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成爲帝王又如何?還不是百年入土……像我父皇,我清楚的記得,在駕崩的時候,他一直在埋怨皇爺爺,爲何要將皇位傳給他……”劉辮苦澀一笑。
趙衍知道他是在說靈帝,靈帝這人很複雜剛開始的時候是個明君,他鴻都門學、西園八校。
但後來不知道爲何,他一下子就墮落了,放任自己,縱情聲色。
遙想桓帝時期,他打破了局面,他依靠宦官打破了外戚集團,又打壓了士大夫集團,還清洗了宦官集團。
之後靈帝則是自暴自棄,叫人哭笑不得。
人們都說他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但實際上呢?
他是沒能力迴天,並不是無力。
“父皇說,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在河間當一個閒王,每天和儒生探討文學,喬裝打扮去體驗市井生活,和美人們做運動,可惜歷史選擇了他,而他知道自己不是最好的選擇,以前我和天下人一樣,從心裡看不起我父皇。”
劉辮搖了搖頭:“身爲一國之君,卻將朝廷上下搞得烏煙瘴氣,但這段時間的經歷,我漸漸的明白了,現在的東漢早已經危如累卵了,簡直是大廈將傾,也許只有高祖、光武這樣的帝王才能讓他回到原來的軌道吧。”
他自嘲一笑:“但誰都知道,這世上高祖只有一個,他滅秦誅楚,一統天下,光武也只有一個,他從王莽手上重新奪回這萬里河山……我知道自己的能耐,就算我回到洛陽……”
“就算我重新回到那龍椅上,我也無法力挽狂瀾。”劉辮看向了趙衍,“也許你能……”
“大王這可不要亂說,我何等何能,不過是一介草莽罷了。”趙衍連忙反駁。
劉辮眯着眼睛,目光放空一切,他似乎一下子就成長了很多:“草莽?這天下的英雄,有多少是草莽,但最終都能夠改天緩慢,想當初高祖不過是一個區區亭長,而你呢?當初你一介布衣,卻能夠單刀斬殺袁家二子,如此的膽魄天下無雙。”
“別開玩笑了,這可是大不敬之罪。”趙衍說道。
“別裝了,其實看到趙將軍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你絕非池中之物……以前我對你很提防,你知道麼?我就怕你是第二個董卓,將我也如同劉協一樣囚禁起來,然後變成你的掌中之物,但是你沒有……你的目光比董卓高遠百倍,你的謀略比董卓強大千倍,對我來說,皇位已經可有可無了,但我有個夢想……”
“夢想?”趙衍看着這位年少的弘農王。
劉辮伸了個懶腰:“願天下太平,願百姓能吃口飽飯,至於誰做皇帝,對我而言都無所謂了。”
說着劉辮自顧自的朝着臺階下走去。
看着這孤單的身影,照看此時此刻忽然有中錯覺。
他一下子看不透這個傢伙了。
他忽然想起來了前世看過的一部電視劇,三十六歲的漢孝桓帝劉志駕崩,留下了一個日落西山的帝國,一羣飛揚跋扈的宦官,一個年少無知的竇太后,唯獨沒能留下一個子嗣。
爲了解決劉志遺留下的尷尬,在竇太后的父親、大將軍竇武的主持下,竇太后於衆多宗室子孫中選擇了劉志侄子輩的解瀆亭侯劉宏作爲繼承者。
於是鏡頭中就出現了十二歲的劉宏由太后陪同,在宦官的指引下,懵懵懂懂地坐上了龍椅,接受以大將軍爲首的百官的朝拜。
隔着頭上那對一個小孩來說過於沉重的冕旒,劉宏誠惶誠恐,甚至無法看清底下羣臣的相貌。
一臉茫然的他,永遠也想不到身邊的這些人,會將本來就面臨崩潰的東漢帝國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尋常的孩子在十二歲的時候,恐怕還在玩泥巴吧,幼小的他,相對於皇位來說,肯定更喜歡鬥蛐蛐。
趙衍笑了笑,還是隨着劉辮的步伐,緩緩的走下了城牆。
……
慶功宴後。
甄宓在梳妝鏡前整理。
她將頭髮上的髮飾紛紛拿下,看着銅鏡裡面的趙衍說道:“自從你回來之後,你就一直悶悶不樂,不是打了勝仗麼?”
“我不再徐州的日子裡,太后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趙衍說道,他已經洗好了澡,靠在一個特質的臥榻之中。
臥榻是趙衍讓匠人制作的,大致上就是一個竹篾編成的小沙發,上面塗了桐油,所以並不感覺刺撓。
甄宓用牛角梳子梳着頭髮,她笑道:“怎麼了?”
“沒,就是問問。”
“也沒發生什麼,本來太后一直提心吊膽,看起來惶惶不可終日,但自從唐姬懷孕之後,太后就變了一個人。”
“變了一個人?”趙衍起了身,來到了甄宓的身後,他從後面環抱住了她。
甄宓也並未靠近,而是將自己的臉蛋貼在了趙衍的臉上,她說道:“其實太后呢……一直很擔心你會利用他們母子三人……後來也稀裡糊塗想通了,也許他們明白了,這世上最珍貴的,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吧……以前的太后是一個太后,現在的太后……更像是一個母親。”
趙衍用手指卷着甄宓的頭髮,他聞了聞,甄宓的頭髮有種芬芳的味道,或許是因爲晚上洗澡的時候,她用趙衍說的配方,用花露和皁角做的簡易洗髮水洗的吧,他說道:“其實我壓根沒有想過利用他們……當初不過是想要他們保我,你知道的,那時候我還被通緝……”
甄宓笑着,她轉過了身體,讓趙衍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她柔聲說道:“其實我能理解……對我來說,你是通緝犯也好,你是諸侯也罷,又或者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老百姓,那都沒關係,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男人,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人……那就夠了。”
她溫柔的眼神,注視着趙衍。
趙衍笑了,他還記得當初和甄宓認識的時候,她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姑娘,可現如今角色一轉換,竟然變成了如此一個溫柔可親的賢妻。
“我還以爲你會生氣呢。”趙衍嘀咕。
“生氣?生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