了一瞬,荀彧會意,壓下心中漸漸升起的不安,任由郭嘉不着痕跡的將全身重量都放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