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眉直皺,掃了眼拿眼望着自己的衆人,張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他本就是膽大包天的人,這些年又受夠了袁紹的盤剝,對朝廷之人沒有半點好的感觀,這次他雖是應袁紹之邀派兵出來,所看中的也不過是袁紹提供出來的糧食罷了,董卓雖強,也還沒到要讓他放棄富庶的幷州的地步,一瞬間,張燕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之前你們所搶到手中的財富有多少我就不跟你們計算了,你們自己想想,搶了這麼多的錢帛,而我們大家現在這才行進多遠,陽泉、壽陽再到晉陽,這條線路可是之前商隊最爲集中的一條路,要是打破陽泉攻下壽陽,即便是大傢伙沒有打下晉陽,這一路下去你們又能搶到手中多少錢帛,我只想問一句,沒有錢你們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
見衆人沒有一個開口出聲,張燕嘴角處不由掛起了一抹冷意,心中頓時對這些既想過上好日子又不願承擔風險的人一陣不屑,只是想到後面還有要用到他們的地方,張燕這纔將眼中的鄙視收斂起來道:“之前在山中過的什麼日子你們也都一個個經歷過,我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老子是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管他董卓袁紹的,能頂吃頂喝頂穿頂用嗎,再者說了,事情已經成了這樣,就算你們想反悔退出,那些你們殺的人能完好的再活回來嗎,搶到手的金銀你們願意都還回去嗎,你們以爲做下了這般的事情,等到董卓回過神來後會放過你們,不管你們幹不幹,反正這一仗,老子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
隨着張燕的話音落下,人羣中頓時一片譁然,饒是他們不願承認,張燕的話也不由讓他們一陣糾結,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受此影響,一邊上的黃龍聽了嘴角處當即就掛起了一抹嘲弄,看向張燕的眼底深處濃濃的忌憚與警惕之色緩緩流轉。
“左右已經是個這樣,老子也幹了,大不了做了這一次咱們就躲進太行山中不在出來就是,老子就不相信,這茫茫大山之中,他董卓的人還能把咱們怎麼樣了。”誰也沒想到良久的沉默之下,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之前一直害怕董卓之勢想要撤離的五鹿,一把將上身穿着的皮甲扯開摔在地上,怒聲嚎叫道,只是那聲音之中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好,五鹿,這麼多年中,就今天這一句話最得老子的心,咱們弟兄幾個再差勁,這膽識也不能丟了,甭管成不成,要是連打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如滾回家中抱娘們去,丟人現眼不說,平白的污了弟兄幾個的眼。”用力一拍巴掌,劉石望着五鹿大聲讚道,隨即眼神隱晦的瞥了眼沒有出聲的雷公,兩人對視一眼,一抹得色倏然閃現。
有着五鹿、劉石開頭,再加上張燕、雷公兩人也是贊同,一時間衆人紛紛出聲附和起來,好像眼前的陽泉已然在他們手中一樣,吵嚷着該要怎麼搶掠怎麼放縱一番,邊上的黃龍見了眼中的不屑頓時變得更加濃郁了:“道不同不相爲謀,諸位既然已經有了決定,黃龍也不敢阻擋你們的財路,之前白騎大哥就曾派人來尋小弟,如今搶也搶夠了,小弟這便要去往弘農尋白騎大哥了,在這兒,小弟就預祝諸位滿載而歸了,後會有期!”
雙手一抱拳,黃龍看也不再看眼前的衆人,霍然轉身大步離開,濛濛細雨之中,身影很快就變得模糊起來。
“呸,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不知好歹。”衆人呆愣片刻,隨即反應過來的劉石立時一口唾沫吐了出去,憤憤然出聲罵道,眼中莫名的意味閃爍着,微不可查的在張燕身上一掃而過。
“張燕老弟,你看這……”彷彿是纔回過神來一樣,雷公眼中滿是笑意的扭頭看向張燕假意道。
眼前的事由不得他雷公不高興,衆人之中,尤以投身在張燕的身邊的人最多,之前黃龍、五鹿等都可以說是張燕的爪牙,雷公覬覦張燕的位置已經很久了,只不過論實力他根本不是張燕的對手,只得咬牙按捺下來,此時黃龍跑去弘農,對張燕而言無異於斬掉了左膀右臂一樣,要知道,黃龍在黑山軍中的影響力可是不低的,甚至比之他雷公也不會遜色多少。
“無妨,張某身邊,本就沒有想過要對大家有何約束,從一開始的時候張某就曾說過來去自由,張某也從不會強要他們做些什麼,黃龍離去,張某隻願其能夠平安趕去弘農白騎大哥處。”眼神淡淡,波瀾不驚,張燕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微微眯着的眼皮下波光流轉,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哈哈哈……張老弟果然豪氣,傳令下去繼續進攻,這纔多大點雨就偷懶,攻下陽泉,老子給你們三天的自由時間。”大笑一聲,雷公臉上樂得堆擠成了一朵花,張燕那雲淡風輕的姿態在他眼中顯然已經成了咬牙硬撐,暢快之下,雷公當即大聲呼喝允諾道,片刻之後,將令傳達之下,黑山軍中當即傳出一陣陣震天沖霄的尖叫聲。
“郭將軍,看情形黑山賊又要進攻了,冒雨進攻,說不得這些賊衆已經找到了城頭的薄弱之處,還請務必小心防守。”年過四旬,黃忠的兩鬢早已花白,不過他那一雙精芒畢露的眼睛讓人看了絲毫不敢小覷了他,自陽泉戰事越發大了起來後,黃忠就留下杜畿在壽陽坐鎮,而他自己則親自帶人趕來支援。
“將軍請放心,這些賊人都是些黃巾餘孽,內無大才,攻城毫無章法,不是某自大,就憑他們這區區賊人,根本不是主公手下這些精銳的對手。”眸子頗爲不屑的瞥了一眼城下,郭汜傲然出聲說道,只是隨即就見到黃忠眼中寒芒閃爍,郭汜心中沒來由的就是一寒,再是排資論輩,郭汜、李傕他們也絲毫不敢再黃忠面前誇大,不說黃忠那一身近乎無敵的勇武,就是董卓對黃忠的那份信任,就讓他們這些軍中的老人不敢有絲毫異動。
其實董卓軍中,李傕、郭汜也好,樊稠、徐榮也罷,他們這些老人中對董卓的動作可是多有怨言的,跟着董卓南征北戰十數年,到頭來卻發現一個個毫無戰爭經驗的人都爬到了他們頭上,軍中不比他處,這種破格的提拔在董卓幾乎給當成飯吃似的以後,對軍中的他們這些個老人而言就好像是一場滅頂之災一樣,衆人之中,除了徐榮外,就是董卓的女婿牛輔,在董卓後面一系列的動作中都被邊緣化了,可想而知他們的境地該是怎樣的不好。
不過即便是這樣,在直面黃忠的時候,郭汜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肆,而且黃忠也不是盲目自大的人,對郭汜也並沒有表現的多麼高高在上,多日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雖不能說是親密,合作起來倒是沒有什麼滯礙。
“久守必失,賊人的數量畢竟太多了些,將軍還是多加小心些爲上。”正如同郭汜所說的,黑山軍根本就不是他們現在麾下精銳的對手,這一點黃忠也是認可,不過認可歸認可,骨子裡的謹慎讓他不由的再次叮囑道。
“自然。”點點應下,郭汜隨即開始着手佈置起城防來。
幷州戰酣,與黑山賊的這場是數萬人的戰爭卻根本影響不到此時的董卓,日頭放晴,炎炎之下,不足兩天的時間,地面上就不再如同大雨剛下時那般泥濘難行,不過大軍的行程畢竟已經被耽擱了下來,董卓頓時也不再像大雨一開始下起來的時候那樣發愁了,驅馬在碧青的草地上奔行,董卓只覺得自己的心胸開始變得無限大起來。
當即,董卓也不再着急着趕路了,這一下可急壞了與他同行的軻比能,心思還惦記着鮮卑草原的他,頓時開始催促起董卓來。
此時的匈奴雖然已經不比數百年前鼎盛時候的繁盛,不過其能夠在大漢邊地上滋潤的活着,自然有着其獨特的一處,董卓這邊的大軍在軻比能的催促下再次動身後,匈奴這邊已然也已有了動作。
面對來勢洶洶的六萬大軍,匈奴人果斷放棄了北部地方的大部分土地以及老弱婦孺,將東勝(即鄂爾多斯)、河曲、保德、神木、鄂托克、烏審等地的所有靑壯全部都遷徙往南邊的榆林處,短短數天時間,小小的榆林中竟然聚集了四萬多匈奴兵卒,而這個時候,董卓他們還正慢悠悠的去往東勝呢。
“將軍,前面不遠就是東勝了。”董卓身邊,一個由軻比能尋來的嚮導緊緊跟着,因爲地勢的緣故,他們行進間一直在緩緩向上攀登着,遠處的天際間一片片高地起伏相連,只是遠看時幾乎發現不了其上的另有乾坤,一直到臨近了,董卓還沒曾來得及細細觀看時,嚮導忽然指着前方叫了出聲,擡眼看時,董卓當即被驚在那裡。
長城,董卓根本沒有想到,入眼的竟然是一段綿長古舊的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