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覺曉。
這句話劉尚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在春天,他總是醒的很早,他的小鳥,比他起的更早。
只有在冬季,才能深切的體會到那種美夢苦短,不忍離窩的艱難。尤其是身邊還有一個被拔的精光的小佳人陪伴在身邊,那賴牀的決心就是越發的大了。
不過終歸還是要起來的,五溪的事情,彷彿火燒了眉毛,劉尚哪裡有心思睡覺。天色矇矇亮,徐晃已經帶着人守候在大門外。
清晨的霧氣很冷,站在其中,彷彿渾身的血液都是要被凍結。這可是古代的冬季,一碗水放在外面,第二天就能夠結成薄薄的冰塊。
可是徐晃卻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他的身旁,還有許多人靜默的站立着。人人屏息凝神。在沉寂的清晨,彷彿座座雕像,只有他們偶爾轉動的眼睛,方纔是能夠證明那是個活物。
孫策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劉尚的親衛那一絲不苟的樣子,還有抱着斧頭威武雄壯的徐晃,眼神中有失落,更多的卻是遺憾。
如此良將,就是找遍江東,也拿不出幾個。他心中,隱隱的更是有着企盼,於是大步走了過去。
“來人止步!”徐晃看着孫策斧頭不自覺的微微動了動,一滴露水落在斧尖上,啪的一聲裂成了兩半。
孫策臉色有些怒容。暗道這可是我的地盤。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怒氣,站在外面大喝道:“子任,出來!”
“大清早的,嚎什麼…..”劉尚推開了門。大步迎了出來。“我還沒走,伯符就迫不及待要來送我嗎?”
;“我纔沒那個功夫送你!”孫策沒好氣的瞪了劉尚一眼,他眼神好,看到孫尚香正在房中梳妝。心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兒。相處了十幾年的,自己最爲特疼愛的妹妹轉眼就成了人婦,做哥哥的心底能夠痛快?
“那你來幹什麼?”劉尚奇怪了。
孫策翻了個白眼。“忘了我們說過的事情了?我來是告訴你,許昌那邊勉強同意你的條件,不過,有改動。”
“改動?”劉尚收起了笑臉。他是知道的,孫策還說話,那是兩人的是知己,更是親戚,曹操卻是另外說,他早就知道,曹操是不可能毫無保留的就同意自己的條件的。
“是的,首先,你可以出兵,但是兵力不能超過一萬,並且需要受到我們雙方的節制,不能隨意行動。”孫策沉聲道。
“可以!”劉尚想了想。反正他派兵,不過是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油水可以撈,就是佔據了一塊飛地,也沒什麼大用處。
“第二,你抓捕的降將,必能超過兩個人,也就是說,我們兩家各自讓出一個人,若是超過了,曹操是絕對不能答應的。當然,若是有人執意要跟着你,我們也不反對,不過人數不能超過三個!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孫策說這話,忽然感覺有些心虛,這第二天,可是他與周瑜臨時加上去的,見識了劉尚那恐怖的挖人的本事,他們說什麼也不敢讓劉尚跑到北方去大肆的招攬人才。孫策也相信,曹操一定會贊同他的做法。
“那個曹黑子!”劉尚心中這個生氣啊。不過想了想,如今劉表提前恢復了實力,甚至隱隱的還有超出,實在不宜跟曹操翻臉,再說了,哪怕只是招攬到一個人,他也是穩賺不賠的。於是點頭道:“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看到劉尚鬆口,孫策心情大好,更是覺得自己佔了上風,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朝廷必須剝奪劉表一切官職,改任我爲荊州牧!”劉尚肅容道。
孫策微微變色。沉吟着沒有回答。這件事他可做不了主。天子名存實亡,到底也是天子,一切,還是需要天子用印的。
“這件事,我會告訴曹操,至於他答應不答應,我不能保證。”
“他一定會答應的!”劉尚語氣的很堅定他相信,一個虛名,換來河北的富庶之地。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既然子任有這個自信。我會把話傳給曹丞相。”孫策點點頭,暗道這樣也好,荊北可不是那麼容易打下來的,加上一個五溪,沒個一兩年的時間休想平定。倒是更讓人放心一些。
只是孫策忽然心中又有些好奇,問道:“既然子任要與劉表爭雄,不知道,你會調出那支部隊隨我北上呢?當然,我也很想知道,在北方,到底是誰,令你如此看中?”
“恐怕最後一個,纔是你真正要問的吧?”劉尚瞄了孫策一眼沒有立即說話。
這可把孫策給急壞了。他大清早等在這裡,可不是爲了跟劉尚過來寒暄的。看到劉尚吊胃口,孫策頓時就急眼了,一把摟住了劉尚的肩膀,語氣嚴肅的道:“子任,別給我打馬虎眼,就當我看我妹妹面上,北方到底那些人有大才,你要好好跟我說說,反正人多了,你也不可能全部招攬啊,便宜了我,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啊。”
至於這個外人是誰,孫策沒說,劉尚也沒有問。
兩個人一路說着,又等了孫尚香梳妝完畢,一起去向吳國太辭行。老太太早已經等在自己的房中,看到孫尚香過去,眼淚跟着就下來,哭泣道:“死丫頭,老孃撫養你這麼大,終於看着你嫁人了。只是從此隔着江水,卻讓我好想念…..”
孫尚香的眼睛也有些紅,卻是沒有流淚,只是把頭埋在了吳國太的懷中,低聲道:“娘哎,不就是一條江水嗎。要是娘想我了,就命人傳個話,我自然回來就是,若是不然,娘也可以到武昌去啊。”
“是啊娘,若是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武昌。”劉尚也在一旁道。
衆人正說着話,丫鬟已經端着稀粥進來,濃濃的香氣,十分的惹人開胃。吳國太爲了等女兒過來,這會兒還沒有吃飯。也就問孫尚香道:“吃飯了嗎?沒有就陪着我一起吃。你們兩個大男人先出去,該忙什麼忙什麼,不用陪着我了。到了時辰,我自然讓香兒過去。”
劉尚摸了摸鼻子,與孫策一起告退,孫策念念不忘剛纔的事情,又是摟住了劉尚的肩膀,惡狠狠的威脅道:“想了一路,你心中可有什麼人選提供給我?”
胳膊頓時一用力,疼的劉尚直翻白眼。
“你放開我!”劉尚怒了,這個孫策擺明了要嚴刑逼供啊。
“說一兩個你會死啊!”孫策不放,反而又是加大了力量。臉上還帶出了絲絲笑容,不知情的還以爲兩人有多要好呢。
劉尚無奈,只能說道:“我不知道誰能夠投奔你,不過,若是你真的奪下了徐州,有一家人,你千萬不能用。”
“哪家?”孫策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徐州陳家,陳珪與陳登暗地裡都是曹操的人,若是你用了,恐怕以後定然有大麻煩!”劉尚沉聲道。
“怎麼可能!”孫策的額頭頓時冒出了一片冷汗。喃喃道:“我進兵徐州,那陳登還曾經暗中幫助過我,沒想到,他竟然是曹操的人!”
孫策沒有懷疑劉尚的話,就像劉尚從來不會去懷疑孫策的話一般。兩個人固然鉤心鬥角。可是說到底,兩人都有一種感覺,他們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他們不希望一個謊言,把這份得之不易的友情拋棄。
“怎麼不可能?”劉尚拼命的撇嘴,歷史上,就是因爲陳家父子,呂布栽了無數的跟頭。最後更是落得個白門樓被吊死的命運,若是孫策用了,不出亂子纔怪。
“我知道怎麼做了!”孫策的眼中閃過一抹兇光。更是重重摟住劉尚的肩膀。問道:“只是陳家父子嗎?”
“你輕點!”劉尚齜牙咧嘴,暗道怪不得孫策能夠能夠一下子把人給夾死,就是這個力量,就不是人該有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激動了一點。”孫策急忙鬆開手,陪笑道:“子任啊,那個既然你能夠知道陳家父子不可靠,那可知道,徐州之中,還有誰的本事厲害啊?”
“徐州臧霸,當可爲一員猛將。”
“臧霸麼?此人我聽說,卻是有些名望。不過,呂布身邊那個張遼高順,我甚是喜愛!”孫策接着道。
“你想的美!”劉尚急眼了,大聲道:“那張遼可是老子先看中的!誰跟我搶,我就跟誰拼命!”
孫策神色一黯,嘆氣道:“果然,你也看出來張遼的厲害了嗎?可惜,他似乎在呂布手下有些不得志。那另一個人呢,你還打算要誰?”
“放心吧,我這人一向不貪心的,顏良文丑,得其一,我願足矣!”劉尚笑道。
“你他孃的!你還說不貪心!”孫策鼻子都要冒火了,怒道:“那顏良文丑,皆是萬夫莫敵的人,多少人盯着,還得其一,沒得談,這兩人,沒你的份!”
“那張頜其人,當歸於我!”劉尚又道。
“張頜麼?”孫策皺着眉頭,“此人也是與顏良文丑高覽三人相差無幾,號稱河北四大將。不過倒是沒有聽說後面兩人有什麼功績,若是你要張頜,我可以同意,不過我不能保證曹操一定會答應。”
“不用管它。戰陣之上,刀劍無眼。我們在這裡商議,沒準一個不好,他們就是戰死了。這種事情,只要表露出一個意向就夠了,免得到時候我們三家爭搶起來,面子上不好看。”
劉尚說着,已經出了太守府,門口,徐晃帶着親衛已經準備好了馬匹,孫策親衛也前牽着烏騅馬走了過來。
“我送送你!今日一別,往後再要相見卻難。”孫策的眼神忽然有些黯淡。翻身上了烏騅馬,與劉尚並肩而行。
………….
徐州,烏雲密佈,寒風凜冽。可是大自然的威力再大,也不能令的人們如此心驚。那北海之地,大軍雲集,不過十五萬,可是傳到了下邳,數目已經翻了一倍。
百姓對於傳謠,很輕易的就相信了,河北的強大,袁家的聲望,令的無人會去懷疑。傾盡四州之力量,就是再多三十萬,也有人信。
所有的目光,都是集中到州牧府邸之中。呂布在其中已經待了一月了,這一月,甚至連軍營都是沒有去,除了上次平定郝萌的叛亂,他壓根兒就是沒有走出大門一步。
呂布的全部心神,都是集中在手中的玉璽上。無論吃飯還是睡覺,沒有一刻放手,傳言。只要得到它,那個人就能夠登上九五之尊。多麼巨大的誘惑!
儘管呂布不停的告訴自己不可信,可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又在不斷的慫恿着他去前行。可是,北海那十五萬雄兵,又彷彿一把刀子懸在呂布的頭頂。
袁紹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尤其是郝萌叛亂之後,許攸更是過來下了最後的通牒。三日之內,要麼改弦易轍,要麼人頭落地!
如今,北面是袁紹,南面是孫策,東面又是曹操,西面更是大海,無路可逃,無人會收留,要麼投降,要麼就死!
死,他怕嗎?呂布捫心自問。當然怕!沒有人能夠與死亡搏鬥,因爲不用打,他已經輸了。
呂布很強,甚至自認天下無敵,可是他又很弱,徐州四戰之地,一旦被人合圍,他竟然沒有了一條退路。
“溫侯,張將軍求見!”門口的親衛大聲的說道。
“傳!”聽到是張遼,呂布稍微振作了一下精神。看了看手中的玉璽,最終,他還是一把丟開。坐等張遼的進來。
張遼的容顏,多了一些風霜。看到呂布,急忙單膝跪了下去,沉聲道:“主公,軍營中發現了逃兵,雖然末將及時鎮壓,可是如今軍中的形式很不妙,若是主公再不露面。我怕…..”
怕什麼。張遼沒有說,這些日子的呂布情緒很不穩定。不但下令軍中禁酒,更是下令全軍日夜警戒。就在昨日,、大將侯成部下私自偷盜馬匹逃走,被衆人追回,大家高興,喝了一些酒,就是被聞訊的呂布打了四十軍棍,張遼可不想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吃苦頭。
“殺!逃兵全部殺了,沒有膽色的人,不配做我呂布的兵!”呂布臉色陰沉,呼吸都是急促了不少。
“可是主公,若是玉璽的事情一日不解決。我恐怕軍心一日不得安寧啊。”張遼苦着臉道。
“玉璽!玉璽!”呂布忽然大怒,沒有人比他更加熱愛戰爭,沒有人比他更加的喜歡軍營。部下叛亂,軍卒逃亡。呂布的心很痛,很憤怒。大吼道:“沒有玉璽,我們何等逍遙,什麼九五之尊。豈能任由一塊石頭決定!”
呂布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抹堅定。再次看向那玉璽,竟然出奇的沒了想法,一把抓起來,丟給張遼道:“派人把它送給袁紹,這東西,他要就拿去吧!”
“主公你要投降了?”張遼大驚,這一次,可不比上幾次,這一次投降,可以說,呂布的諸侯生涯正式走到了盡頭,甚至於性命都可能失去。
沒有了兵權,呂布再能打,還能打的過千軍萬馬?
“誰說我要投降!”呂布眼中閃過強烈的戰意,更是摸着自己的脖子,眼神格外的而嗜血。“做了這麼久的溫侯,真當我沒了血性,什麼投降,投降了我們都沒有活路!”
“那主公的意思是?”張遼糊塗了,玉璽都送了。怎麼又不投降了?
“放出消息,就說我把玉璽給了袁紹,若是他識相的,就主動給我退回河北去,要稱帝就稱帝,我呂布管不着,若是他不識相,我呂布也不是好惹的,這徐州是我的,想要從我手中奪過去,就拿十萬條人命來換!”
“遵命!”張遼大喜,豁然站了起來,鄭重的朝着呂布行禮,這纔是他所追隨的溫侯,他可以被打退,卻是從來不會被打倒!
呂布也是熱血沸騰,厲聲大喝道:“備甲!取我畫戟過來!文遠也隨我來,我們去軍營,看一看,這徐州,可還有我軍中的健兒!”
“諾!”這一次,張遼的行動很快,幾乎一刻鐘,呂布裝飾就是停當,赤兔馬雄壯。方天畫戟兇殘,在配上一身明晃晃的黃金鎧甲,呂布的氣勢又是不同,彷彿一座高山,只能令人仰望。
赤兔馬暴烈的嘶鳴,火紅的身影瞬間朝着府門外衝出去。與張遼一起,直接朝着軍營衝去。
軍營之內,無數的士卒早就是得到了消息,一個個簇擁在營門之外,看着遠處那道飛速接近的聲音,忽然不知道那個發出了驚天的吶喊:“溫侯,回來了!”
“吼吼吼吼……”
整座軍營彷彿突然變成野獸的海洋。無數人嘶吼,肆無忌憚,彷彿野獸的一面復甦,彷彿胸中的熱血重燃。這一切的源頭,則是拿到火紅的身影,紅的似血,猛烈如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