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鹿門山上。
左邊的山腰有一排排的房舍,搭建的有些簡單,但是並不顯得簡陋,地方很大,佈置雅緻,宛如一個個庭院分佈,前方還有一個湖泊。
這就是書院學子們的宿舍。
喔喔!!!!
當大公雞的聲音鳴動了整個山頭,一個個學子從宿舍裡面出來,簡單洗漱一下,然後就開始了新的一天求學。
“子月兄,今日洪夫子教中庸十九章,我們複習一遍吧!”
“……”
“葉兄,昨日嶽夫子將的論語微子篇,你可有感悟,不如吾等交流一番,待會能與夫子共論!”
“……“
“莫兄,我昨夜新作了一篇文章,不如我們一起鑑賞一下!”
“……”
學子們三三兩兩,成羣結隊,有人坐在湖邊論文章,有人站在樹下頌書本,如今的求學困難,敢於出外求學的,不管是世家子弟,還是寒門弟子,都有一顆執着的十年寒窗苦讀之心,他們對學習是爭分奪秒的。
山腰上。
一個雅緻的院落門前,司馬微一席長袍,雙手揹負,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這裡,一雙眸子凝視着前方的那些欣欣向榮的學子們,臉上有一股開懷的笑容。
教學的成就感,往往不是結果,而是看到自己的學生努力的一個過程,然後在自己的扶持之下,走向未來。
半響之後,他的神色之中又有些落寂,長吁了一口氣,才轉過身去,眸光看着五步之外,跪了一夜的青年,幽幽的道:“起來吧!”
“學生不敢!”
徐庶緩緩擡起頭,幽幽的說道。
“過來!”司馬微輕輕的招招手。
“諾!”
徐庶這才站起來,邁着有些的麻痹的雙腿,走過去。
他來鹿門山求學之前,曾是一個遊俠,武藝雖比不上那些頂級大將,但是也算是有自保之力,所以即使跪了一夜,也並沒有顯得太疲憊。
“看看這下面!”司馬微輕聲的到:“他們很努力的在學習,看到了嗎?”
“看到了!”
徐庶點點頭,正因如此,他不能讓外人破壞這一切。
“你的天賦,比他們都高,在我看來,除了龐家的小鳳雛之外,日後論成就,他們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你!”司馬微語氣深長的說道:“可如若你不努力,他們隨時都會超越你,學問之道,在學!”
龐家大尚書龐季留下來一個麒麟子,年歲不大,天賦甚高,學問了得,看天下事之的眼光也獨到,去歲的時候,年紀十餘歲,已經可以出師遊學了。
司馬微常常戲稱之爲鳳雛。
“學生知道!”
徐庶道:“學生當初一心行俠仗義,以爲可管天下不平事,可直到在潁川犯事,身陷牢獄,放明白一個道理,一人之勇,非天下之福,一人之智,方能造福萬民,因此學生前來求學,然學生本乃武夫,自比不師弟們的天資,今學生棄學出仕,更違師命,不敢讓祭酒原諒,不要說與龐統師弟相提並論,日後也不敢一衆與師弟們比成就,只是學生意已決,路已選,還請祭酒成全!”
司馬微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庶。
“當初我與德公,承彥兄志同道合,在這鹿門山上的修辦學府,目的是希望,在這亂世之中,能有一個讓你們的這些求學的人,得到一個求學的機會!”
半響之後,司馬微到輕輕的道:“奈何世道不如人!”
人心不盲,能看到很多。
他了解徐庶。
所以他即使不知道一些事情,也能猜到三分。
“我這鹿門山上百學子,他們還能如此安分的讀書,或許都應該謝謝你!”司馬微。
現在鹿門山的書院約莫有上百學子同時求學,在當世的書院而言,算是一個不錯的學生數量了,一般的書塾也就是幾個學生而已,即使潁川這些大型的私人學府,最多也就七八十個學子。
當世而言,當年也只有太學,鴻都門學這種公立學府,纔能有超過百人數量的學子,私立學府因爲創辦的儒道大賢都略顯清高,沒有人有營運的意識,所以都只是裡盡所能,不會去刻意經營。
師資力量薄弱,難以教育更多的學生,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想要讓教育更多的學子,就要有更多的老師,可老師也要吃飯的,請老師不是憑藉名望就可以的。
他們又不願意讓外力進入,比如當年劉表就曾經表示,支持他們辦學,提供經費,可他們又認爲過於教育是一種美德,不願意和政治掛靠。
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一點。
教育是大計,但是有時候也需要和利益掛靠。
不懂的經營,就算再有名望的大賢教學,也不會有很多學生,不是沒有人願意來,而是書院朝不保夕,很多老師學生都沒希望,讀書很重要,可是也沒有吃飯來得重要。
當世讀書人少,一個是經濟決定的,溫飽都顧不上,還想要多有出息,也是假的事情,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爲了讀書人願意吃不上飯的決定的。
就好像如今的益州,教育大興,可是在教育司的投入,幾乎是軍費的三分之一,這已經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了,要是放在其他的諸侯身上,未必敢這麼大魄力。
牧景敢,兩個方面,一個他足夠的富裕,益州作爲天府之國,可不是吹的,在糧食上無後顧之憂,在經濟上他的發展絕對是天下之最,他有足夠的本錢。
另外一個,那就是牧景看的更長遠,打仗都只是眼前的事情,而教育,卻是未來了。
所以他纔敢在益州的興辦縣學府,郡學府,高等學府,一系列的教育。
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即使益州教育大興,所有的書院加起來,學子的質量,或許都沒有這鹿門山書院的人數多。
鹿門山上的學子,不僅僅只是荊州讀書人,有很多事來自天南地北,仰慕三位祭酒的名望,千里迢迢前來求學,這些克服重重困難,來到鹿門山求學的學子,要麼就是天賦異稟,要麼就是的對讀書有無窮執念,寧可捱餓吃不上飯,也要讀書出人頭地的青年。
這也是牧景爲什麼對鹿門山學院這麼執着的緣故,當年的太學,如今的鹿門山和潁川兩大書院,都是未來各大陣營之中的人才儲備處。
太學已破,如今長安雖重立太學,但是根本已變,鮮少有人去求學,唯有鹿門山和潁川,名望甚也,天下有志向的讀書人,都願意求學。
潁川書院被潁川世家把持,鹿門山書院倒是顯得的清雅很多,三大祭酒的名望更高,吸引的人才也更多。
若能把鹿門山書院納入明侯府教育司的體系之下,那麼對於高等學府的需求,就算是滿足了。
現在明侯府創辦縣學府,創辦郡學府,但是相對而言,對於高等學府卻是不足的,特別是牧景把老頭子趕去了南中,更是少了一柄利劍。
要是能把司馬微這些人納入麾下,那就更好了。
不過牧景最多也只是做做夢,他自己名聲差,出身不好,這些老傢伙,讀書都已經讀傻了,一個比一個脾氣倔,骨頭硬,哪有這麼容易歸順啊。
……
“學生只是在做自己認爲應該去做的事情!”徐庶沉默了一下,回答說道:“與鹿門山學院相比,學生一人,微不足道!”
“你相信他嗎?”
司馬微問。
“信!”徐庶想了想,道:“不管他奸詐狡猾,城府多深,手段多狠,他終究是明侯,當世一方諸侯,益州之主,我信他言而有信!”
“他如何應你?”
“我昨日下山入城,與他見了一面,他願承諾,只要我願意出仕,真心實意爲明侯府效命,他自此之後,絕不逼迫鹿門山半分!”
“當真!”
“如此之事,他不該說謊!”徐庶道。
司馬微又細細的看了徐庶一眼,他知道牧景志在人才,但是讓他想不到的是,牧景居然如此器重的徐庶,看來這徐庶在牧景心中,分量不輕啊。
“若撇開所有的立場和出身,你可認爲,他能成大事?”司馬微又問。
“不知道!”徐庶斟酌了一下,纔回答。
“或許你的選擇是沒錯的!”
“祭酒看好他?”
徐庶敏銳的感覺到司馬微的心情,反而問了一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
司馬微苦笑:“亂世浮沉,誰能成就大事,誰又能知曉,當初秦末羣雄逐鹿,高祖微不足道,西楚霸王如日中天,可誰能想得到,笑到最後的會是高祖呢?”
“如今天下,比之秦末,更復雜三分!”徐庶輕聲的道。
讀天下書,理天下事,當今讀書人都不是那些的關門閉戶讀書的人,言論自由,他們讀書的時候,都會談論天下,瞭解天下動向。
“元直,這書送給你,你始終是我鹿門山的弟子!”司馬微從袖口裡面拿出一本書,遞給了徐庶。
“庶日後不能侍奉祭酒左右,但願祭酒能安好,此書庶當日日奉讀,絕不敢辜負祭酒的厚望!”
徐庶跪下,雙手供上,畢恭畢敬的接過了書籍。
這是一本司馬微親自注解過的《春秋》。
春秋記事,史爲人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