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政事堂 五

這兩份奏本放在這裡一對比,牧景自然就能明白這其中的認識了。

劉勁把自己的兒子送去了六扇門。

又上了請罪奏本。

他這是主動把自己的把柄給丟出來了,根本不需要上廷議,他這個的政事堂主事的位置,就已經可以擼掉了。

可這一下,倒是讓牧景略顯得爲難起來了。

“以退爲進,高招啊!”

牧景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未必是劉勁自己的想法,但是一定是胡昭的建議,只有胡昭才能在這樣的關頭,壓住劉勁,而且冷靜的將自己一軍。

“朕要是批了,是不是顯得涼薄一些啊?”牧景眯着眼眸。

真槍真刀的幹起來,他倒是不怕。

可他都還沒有開始的幹,結果人家已經舉手投降了,這讓他情何以堪,是繼續一刀砍下去,還是沽名釣譽學一學楚霸王呢?

世人都知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釣譽學霸王。

可這是戰場上。

政治場上,講究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而且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的劉勁是得人心的,他執掌政事堂從政事堂的前身南書房開始,已經很多年了,下面大大小小這麼多的官吏,百分之八十都是經他的手提拔起來的。

雖然大明的制度之下,他想要玩謀逆是不可能,但是逼急的,一封血書下去,牧景名聲全毀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名聲這東西,以前可以不在意,可當了皇帝,是全大明百姓聚焦的亮點了,也是所有大明百姓的榜樣。

他不能太過於聲名狼藉,這對他統治江山不好。

“陛下,劉相難道不知道,即使我們都察院拿住了證據,這場官司,他未必會輸的,雖然說教子不善,有過,可在某種意義來說,他兒子的錯誤,並非他的錯誤,他背後還有的胡相,哪怕過廷推,也未必輸,可他突然上奏一封請罪奏本,這樣等於把政事堂拱手讓出來嗎?”蒯良這時候,不是高興,而是疑惑,非常的疑惑,因爲想不明白,劉勁這等於還沒有開戰就認輸,在戰場上,真懦夫行爲啊,但是在官場,卻顯得非常的詭譎,讓蒯良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咬一口。

這就是仕途,官場,一個絕對的龍潭虎穴,不到最後一刻,都未必會知道結果的世界,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小看任何人。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如果……”

他看着牧景,突然假設起來了一個事情,咬着牙道:“胡相在這個時候,突然再上奏一封請罪,然後聯合文武百官,上奏請罪,那他們是不是準備聯合逼宮啊?”

這話是非常大膽的。

無異於謀逆。

“想多了!”

牧景笑了笑,道:“先不說胡昭有沒有這麼愚蠢,要是他當真這麼愚蠢做出這樣的事情,那朕就順應天命!”

“順應天命?”

蒯良聞言,瞳孔微微一變。

他迅速否認了自己的想法,因爲他可以猜測劉勁,猜測胡昭,但是不能猜測牧景,牧景控制不住朝堂,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要是真發生了,那隻能說胡昭愚蠢的讓人不敢相信。

在牧景面前逼宮,那是自尋死路。

這個十二歲上戰場,十六歲當主公,奮戰十餘年,從南陽到漢中,從漢中殺入荊州,再從荊州跳入益州,並不刃血奪益州,建立了大明的根基,到如今,奮戰大漢諸侯無所敗績,是一個不可戰勝的一尊帝皇。

在這樣的帝皇面前玩逼宮,那就真的是自尋死路,真惹怒了牧景,牧景的屠刀有多麼的兇狠,這可是誰都預料不到的事情。

“那麼這樣說來,劉相是真心想要退下來了?”蒯良有些喜出望外,勝利來得太突然了,讓他有些難以相信。

“應該是半退!”

牧景想了想,走到窗前,雙手揹負,眸子深邃,凝視腳下的街道,低沉的說道:“他上奏認罪,教子不善,家事不安,難以許國,請求退出政事堂休養身心,但是他從來沒說,退出昭明閣!”

“參政大臣?”

蒯良也是非常非常聰明的一個人,如果之前還被迷霧給籠罩,那麼現在,他倒是看清楚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

“嗯,應該是胡相的意思,退一步,避一避朕的鋒芒,但是又不等於全退下來,保持昭明閣參政大臣的位置,一樣有權力參與昭明閣會議!”

牧景點頭:“所以朕才苦惱,朕的意思本來是把劉勁直接一腳給踢下來了,讓他安靜幾年時間,不要出來妨礙我們的新政,可這樣以來,效果折半,劉勁可是掌控了政事堂很多年了,他哪怕不在位置上,也有決策力,另外作爲參政大臣是可以決議昭明閣的政策推動的,他要是跳出來壞事,朕不等於白忙活了嗎!”

有時候真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事不隨人願。

但是他又不能繼續窮追猛打,不然顯得他過於涼薄,失裡不僅僅是民心,還有軍心,畢竟現在還不是馬放南山的時候。

“陛下爲難也對,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的,臣認爲,想要束縛劉相的手腳,還是有辦法能做到的,劉相之子的事情,鬧的非常大了,就算六扇門願意隻眼開隻眼閉,大理寺可不見得會放過他,判罪是肯定的,劉相雖不參與,但是爲其之父,責無旁貸,這個名義,可以陛下可以趁機讓他在府上的圈禁一段時間,以教育兒子爲名,不許參與果實,哪怕就算他還肩負參政大臣,只要不出來,他也未必有太多的影響力能讓政事堂對新政抗拒!”

蒯良如今是牧景狗頭軍師,倒是擔當起了這個責任,想了一個有些損的招。

但是對於牧景而言,招不怕損,只怕不管用。

如果管用,那就一切都安好。

“倒是一個辦法!”

牧景眯眼,眸子閃過了一抹精芒:“事情宜早不宜遲,你親自走一趟大理寺,三天之內,讓劉勁兒子的案子判下來了,公平公正,不需要的添油加醋,也不需要減免罪行,朕要在渝都立一個榜樣,大明的子民,不允許任何人逃離明科之外,天子犯法,庶民同罪!”

這件事情還真怪不得的牧景,劉勁自己不會教兒子,把把柄留下來了,這還是後還不一箭雙鵰,等得到什麼時候。

他一方面要通過這件事情,把劉勁拉下馬。

另外一方面,他就要在大明樹立一個的法治的精神,儒家講仁道,可過於仁,就是人情了,治天下,法治方爲上策。

當然,如果真想要做到天子犯法,庶民同罪,那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這畢竟是一個封建時代,鮮明的階級之間,是很難有公平可言的。

“是!”蒯良領命。

“判了之後,立刻找大明所有的報紙刊登出來,朕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可以讓一些人知道,他們父輩的功勳,是不可能爲他們當擋箭牌的,咱們大明,誰敢觸犯明科,就必須要伏法!”牧景強硬的說道。

“明白了!”蒯良這一刻倒是有些可憐劉勁,渝都城裡面多了不少的紈絝的,劉勁的兒子不是唯一,但是卻成爲了殺雞儆猴的一個代表。

“都察院那邊也加快結案!”牧景道:“既然胡昭認輸了,你們也不能太過分,都察院是懸在大明官吏上的一柄刀,但是必須出師有名,不可任何誣陷,不然朕饒不了你!”

一個蘿蔔一個坑,既然要拔出來劉勁這顆蘿蔔,必然帶出不少泥土來了,爲了迅速的戰局政事堂的這個坑,這些泥土必須要迅速的洗掉。

“臣,領命!”

蒯良領命而去。

牧景坐下來了,開始了一天的辦公,這一場博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也不需要把自己的所有的精力都投注進去。

大明的事情多的去了。

他這個皇帝,每天要批閱的奏本,多不勝數,哪怕有昭明閣輔政,可大方向,還是要他親自的來把握的。

不過如今而言,除了政事堂的事情之外,還有就是外面的事情,官渡什麼時候決戰,河北什麼時候敗亡。

這都和大明息息相關。

牧景的目光,自然要注視起來了,不能只是盯着內部的發展,而忽略了外面的形勢變動。

誰知道這時候的確打生打死的,突然之間的說不定曹操和袁紹就握手言和了,直接調遣兵鋒對準大明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世界,正因爲有意外才有驚喜,很多時候你覺得理論上不可能,可他偏偏發生了,你覺得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會發生的事情,卻在百分之一的機率出現了意外。

當然,這種機會太微小了,幾乎不存在,曹操必是要吃掉河北的,袁紹的性格也不是一個服軟的人。

牧景要做的,是盯緊,避免任何這種可能性的出現。

下午,趙信前來稟報情報,都是一些關於內部的情報,倒是沒有多少是關於外面的情報,畢竟右司職責對內。

“目前河北方面的形勢,如何?”

牧景對內部的情報現在不太感興趣,他還沒有拿下政事堂,大錘子還沒有砸下去,地方不會有過激反應,等到他的大錘子打下去之後,到時候盯緊就行了,他現在關心外面。

趙信拱手回答:“左司倒是送回來幾次情報,但是好像他們的進度不是的很好,而且譚指揮使說,鄴城的氣氛是越來越不好了!“

“什麼意思?”

牧景眯眼。

“可能有人想要在鄴城鬧點事情出來?”

“誰?”牧景問。

“一般人撼動不了鄴城的根基,但是有些人可以!”趙信隱晦的提醒。

“袁譚,還是袁熙?”

牧景靈光一閃,笑着問道。

“可能都有!”

趙信道:“袁譚在青州被太史慈殺的大敗,奪青州無希望,如今卻被袁紹下令,死壓着青州,如同找死的行爲,他未必願意,若是他帶着殘部,返回河北,那麼有些事情就會發生,另外……”

“袁熙在的鉅鹿已經惶惶不安了,河北大將顏良都已經戰死在界橋,他根本沒辦法擋得住燕軍兵鋒,燕軍如今不過只是被河間的城池給纏住了,不敢調動主力而已,一旦主力調動,鉅鹿必破,他首當其衝,未必敢在鉅鹿待下去!”

“而且我們打聽到消息,袁紹向來偏心小兒子,對袁譚才能視而不見,對袁熙更是不待見,恐怕已經引起了兩人之反叛心!”

牧景聽了,笑了起來了:“真是一出好戲啊!”

這就是兒子多了纔有的好戲,爭家產那是多麼正常的事情啊,袁紹也是王,他們爭的王位。

殺的血流成河那是必然的。

只是可惜了袁本初,一代梟雄,卻虎父犬子,沒有一個能撐得住場面的,小兒子倒是可能有點能耐,可年紀太小了,鎮不住羣雄。

他如今在官渡繃緊的局勢,要是在鄴城突然泄了一口氣,那麼他就真的是輸的一塌糊塗了。

“既然是好戲,不能錯過!”牧景想了想,說道:“傳書譚宗,可以適當的拉攏一下,大明兵鋒進不去河北,但是可以通過商旅支援他們一些糧草兵器!”

“諾!”

趙信陰陰的一笑,道:“要不屬下親自走一趟,左司對韓氏投入太大了,目前未必能脫身!”

“韓馥也是一代英豪!”牧景想了想,道:“讓譚宗善待其子,可用,不可棄!”

“諾!”

“至於這件事情,還是讓譚宗去吧,他比較擅長佈局,你的精力留着爲朕的新政待命,右司接下來的任務很重,人心難測,朕不能單單用信任而讓羣臣信服,該用了手段,必須要用!”

牧景眯眼,聲音有一抹激動,道:“政事堂一旦拿下來了,朕就再也不會束縛自己的手腳了,朕要大動干戈,儘快的把新政落實在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之上,到時候,右司也是主力先鋒之一!”

“臣,恭候聖意!”

趙信的眼瞳裡面沒有恐懼,沒有陰森,只有激動。

閹臣之身,若能爲陛下成就大業,何惜也!

……………………

三日之後,大理寺把一樁案件匆匆的判決下來了,然後報紙上直接刊登出來了,一夜就引爆了整個渝都城。

不用兩日,整個大明都陷入了議論的風暴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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