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郡戰場,雙方主力大軍隔着遙遙二十里按兵不動,戰場中間兩方兵馬先鋒軍捉對廝殺,難解難分。
不過眼下的情況很明顯,涼國鐵騎牢牢地佔據了上風,在馬超與龐德兩名絕世武將的率領之下,涼國鐵騎勢如破竹,一左一右地將敵軍衝開,碾出兩條血路,看模樣竟是硬生生地將敵軍兩翼擊潰,要將敵軍環圍起來的架勢。
這可是以少圍多!
未免有些太驚世駭俗。
不過馬超的本意也並非是要與龐德合圍敵軍,他只是要斬斷敵軍兩翼,之後沖垮這支敵軍先鋒軍罷了。
若是合圍敵軍,好不容易創造出的上風局勢便會在頃刻間逆轉,涼國鐵騎再精銳,卻也總不適合打這種包圍戰的。用少量的精銳騎兵去圍困敵軍大部步卒,那是傻子纔會做出來的事情。
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漢中軍陣,高臺之下。
看着己方士卒緩緩後撤,張廣的嘴角翹了起來,甩着馬鞭對三弟張永說道:“你看,七弟的鬼卒後軍在緩緩後撤,說明已經將敵軍騎兵合圍起來,兩翼只需包抄而上便可靜待敵軍死傷殆盡!”
這下子不光張廣,就連張永臉上的憂心忡忡模樣也不見了蹤影,面帶興奮地看着戰場中央廝殺的戰陣。
他們是看見過敵軍陣前遊蕩的騎兵的,那支騎兵的數量至多不超過五千,儘管兵甲精銳,可七弟本部萬餘鬼卒也不差啊!
大家用的都是涼國張家川產出的軍械,最多你比我的稍堅固一點,稍鋒利一點,可這‘一點’可不夠抹殺五千兵馬!
因此,老七張夢得的兵馬敗績這樣的事情,他們根本想都沒想過,張永先前的擔心也僅僅是對於張夢得個人的安危不太放心罷了。
“老三,傳令士卒準備好衝鋒,一旦敵軍騎兵喪失速度便成了待宰的靶子,敵軍絕不會放任我軍將之殺潰。到時候敵軍一動,我軍便同時衝鋒!”張廣的臉上染上激動的潮紅,空揮着馬鞭指着戰陣喝道:“到時候我要讓涼州人常常咱們的厲害,父親駐守漢中三十年豈是空話?涼州人未免太小看我們了!”
提起父親,老三張永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寒霜,“狡猾的涼州人!”
到現在,他們還以爲毒死張魯的刺客是涼王馬越派去的,世上哪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呢?前番剛剛傳出涼王要對漢中動手的消息,後腳張魯便被人毒死在榻上?
何況,天下人誰都相信,涼王有充足的理由對漢中下手!
正因堅信着這個推理,漢中人才會聯合兵馬聚起教衆反攻隴都。
“去傳令吧,我的兄弟,讓五斗米的教衆們都準備好!”張廣眼看着戰陣中顯出亂象,策馬在軍陣間的空地上奔馳着,揚鞭對張永喊道:“趁着敵軍新敗,我部人馬要一擁而上,教敵潰退三十里!”
潰退三十里,哪裡還有地方讓涼州人潰退三十里?
再潰退三十里就撤入漢陽郡的地界了!
此言引起張永難得狂放的大笑,若能將涼國軍隊打退三十里……那真是難以想象的大勝啊!
涼國若全面讓出武都郡,張氏便能盡數掌控漢中、武都二郡之地,哪怕前有隴都後有成都,卻也能得到更大的生存空間。到時候無論是與涼國產生齷齪的朝廷,還是隴都馬氏的死地江東孫堅,都會成爲他們聯合的目標,而且誰都清楚,這個時候涼國腹地的漢中出了意外,外交方面幾乎沒有任何懸念。
只要是涼國的敵人,都會迫不及待地與漢中結盟!
到時候,進退的餘地,可就盡在掌握了。
武都郡,張氏要定了!你涼國想給要給,不想給……哼哼,搶也要搶過來!
面對高臺之下兩位兄長狂放的小聲,張琪瑛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戰場中間混亂的局勢所吸引。
這場戰爭在她的眼中,與兩位兄長截然不同。
那些人山人海遮擋住兄長視線而造成假象的畫面不在她眼中,在她看來,這場先鋒軍接戰,漢中軍方面岌岌可危!
哪怕張琪瑛不懂兵事,卻也能看的清楚。
敵軍在那名錦甲騎士的率領下**,後又分兵兩頭,一左一右地自軍陣中心向兩側鬼卒少的地方衝鋒。
那兩團黑雲在鬼卒中炸起,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根本沒人能對他們的衝勢造成片刻的阻擋……這種局勢,哪裡有一點兒值得慶賀的?
張琪瑛是個十足的道姑,自幼便追隨父親修習道術,所學的也盡是道門傳教之法,或是駐顏之術。
這也是如今她繼承五斗米教道統的原因。
其實張魯是個很有智慧的人,面臨亂世,他很清楚五斗米教只能安人心卻無法守局勢,因而在漢中推行政教合一的管制辦法,首先便趁着劉焉入益州對局勢還無法全面控制之時便坐斷漢中,扼守關卡。
到後來,更是鼓勵七個兒子修文習武,對於家傳的道術倒是少些督促。
老人家很清楚,在這個時代信仰是無法保住性命的。要想苟全性命,有人追隨還不夠,還要懂兵事,習政治。
就這樣,三十年的時間裡張魯憑藉一己之力在漢中一郡獲得了絕對的統治權,可惜被老仇人下毒害死,若張天師泉下有知,知道後人竟打着爲自己復仇的旗號反攻恩主,真不知會不會一腳踹碎棺材板從墳裡跳出來!
張琪瑛多想對兄長大聲喊,告訴他前軍潰敗,快鳴金收兵……可她不能,她的年歲太小,又未曾習過兵事。貿貿然喊出聲來只會影響軍心,左右兄長也不會相信她自己的判斷。
可能整個軍中,就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吧。祭酒們擡着高臺把她從漢中擡到武都,其實也僅僅是爲了做個樣子……告訴世人,這是張天師親自督軍。
實際上,自己這個張天師,又有幾個人會放在心上呢?
就在張琪瑛端坐高臺之上自怨自艾之時,漢中軍張夢得所部漸漸後退的後軍中猛然竄出十餘騎,接連吶喊着衝入陣中。
“快閃開,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報!”
騎卒在陣前下馬,一路飛奔着竄至高臺之下,面色似難以啓齒,抱拳跪伏在地。
張廣正在興頭上,喜氣洋洋地一抽馬鞭打馬踱步前行,昂首問道:“如何,可是敵軍潰敗,大部可一擁而上?”
騎卒面容剎那間呆住,愣愣地看了張廣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將軍,敵軍騎兵分兩路沖斷我部兩翼,欲直取中軍,我軍難以抵擋,請將軍速速後撤吧!”
“什麼!”張廣登時只覺頭暈目眩,險些在馬背上栽落下來,幸有部下治頭大祭酒扶住馬鞍,這才免於墜馬,好不容易穩定了神色,急切地問道:“夢得呢?我七弟如何?”
“夢得將軍應戰敵軍錦甲賊首,難擋敵軍武藝,被其一矛挑落馬下……”
這騎卒嗓門極大,否則也不會被擇選爲報信之人,此時口無遮攔地講出漢中猛將張夢得竟不是敵將一合之敵,四下裡當即一片譁然。
登時,軍心不穩。
張廣‘哇呀’一聲,便從馬上墜了下來,一口鮮血噴在地上,仰頭栽下。
一時間漢中軍高臺之下兵荒馬亂,匆匆忙忙地將張廣搶下,急忙尋軍中醫匠救治。
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本以爲二郡之地盡在掌握,哪兒知道折了前軍並喪幼弟……張廣是冤,是怨,常人心性如何受得了如此打擊,當即昏死過去。
正在張永手忙腳亂之時,猛然間前軍又奔出一騎,這一次報信騎卒連馬背都不下了,徑自衝入軍陣當中,當頭便對張永喊道:“將軍,前軍兩翼被擊潰,敵軍騎兵正向我軍天師臺衝來,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這個時候你問老子如何是好,老子怎麼知道如何是好啊!
張永心中直罵晦氣,父親出殯還未足月,小弟戰陣新喪,如今主事的兄長又昏倒在地,前軍敗北……
這真是所有壞事情都攢到一起來了!
“還能如何,傳令,大部後撤!”
隨着軍令下達,高臺被鬼卒們擡着向後方山谷退去,大批兵馬快速在山谷外集結,奔跑着進入山谷。
近四十丈的高山之上,楊秋在絕壁旁一腳踩着石塊,提着硬弓看着遠方戰陣,見到敵軍開始後撤步入山谷,老涼州悍卒出身的校尉嘴角勾起殘忍的笑容,向左右擺手喝道:“涼州兒郎,榮華富貴在今朝,給我用羽箭堵死他們的退路!”
漢中軍下了死命令,大隊人馬快速地在穀道中奔馳,不過三裡寬的穀道中轉眼便擠入了近萬步卒,甚至就連張天師的高臺都快撤入谷中。
就在這時,山谷之上猛然傳出戰鼓之音,接着成片的箭雨滾石便自山上落下,砸在沒頭沒腦後撤的漢中鬼卒身上。
哀鴻遍野!
張琪瑛坐在高臺上,一雙美目瞪大了看着山谷中的驚變,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只管喝止住大軍後撤的趨勢。
然而,當她回過頭,便見到前方紛亂的戰場之上,一剽玄甲鐵騎撞破了漢中前軍的後路,向這邊奔殺而來。
領頭的,正是那個宛若天神下凡般的錦甲將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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