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武城的上空,層層疊疊的烏雲遮蔽長空,沉重得像是黑色的悼詞,陳宮仗劍立在城頭,漫天的烏雲讓他感覺到窒息,他的心情和黑雲一樣沉重。
而敵軍並沒有因爲天氣的原因而停止攻城,反而愈加的狠戾、兇殘,五萬羌漢聯軍將襄武城圍得嚴嚴實實的,猶如一隻裝滿了水的鐵桶,密不透風,敵軍日夜攻打,在持續的壓力下,成內的抵抗越來越稀疏,已經逐漸有了破城的跡象。
面對幾倍與己的敵軍,襄武軍民齊聚一心,頑強抵抗了三日三夜,箭矢已經差不多射光了,檑木、滾石也砸完了,此刻除了一些專職的弓弩手箭壺中尚有羽箭之外,普通士卒的箭壺裡早就空空如也,更別提那些協助守城的私兵與百姓。
形勢危急,兵卒們只好把一些堅硬的枝條做成粗糙的箭矢,雖然殺傷力有限,但總算能夠稍微阻滯一下敵軍的進攻,只要能多拖延一刻,就有等來援軍的希望。
烏雲已經逐漸褪散,日光透過烏雲之間的空隙折射到城樓上,讓將士們的心情一下子就舒暢起來。
“先生,有點不妙啊!”李封指着遠處的敵陣,扭頭對着陳宮說道。
順着李封所指的方向,陳宮舉目遠眺,只見敵營的寨門緩緩打開,二十架高二丈開外的投石車被敵軍推了出來,其後跟着數十輛牛車,牛車上裝着猶如磨盤大小的石料。
“韓遂老賊,居然給了羌人這麼多投石車,可恨,可恨!”陳宮一拳砸在垛堞上,眼裡寫滿了無奈、絕望、悲傷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是不怕死,他只是不甘心就這樣失敗,可是面對二十架如同兇獸的投石車,他卻無能爲力。想當年李信攻打楚國的時候,楚軍就秘密準備了大批投石車,當秦軍渡河時突然同時發射,無數尖利的石塊烏雲般砸向秦軍,二十萬秦軍全面潰敗,李信自己也兵敗自殺。後來四名將之一的王翦,率領六十萬大軍再次伐楚,整整花了一年才攻下楚國的國都,可見投石車的威力確實不凡,如果真讓羌兵發射了投石車,城破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城下旌旗獵獵,山頭鼓角相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陳宮用兵,一直都是穩中求勝,但是此時的情況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縱然他足智多謀,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計謀都是徒勞的
深吸了一口氣,陳宮注視着李封道:“李將軍,與其引頸受戮,不如魚死網破,我們出城與敵決戰”
李封聞言,立即拔出腰間的佩劍,目光裡透出少許的死志:“那我現在就點齊兵馬,出城與異族決一死戰!”
陳宮怔怔的看着遠處開始裝載石料的投石車,晦暗的臉上滿是苦澀,在心中暗自哀嘆:恐怕這次真的沒有希望了。
正當他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一抹金色的光芒在地平線閃爍了一下,瞬間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陳宮手遮在額頭,極目遠眺,當看清楚那團金光之後,他的心瞬間就漏了半拍,就彷彿被人用鐵錘狠狠砸了一下,
只見地平線上閃爍金光之處是一人一馬,在不算刺目日光的照耀下,那一人一騎猶如烈日驕陽,分外奪人眼目,馬上之人,金冠束髮,兩束五彩斑斕的雉尾迎風招展,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脣,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髮中,雙目開合如電,一身金光燦燦的的戰甲,反射刺目的陽光,令人難以睜開雙目,鞍後龍蛇寶弓,腰掛青鋒寶劍,手中丈二長戟,再加上九尺開外的身軀,給人一種如泰山一般的壓力,胯下赤兔寶駒,如同一團騰昇的火焰,赤紅奪目,提綹間四蹄高高躍起,似有騰空化龍之壯。遠遠望去,金甲赤駒,人如猛虎,馬如蛟龍。
陳宮指着那一人一騎,激動得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他的嘴脣在顫抖,他的心中在亂跳,他的雙眼噙漫淚光,此時此刻,那一人一騎在他的眼中,就好像一把擎天巨劍劃破黑夜,露出了黎明的曙光。
須臾,陳宮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激動,雙腳在城牆上不停的亂跺:“援軍來了,主公回來了,兒郎們,我們有救了!”
那些準備出城與敵軍決一死戰的幷州士卒,那些已經絕望的襄武平民,紛紛怪異地看向手舞足蹈的陳宮,還以爲他得了失心瘋,可是轉念一心,不對,不是失心瘋,他好像說什麼主公回來了,援軍來了,當下無論是士卒還是平民,紛紛撲向城垣,看向遠方,頓時,一股震徹天地的歡呼聲從城樓上轟然炸響,直衝整片雲霄。
那些攻城的羌兵聽到城樓上爆發出吶喊,還以爲他們在絕望中發了瘋呢,當下不管不顧,自顧擦拭刀具,等投石車破開城垣的防禦,他們將會用手中的彎刀讓漢人好好瞧瞧,與他們羌族作對的下場。
俄何燒戈感覺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思忖了半響,旋即扭頭朝後方看去,他不看還好,看了之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遠處的平原上,首先出現了一員戰將,那員戰將身高九尺開外,赤馬金羈,手持畫戟,鞍懸強弓,戰將的身後,首先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馬頭,馬頭過後,就見成千上萬的騎兵出現在馬背上,兩裡開外的地平線,幾乎都被騎兵所佔據,這還是他肉眼能看見的,那些看不見的豈不是……
想到這裡,俄何燒戈的眼角瞪得猶如銅陵般大小:“撤軍,快撤軍,韓遂誤我,韓遂誤我啊!”
呂布目光凜冽地看着星棋羅布的敵營,手中的畫戟一揚:“還在等什麼?給我殺!”
“吼!”
隨着呂布畫戟向前一指,身後數萬名幷州狼騎紛紛拔出腰間的環首刀,微微一提馬綹,怒吼着衝向羌兵大營,直到此刻,那些羌兵才知道漢人爲什麼歡呼,因爲呂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