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幾乎是在將近天亮的時候,纔開始眯一會,就坐在校場旁邊的長廊上,盤坐着,閉上眼睛,他甚至不敢躺下來,因爲他擔心會睡過去。
“叔父!”
一聲急促的聲音,一下子把皇甫嵩驚醒了。
“怎麼了?”皇甫嵩猛然的張開眼睛,眼眸之中迸射出一抹的銳利無匹的精芒。
“剛剛西關城的城牆上,守城校尉羅校尉來報,西涼軍正從洛口的方向,想虎牢關進軍,如今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皇甫酈稟報說道。
“千挑萬選,選在元日進兵!”
皇甫嵩站起來,抖一抖身上飄落的雪花,淡淡的道:“來的也好,省的我整天提心吊膽的,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他一直擔心,越是安靜,越是擔心。
如今敵軍出現了,反而讓他鎮定了不少。
“傳令下去,立刻擂鼓,聚將於校場,隨時準備上城增援,各營各部曲,都必須保證在一個戰備狀態!”
皇甫嵩跨步而出,淡然的說道:“我去城牆看看!”
“是!”
皇甫酈領命而去。
皇甫嵩帶着親兵,向着西關城而去,當他才走到城門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城外那浩浩蕩蕩的聲音,這讓他停頓了一下腳步,嘴角微微揚起:“來的是李榷,這西涼也太小看某家了吧!”
李榷,這個人他不陌生,西涼人才不顯,但是將才輩出。
這些人,長年在戰場上打滾,雖很少有系統學過兵法的,但是作戰的經驗和作戰的反應,都是決定一流的。
他不敢小覷。
但是區區李榷,還真不足以讓他畏懼,西涼有一個算一個,他能真正的忌憚的人,少之又少,要麼董卓親自領兵,要麼就是呂布率軍而來。
其餘人,倒不是說不放在眼中,可一兩個他也不會很在意,畢竟他靠着虎牢關,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他豈會畏懼普通的西涼戰將。
“李榷,某家在此,有什麼話,你直接說!”皇甫嵩走上城頭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城下,聲音淡淡,但是透着強悍無匹的罡氣,聲波更勝一籌。
皇甫嵩也是一員悍將,只是他從不顯示他的武藝,他更家讓人害怕的是他指揮兵馬的功力和佈陣的能力,反而是個人武力,基本上不足爲道。
然而,他皇甫嵩也是世家子弟,自幼練武,而且天賦不錯,乃是屬於當世一流戰將。
“皇甫嵩,太師待你不薄,你爲何要行如此忤逆之事,殺我西涼將領,佔我西涼的關隘,如此不仁不義之事,難道就不怕墮了你皇甫世家的名聲嗎!”
李榷於城下,怒嘯起來了,更多的是責罵:“今日你若退城歸降,某願在太師面前,爲汝求情,免你一死!”
在很多人看來,董卓對皇甫嵩還真是挺好的,賦予他兵權,讓他獨當一方,非嫡系,而有嫡系般的待遇,何等的優待。
“李榷,吾與太師,非私仇,今乃是爲大漢朝,太師倒施逆行,架空天子,爲所欲爲,罔顧天下百姓而不顧,今日吾起兵反他,爲的是清君側,靖國難!”
皇甫嵩朗聲的叫喝。
“一派胡言!”李榷怒吼:“當今天下,若非太師一力保天下,大漢早已崩滅,汝如此污衊太師對朝廷的忠心,居心何在!”
“太師是忠是奸,天下已有公論,今日我皇甫嵩,願爲大漢流盡最後一滴血,誓死不退虎牢關!”皇甫嵩的聲音如虎如狼,怒吼而叫,聲波在整個虎牢關裡裡外外傳起來了。
“誓死不退虎牢關!”
“誓死不退虎牢關!”
虎牢關上關中一衆兒郎,聲音越發的高昂,士氣也越來越的強悍,彷彿數千人凝聚一口氣,直衝九霄雲巔,讓天地震撼,讓風雲變色。
“皇甫嵩,你既死不悔改,那就休要怪我西涼不近人情!”
李榷羞怒起來了,大喝一聲:“把人帶上來!”
“是!”
部下領命。
上百帶着鎖鏈的男丁,有老有幼,一個個腳步踉蹌,戰戰兢兢的在西涼虎狼的押解之下,走到了城牆面前。
“皇甫嵩,你可認得他們?”
李榷擡頭,冷冷的看着城頭上屹立的身影。
“是叔父!”
“六叔公!”
“宗祠七爺爺!”
城頭上,皇甫嵩面不改色,但是皇甫堅壽和皇甫酈已經的站不住了,他們目瞪欲裂,渾身的煞氣凝聚。
“那是我們七房的九叔,皇甫林!”
“我二房的皇甫耿!”
“……”
城頭上,並不在少數的皇甫家嫡系府兵一個個義憤填膺的看着城下。
“李榷,汝意欲何爲?”皇甫嵩面不改色心不跳,但是一雙揹負在身後的手,已經死死地攥起來了,手背上青筋凹凸。
他還是小看來的西涼的無恥。
當今天下,亂世之道,羣雄並起,爭鋒九天,但是還是有些底線,有些規矩,在一種諸侯之中的墨守成規,一般情況之下,是不會去促動的。
但是西涼爲了並不刃血的讓自己的臣服,卻不惜拿皇甫一族動刀子。
“皇甫嵩,吾命你在一個時辰之內開城門,率軍歸降,不然,我一個時辰,斬一顆頭顱,你皇甫嵩一日不開城門,我絕不封刀!”李榷高喝起來了。
“義真,救我們啊!”
“我們不想死!”
“義真,開門投降吧,太師會厚待我們的!”
城下的上百被押解之中的皇甫族人,一個個淒厲的嚎叫起來了。
皇甫嵩沒落有些年了,這些年,除了一個皇甫規之外,就出了一個皇甫嵩,其他族人,就如同一般的世家那般,享受榮華富貴,卻沒有歷經磨難。
這些人怕死,乃是正常的事情。
城頭上。
皇甫嵩陰沉着臉龐,他看那一張張熟悉的臉,有很多人都是看着他長大的,那都是族老,是族中的長輩,可現在,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氣氛越來越安靜,城上城下的對持,裡裡外外都透着無盡的殺意。
“叔父!”
眼看一個時辰就要到了,皇甫酈有些顫抖起來了。
“爹!”
皇甫堅壽也忍不住,一雙目光赤紅,凝視着父親:“那可都是我們皇甫一族的血脈,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們皇甫一族被滅族!”
作爲皇甫家的子弟,他們絕對不能看到皇甫氏被滅族啊。
但是站在城頭之上的皇甫嵩,此時此刻卻依舊安然不動,甚至他的神色都沒有一絲絲的變化,一雙眼睛,就這麼看着,靜靜的看着,彷彿在看一件無關重要的事情,很冷漠。
“殺!”
一個時辰到了,李榷看着城頭上沒有絲毫的動靜,他毫不猶豫的下令,屠戮第一個皇甫家族人。
那是一個老者。
咔嚓!
跪着行刑,一顆頭顱飈出去,血濺三尺之高。
“啪!”
皇甫嵩安然不動的心終究被顫動了,他渾身的罡力爆發,一掌狠狠的拍在的眼前是垛口之上,青石被巨大的力量拍成的碎石:“李榷,今日這城門,我是不會開的,你敢屠我皇甫氏滿門,我皇甫氏只要一息尚存,與你西涼,當不死不休!”
“既如此,皇甫義真,那休怪某家無情,諸位皇甫家男兒你們頭聽着,汝等落的如此境地,乃是他皇甫義真一意孤行而至,死了不要怪我,怪就怪他皇甫義真的無情!”
李榷卻無懼。
他們是從西涼那不毛之地殺出來的,和西羌打,和匈奴打,廝殺無數,有今天沒明天,就連家族的意識都很薄弱,更在意的不過只是一兩個子嗣而已,豈會畏懼區區的威脅。
“再殺!”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顆頭顱落地。
“皇甫義真,你無情無義!”
“皇甫義真,你至家族血親不顧,日後有和什麼顏面去見祖宗!”
一個個皇甫族人在城下哀嚎起來了,他們淒厲聲音,就好像一柄柄的刀子,插入了皇甫嵩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