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越與蔡邕聊過關於甘寧的事情之後,顧府前廳的樹下便多了一副蒲團,每次蔡邕講學的時候,樹下便多了一個帶着兜帽的壯碩年輕人聽講經意。開始學子們都覺得有些詫異,但時間久了見顧氏三位公子與蔡伯喈都不覺得奇怪,何況那個年輕人從不發問,每次都是安靜地坐在樹下聽課,蔡邕離開他也離開,從不與人交談,也都習慣了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只有少數人知道,這個每次蔡邕講學時帶着兜帽的青年就是兩年前名震長江南北的錦帆水賊首領,江鈴兒甘寧。
“君皓,你要離開?”
顧府別院,甘寧顧雍坐在一旁,看着一身儒袍的馬越整理行囊。
馬越點了點頭,說道:“我在這邊已經呆的太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嚴虎應當離知道實情不遠了。”
嚴輿死後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這幾日嚴虎找自己遊玩不再那麼頻繁,他有些急了起來。馬越知道,自己必須要走了。
“君皓就打算這樣離開嗎?”甘寧皺着眉頭,他始終覺得馬越在走之前應當會給嚴虎一個說法,卻沒想到馬越打算什麼都不說地離開。“你不再見嚴虎一面了?”
“不見了,興霸別這麼看着我,我知道這麼做有些小家子氣了,但我無法面對嚴虎。”馬越嘆了口氣,“如果現在我告訴嚴虎一切,我倆是一定要分個生死的,我不想那樣。我這裡有封信,你拿着,這一封是請你幫我轉交給嚴虎的,在我走後。”
馬越頓了頓,說道:“在信裡我陳明瞭原因,如果他看了信,請你代我轉告,馬越願意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無論他希望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去彌補。如果他無法原諒我,我在洛陽等他。”
甘寧看着信函愣了好大一會,才伸手將信件接住拿住在手裡。他十分清楚馬越丟給自己的這活兒不好做,這簡直就和報喪門沒什麼兩樣,但他還是接過來了,這種時候,馬越不依靠自己還能依靠誰呢?
“君皓放心,甘寧一定將信件轉交到嚴虎手上。”
“謝謝。”馬越拍拍甘寧的手臂,拉着二人的手臂說道:“我走以後,先生便拜託二位照顧了,元嘆一直對先生照顧的親待有佳,我很放心。興霸,我走之後你一定要約束自己的脾氣,多聽先生的教誨,不要使自己的犟脾氣,萬萬不能惹先生生氣,你可知道?”
“諾!”
經過這一段時間,顧雍對於甘寧儘管還是看不上眼,但已經接受了這個曾經經常出現在耳朵裡的江洋大盜如今經常出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面上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甘寧以後經常出入顧氏府邸。
顧雍問道:“君皓,小師妹……你就不再試一試,就這麼一走了之嗎?”
“琰兒?”馬越深吸了口氣,將行囊放到外面的車駕上,甘寧指着牀上一副輕甲問道:“君皓,我送你皮甲怎麼不穿?”
馬越朝甘寧笑一下,端起一副冠帶系在頭上,對顧雍問道:“元嘆,正了嗎?”
顧雍擡手幫馬越扶正了冠帶,他已經知道馬越要做什麼了,拍拍馬越的肩膀說道:“君皓,去吧,老師就在書房。”
躬身朝甘寧與顧雍行禮,身高九尺的馬越一身儒袍冠帶地緊了緊腰上的束帶,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甘寧看着馬越推開房門,跟着就要出去,餘光卻見到身旁的顧雍沒有動作仍舊留在房間裡,他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顧公子,君皓這是做什麼去?”
顧雍看了甘寧一眼,說道:“還能做什麼,他該去找老師提親去了,你不知道君皓與師妹情投意合?”
“我知道啊,哦,我知道了。”
甘寧點着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片刻之後卻又覺得有些拘束,他不習慣跟顧雍共處一室,顧雍的模樣太循規蹈矩了。馬越一再跟他重申不能惹幾位師兄,他又怕顧雍等人跟他的好惡都不一樣,也不敢跟顧雍說太多。
甘寧不說話,顧雍也不說話,倆人就這麼看着馬越收拾好的行囊看了半天,顧雍纔開口道:“興霸。”
“元嘆你說。”
“君皓與涇縣那個祖郎有仇,他回去路上肯定會報仇,你會去幫他嗎?”
“恩?”甘寧一看顧雍,就見顧雍正朝他笑,甘寧喜道:“元嘆也知道這事?我早就派兄弟查去了,現在有四條船就停在丹陽港。君皓不說,我也肯定是要幫他的……不過我也正有事要求元嘆,祖郎是朝廷的揚州司馬,我那些兄弟的父母妻兒我可代爲贍養,卻要爲他們謀一個藏身之處,不知道元嘆……”
“不必了。”甘寧還沒說完,就見顧雍擺手說道:“祖郎已經不是朝廷命官了,君皓來的時候我便已經修書一封傳於刺史,現在那祖郎不過是山林匪類,興霸大膽去做即可。”
“哈哈,那這條狗子算是完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前往港口,稍後還勞煩元嘆告訴君皓,我在港口等他,走水路來得快。”
“也好。”顧雍點頭,在甘寧即將走出房門之時說道:“等等,興霸。”
甘寧快要走出去的腿再度收了回來,問道:“怎麼?”
顧雍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麼,君皓走了,這間別院便空了下來,你住在城外亭裡也多有不便,不如就常住在府上,有事找先生請教也來的容易。”
“哈哈,那便多謝元嘆了。”
顧雍算是明白了,馬越用人,要比他高明得多。不但可引匪徒向善,便有再多缺點,他卻都能發現別人身上閃閃發亮的特質。
……
馬越進入蔡邕書房的時候,老人家正跪坐在正中記錄着近年來發生的事情,聽到腳步才擡頭見是馬越,放下筆笑道:“三郎怎麼今日穿的這麼整齊,坐。”
“先生,我是來跟您辭行的,我打算今晚啓程回洛陽。”
“哦?三郎這就要走了嗎?”蔡邕沉吟地點頭說道:“這樣也好,回去吧,三郎,希望你日後身邊沒有老頭子的叨擾,能多做些正確的事情,須知過猶不及。”
“諾。”馬越點頭,對蔡邕說道:“學生多謝先生教誨,先生……”
“你不必說了。”蔡邕擺手道:“老夫知道你想問你和琰兒的事情,老夫準了,不過……唉,你去見見琰兒吧,她不打算跟你回洛陽成婚。”
“什麼?”
猶如晴天霹靂,馬越愣住了,一直以來府門前蔡琰默許之後他就從未想過蔡琰會不同意他二人的親事,他衝破了所有的阻礙卻從未想過最後蔡琰居然會不同意這門親事。
發了瘋地一般,馬越跑掉了冠帶,一陣風地衝向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