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神色黯然的返回到營帳之後,三軍盡皆肅然,尤其是那些親兵們,更是引以爲戒,再也不敢對軍法有半分的怠慢。
而那些親兵們卻也沒有對劉琦心存半點不滿,他們完全可以看得出來,揮淚斬殺了劉喜和劉巖兩人,將軍的心情是多麼的悲痛,與此同時他們還真切的感受到了將軍劉琦對這兩位親兵隊長的情義和厚待,可以這麼說,兩位親兵隊長雖然由於觸犯軍紀而被殺,但他們所獲得的恩寵反而比生前還要隆厚。
所以這一次他們就算死了,這一輩子也算值了。
而劉琦這一次堅決處斬兩名親兵隊長,也徹底爲自己贏得了民心。圍觀的百姓們到處傳揚着奮武將軍鐵面無私、堅決斬殺侵擾百姓的親兵隊長的正義行爲,一時間整個郴縣城衆百姓徹底歸心,甚至連桂陽其他縣城的百姓在聽說了劉琦的這一舉動之後,也都讚歎不已,這讓劉琦在桂陽乃至整個荊南四郡的聲望都提升到了一個空前的程度。
但是劉琦的心中卻沒有半分的高興,因爲他的聲望是靠兩個忠勇的親兵隊長的性命換來的,他甚至希望就算自己不要這樣的聲望,也都不願這兩個親兵隊長身死。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作爲主將,必須講原則,不能以自己的好惡而隨意賞罰,否則必然會導致軍紀渙散,爲自己帶來極其惡劣的影響。
更何況這兩位親兵隊長所犯下的罪行乃是自己不得不嚴加懲處之舉,如若他們違反自己節度,或者衝撞了自己威嚴,這些都能從輕發落,但是強搶民女之事涉及到民心向背問題,除了忍痛斬殺之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不過現在劉琦也在暗暗慶幸,幸虧這一次違反軍令的是兩位親兵隊長,如若是劉式、魏延這些讓自己更加倚重的將領,那自己該當如何處置?豈不是會釀成更大的災難?現在自己雖是壯士斷腕,卻也比將來病入膏肓要強的多吧?
劉琦正在營帳中發愣,忽然聽侍衛上前稟報,說是苦主樊氏夫人親自到營門外致謝,要求面見自己。
劉琦無奈,只好強打精神到營外見樊氏。
來到轅門外,劉琦一眼便看見一個身着銀色狐裘,面如滿月、目似秋波,彎眉如黛、看起來大約二十歲左右的美麗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這個女子對着自己斂衽行禮道:“可是奮武將軍?賤妾樊氏青露拜見。”
劉琦拱了拱手,淡淡的說道:“本將正是劉琦,夫人不必客氣。不知夫人到此有何貴幹?”
便見樊青露說道:“賤妾來此,一是感謝將軍主持公道,懲治了麾下兩位搶劫民女的親兵,並代故去的二叔趙範,感謝將軍護我全族二府上下,將軍之恩妾身無以爲報,唯有結草銜環方能報大恩於萬一。二是來向將軍致歉,因爲賤妾而令兩位忠勇的親兵隊長喪命,賤妾心中不安,故決意將我府中錢糧取出一半,以資軍用,來彌補賤妾心中不安。”
樊青露說完之後,向後一指,便見家丁套着牛車,裝了滿滿十餘車的糧食布匹來到軍營附近。
劉琦自然便看出了樊青露的意圖,原來那樊青露因爲見自己斬殺了劉喜和劉巖兩個親兵隊長,生怕自己日後含恨報復,所以纔來這裡,向自己提出捐獻家產,以表達誠意。
可是劉琦怎麼可能會接受她的捐獻呢?首先來說,劉琦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會被別人認爲是自己乘機要挾對方,從而讓自己的名聲再次下降。其次,劉琦乃是忍痛殺了麾下兩位親兵隊長,雖然自己知道樊青露乃是無辜者,但是心中卻未免不會有些遷怒對方,怎能會讓她如此心安?
所以劉琦乾笑了一聲,淡淡說道:“夫人如此做實在是太客氣了,本將既爲荊州牧長公子,又奉父命都督荊南諸軍事,保衛一方黎庶本就是本將職責所在,整肅軍紀更是爲了我荊州軍和本將父子的名聲,又怎能夠收受夫人的家產呢?這讓外界評論起來,當我劉琦是何等樣人?夫人好意本將心領了,但是捐獻家產一事,實難從命,還請夫人將糧食再運回去。本將營中還有事情,就先告退了。”
劉琦說完之後,不再顧及愣在當場的樊青露,便拱了拱手,返回了營帳之中。
“夫人,我們該怎麼辦?”一個貼身的婢女緩緩來到了樊青露的身邊,輕輕問道。
樊青露略一思索,隨後讚道:“好一個重義輕利的劉將軍,我們回去,既然劉將軍如此在乎名聲,我們又何必讓他爲難?正好,最近因爲戰爭,城內許多百姓缺衣斷糧,我們便以劉將軍的名義,將這些糧食和布匹分發給這些百姓。雖然劉將軍不接受我們捐獻家產,我們卻用這些物資來提高他的名望,這也算是我們投桃報李了吧。”
“啊?夫人,您可要想清楚了,這可是我們一半的家產,難道就這樣平白送給那些褐衣賤民?如果是捐給軍中,我們還能獲得劉將軍的好感和保護,可是送給那些賤民有何用處?”那個婢女不由一呆,隨即疑惑地問道。
卻見樊青露把臉一沉,訓斥道:“大膽的丫頭,竟敢質疑本夫人的決定,還不速去?否則本夫人定當不會輕饒。”
那婢女見狀大驚,連忙領命而去,命車伕將那些糧食和布匹運到鬧市中去,然後以奮武將軍劉琦的名義,將糧食分給那些缺衣少糧的百姓。
樊青露緩緩跟在後面,暗暗說道:“你這小丫頭片子又豈能知曉本夫人的意圖?劉琦好名,我便以他的名義將糧食和布匹送給那些百姓,定能讓那劉琦名望獲得進一步提升,而城中誰不認識發放糧食的實爲我趙府中人?他們自然會認爲我府上與劉琦有來往,如此一來誰還敢任意欺凌我趙府?更何況劉琦承我之情,不僅不會對我趙府含恨遷怒,更會對我感激,只要我再略施手段,定讓那劉琦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如此一來趙氏族人安如磐石,我也飛上高職做鳳凰,豈不美哉?”
果然,在第二天劉琦就聽說城中有奮武將軍劉琦命人在鬧市中心發放糧食和布匹,萬民感動之下立刻聯合,向劉琦獻萬民書,表達感激之情,甚至有許多百姓爲劉琦建立生祠以示感激。
劉琦恰巧到司馬芝的太守府議事,不料半路上就被百姓攔住,對自己又是叩拜又是感恩,讓他感到疑惑不已,直到問清了原委,這才心中大奇,連忙命劉式到鬧市中心去探查情況,這才知道竟然是樊青露所爲。
劉琦見對方願意用這種方式表達誠意,只是略略感慨了幾句,便也沒怎麼在意,暗暗決定等到以後如果趙府有事想求,給他一些方便也就是了。
孰料又過了兩天,樊氏再次給劉琦寫了一封信,提出願意以奮武將軍的名義,僱傭民夫疏通河渠。
劉琦還沒有回信,便見鬧市中心又貼出了一則佈告,說是趙府夫人樊氏奉奮武將軍之命,僱傭民夫疏浚河渠,待遇極爲優厚。
由於當時已到年末,百姓都比較輕閒,便有無數鄉民蜂擁而至,提着各色工具前來報名,一時之間民工達數萬人。
劉琦聞言,心中暗暗警惕起來,看起來自己還是小看這樊青露了,因爲對方很明顯是有所圖的,絕對不僅僅是表達誠意這麼簡單,便命劉式派出幾個得力的親兵,密切注意樊青露的動向,看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果然,在數日後,房間便流傳着一些風言風語,說是奮武將軍劉琦與趙府夫人樊氏當初在營門外一見鍾情,兩人之間經過了一系列合作,產生了不正常的關係,正是因爲如此,劉琦纔會將一系列大事交給這個女人去辦,而這個女人也願意拿出府中的資財來討好劉琦,爲他幫助他收買民心。
這些風言風語甚至都已經傳到了軍中,這讓那些原本對劉琦忠心耿耿的親兵們心中產生了一絲的不滿,尤其是劉喜和劉巖曾經的部屬,他們發現自己隊長當初搶走的那個女人,竟然又落到了將軍劉琦手中,便爲兩位隊長枉死表示可惜。
幸虧中軍司馬劉式及時發現這一苗頭,嚴肅的爲劉琦澄清了實情:“都一個個的給老子把耳朵豎起來,不要聽信外面那些風言風語,這完全是別人造出的謠言,那個女人將軍只見過她一面,也就是在轅門外那一次,後來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個女人自作主張,以將軍的名義去幹的,你們一個個傻球都跟隨了將軍如此長時間,何時見過將軍如此昏聵?”
劉式的話無異是當頭棒喝,直接讓那些親兵恍然大悟,他們深深的爲自己輕易聽信坊間傳言而懊悔,跪在地上表示懺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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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式倒也沒有懲罰他們,只是叮囑他們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流言蜚語,更不要懷疑將軍的操守,並說此事將軍一定會盡快處理,屆時定會讓大家見識見識將軍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