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細作柴嬛早便降了霍弋,甚至將宕渠至南山再到南鄭的小道,盡都告知了霍弋。
細作的密信到底還是讓夏侯淵下了決定,分兵三千人由假校尉王平領着,往南鄉城去,鎮守南鄉,以防霍弋這支偏師自不曹水北犯。王平更是信心滿滿,霍弋或許已然是名震天下,但王平自忖不遜色任何人物,尤其作戰之地還是自己最爲熟悉的漢中、巴西邊界,自己在這個地方混跡了二十餘年,這裡的一山一水自己都能把握到氣息,這霍弋想要自不曹水北犯,攻略南鄉,無異於癡人說夢!
霍弋領着五千軍馬,在南山已經呆了十數日,麾下的斥候悉數派往南鄭一帶,以探聽南鄭之虛實。便是漢中各主要官道,霍弋亦是派人前往,目的便是要確定,自己攻取南鄭是極爲安全的,因爲這一仗事關漢中之戰的局勢,更決定這霍弋是否能在這一戰中獲得更大戰功,進一步穩定自己在蜀中上下的地位。
五千人馬蟄伏在初秋的山林裡,卻是極爲辛苦的,畢竟暑熱尚未褪去,蚊蟲遍地,所幸的是,這五千人馬,近半都是南蠻與山越降兵,世代生活在山林中的他們,卻是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在山林中生活。
等待的時日是煎熬的,畢竟漢中三將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夏侯淵掃蕩西北,便是馬超也不虛;徐晃更是堪比周亞夫的人物;河間名將張郃自不必去說,五子良將的名頭可不是平平之輩。
若是南鄭有重兵把守,憑着自己麾下這五千沒有重型攻城器械的輕裝步兵,怕是難以攻破。亦或者三人嗅覺極爲敏銳,在南山谷口設下伏兵,自己尚未涉足漢中土地,便被襲殺大半,都是極有可能的。
葉炤、申屠強都是斥候中的老人,刺探敵後並不嚴整的防禦應當是手到擒來的事。這兩日怕是就要有消息傳來了。
天剛剛微微亮,蟄伏在山林裡的士卒便被一陣馬蹄聲驚醒。葉炤隻身回來,下了馬便往霍弋的大帳跑來。
霍弋睡的極爲淺,親衛剛剛掀開簾門,霍弋便醒了。聽聞葉炤回來,霍弋連忙起了身。
“將軍,都探明瞭!夏侯淵、張郃之流不過如此!已然是上了將軍的當。讓人領三千人往南鄉去了,南鄭只有一千老弱把守!”葉炤稟道。
霍弋懸了半天的心,終是放了下來。霍弋擡頭看了看葉炤:“讓人領三千軍馬往南鄉?這麼說,夏侯淵還是十分重視我軍的,可知道這領軍之人是張郃還是徐晃?”
葉炤卻是皺了皺眉頭:“非是這兩人,乃是一名喚作王平的校尉!”
“王平?”霍弋站起身。顯是極爲驚訝。“居然是他?”霍弋自是曉得這王平是誰,蜀中中後期大將,獨掌精銳無當飛軍的人物。
“將軍識得此人?此人籍籍無名,不是慣戰之將啊!末將從未聽過此人名諱!”葉炤看着霍弋,疑道。
霍弋笑了笑:“我聽聞此人乃是巴西人,雖不識字,但通曉兵略。乃是一個奇人!”
葉炤點了點頭,自是牢牢將此人記在心中,作爲霍弋麾下頭號斥候頭子,霍弋提到重視的每一個人,都在他的記憶內。
霍弋轉過身,既然王平出現了,霍弋自然是不會白白放走此人的,雖說比之那些天下名將王平或有不如。但到底算的上是一個用兵平穩、熟稔的方面將才,霍弋現在什麼都不缺,缺的便是將才。甚至一分兵,堪用的王衝、鄧艾都只能留守荊南,他只能帶着一干尚未成熟的小將,來漢中征伐,連領偏師偷襲這樣危險的差事都只能自己親自來。實在是無人可用啊!
霍弋知道,這一行,不僅僅要攻下南鄭,還是順道將此人收入麾下。至於如何去做。只能計取了。那人既然得了漢中三將的信任,能夠自三萬人中分的三千人出來,必然是得到了其中某人的信賴,只有打破這人的信賴,方纔能收服王平。
霍弋攤開地圖,葉炤卻也曉得霍弋要幹什麼,湊了過來,將麾下的細作探聽而來的各個消息一一在地圖上標註出來,比如哪處城有多少軍馬,南鄭可能得到來自那座城的援助,便是南鄭多久往定軍山、陽平關一帶輸送糧草輜重都探聽的一清二楚。
霍弋明瞭了這些情報,召集了諸將,韓平、關興、趙統,申屠強尚在南鄭附近探敵,故未在場。
霍弋簡單的介紹了斥候探來的消息,便與四將討論着各個計策的可行性,最終定計,這南鄭,我霍弋拿定了!
南鄭,漢中郡治所在,歷來是陽平關以北,關中以南的最大城市,據漢沔、臨南山,溝通蜀中、關中的要地。
漢中之戰在沔水、定軍山一帶打的火熱,而南鄭更多的充當了漢中後援基地的角色,城內堆滿了自關中運至的糧草輜重,城守爲趙顒,領着千餘老弱守備南鄭,實則南鄭偏處後方,基本不會有兵禍,只留一千老弱,可將多餘兵力投入正面戰場,卻也是無奈之舉。
每月初,便有千餘自定軍山一帶來的精銳將這一月前線所需糧草輜重運至前線,如此可使糧草輜重處於安全之地,避免糧草輜重過於靠前,爲蜀軍所獲,至漢中之軍不戰而潰。
這時候亦是南鄭最爲安全的時候,畢竟這時會多出千餘精銳,可再霍弋看來,南鄭最危險的時刻亦是此時,因爲這個時候的漢中,是不設防的城市。
定軍山蜀軍大營,劉備正在焦頭爛額,武都的戰事十分不順,屯兵下辯的吳蘭、雷銅統領的萬餘蜀中軍士爲曹休所破,吳蘭爲首鼠兩端的氐人斬殺,雷銅、任夔戰死當場。張飛、馬超兩軍爲曹洪、曹真所牽制,被逼守於當丘一帶,不得前進。本起兵呼應的羌氐兩族見蜀軍局勢微妙,又偃旗息鼓。武都一戰,蜀軍大敗,折損軍士上萬。目前兩郡只在武都、梓潼邊境相持,所幸的是曹真、曹洪攝於馬超、張飛的軍勢,不敢發兵進援巴蜀。
劉備此刻最希望得到的,便是霍弋一支偏師的消息,如今無論是武都亦或漢中正面戰場,都處於相持階段,能夠打破平衡的,便只有霍弋這一支偏師。是以每每升帳議事,劉備頭一件問的事便是,可有霍將軍的消息傳來?每每得到的消息都是沒有,這使得劉備極爲焦躁。
而每當此刻,帳中最爲忐忑的便是劉封,他知道自己傳出去的消息,極有可能已然到了漢中三將的手中,霍弋的五千偏師亦十分有可能歿於漢中了。但他想想霍弋留下的後軍一萬五千人馬,心頭又是微微一熱,他深信,便是霍弋不成功,自己得了這支精銳,也能幫助主公突破漢中防線,佔領漢中一郡之地。
長安,頹敗的漢宮室,歷經整修倒也重新顯現出前漢的恢弘氣勢,可惜此時的長安已然不是數百年前的長安,人口凋零使它顯得如此荒涼。
曹操正在丞相官署中閱覽着漢中傳來的戰報,聞聽曹休打破蜀軍,自是極爲開懷,畢竟這是數月來的唯一好消息,漢中之軍比之蜀中大軍處於劣勢,這是顯而易見的,曹操亦是無法,合肥、襄樊都要防備,漢中之軍能守住最好,不能守住,他只有領着關中的軍馬再伐漢中,但是一旦東南有警,他也只能棄漢中了。
司馬懿見曹操露出笑容,不由在一側道:“丞相,我軍此戰告捷,實是丞相駕臨關中,鼓舞前線將士士氣所致!丞相何不乘勢發兵,以雷霆之勢掃滅劉備,底定漢中呢?”
曹操爽朗一笑:“仲達你卻不要藏拙,你難道不知道其中原委?”
司馬懿心頭一驚,他已然是極力要掩飾自己,到底還是被丞相識破了,當下跪地道:“丞相天威難測,懿怎知其中原委?”實則司馬懿懼怕曹操,每每曹操問策,司馬懿也只是裝傻充愣,只偶爾顯露鋒芒,怕的便是曹操會因爲自己的才能而殺自己。
曹操卻是笑了笑,並不計較。在他看來,司馬懿對自己保持敬畏是最好的,他最煩的便是恃才傲物,對自己不忠心的人物。不能掌控便要掐滅威脅,儘早誅滅,這是他對待人才一概的策略。人才,又怎樣?我用你你便是人才,不用你,你便不是!硬要裝是,我便殺了你。能夠掌控的人才,才能入自己幕僚,爲自己所重。
曹操繼續看了漢中的戰報,看到最後一條,皺了皺眉頭:“霍弋!仲達,你卻來說說看,你怎麼看這霍弋的用兵?”
司馬懿知道這是非說不可了,不能再藏拙:“懿觀此人歷次用兵,多以行險爲上,但又間雜正兵,可說是將正奇相合的道理領悟的極爲透徹的人物。是以這樣的人物用兵最爲難測,不過在懿猜測,霍弋更有可能直奔南鄭,而非南鄉。”
曹操眉頭一皺:“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