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首府鄴城,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內,袁紹慵懶地靠在率案之後,他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用黃金簪別住,漂亮的鬍鬚明顯經過精心修飾,每個眼神每個動作,似乎都透着國士無雙的驕傲,須臾,袁紹回視跪坐兩旁的文臣武將,朗聲開口道:“來吧,都說說吧,打還是不打?”
大殿內沉靜良久,謀士一列的田豐率先出列:“主公,在下建議打,趁曹操被陶謙和劉備纏在徐州,主公可率大軍奇襲許昌,然後奉天子以令諸侯,主公系出名門,門生故吏遍佈四海,只要主公一聲令下,四海之內的文臣武將無不奉召,屆時,主公必定成爲天下第一大諸侯,人才就會如同過江之鯽一般來到主公帳下!”
田豐的話音剛落,立即在大殿上引起一片轟動,武將們各個摩拳擦掌,信心慢慢,只能袁紹一聲令下,謀士們竊竊私語,互相發表了心中的看法,有同意的也有反對的。
袁紹撫摸着漂亮的長髯,眼神飄渺,捉摸不定,也不知道他是同意呢還是反對。
“好你個田豐,竟然想陷主公於不忠不義之地!”謀士一列再次走出一人,他先生指着田豐破口大罵一番,隨後又對着袁紹作揖行禮道:“主公,千萬不能出兵,這田豐出此計謀,簡直就是害主公!”
“哦?”袁紹好奇的咦了一聲,詢問道:“許攸,你說說看,田豐他是怎麼害我的?”
許攸先是得意洋洋的看了田豐一眼,隨後畢恭畢敬的對着袁紹說道:“就如田豐所說,主公系出名門,門生故吏滿天下,就算主公要奉天子以令諸侯,也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打敗曹操,豈會做出在別人後院防火的事,這樣有失主公的身份!”
許攸的嘴巴像是抹了花蜜一樣。每一句話的都說在了袁紹的心坎上,頓時讓袁紹心情大悅,一邊輕撫長髯,一邊不住的點點頭。表示同意許攸的看法。
許攸對着田豐一揮衣袂,再次阿諛道:“那曹操名義上是奉天子以令諸侯,實則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雖爲漢臣,實爲漢賊。但他並沒有犯下太多的過錯,主公如果此時出師,乃是師出無名,會被別人說是叛賊。”
許攸說到要緊之處,負手轉身看着田豐,譏笑道:“早在曹操將天子移都許昌後,就加封我家主公爲大將軍,持戒總督青並冀三州,不久後就會加上一個幽州,而他曹操縱然天子在手。也不過只是個司空,當時主公是奉了詔的,如果你現在讓主公去攻打許昌,那是不義。”
許攸得意的看了田豐一眼,隨後對着袁紹躬身一拜:“主公,綜上所所,田豐讓主公出兵,豈不是讓主公陷入不忠不義之地?”
田豐一甩衣袂,指着許攸破口大罵:“許攸,你這個奸佞。你給我滾開!”
田豐大罵完畢,一把推開許攸,對着主位上的袁紹苦誡道:“主公,休要聽許攸奸賊所言。出兵之事,刻不容緩,否則讓曹操奪得徐州,休養生息幾年,待他兵強馬壯時,悔之晚矣!”
“田豐!”許攸厲聲大喝:“你纔是奸賊。休要在這裡挑撥我與主公的關係!”
袁紹濃眉一皺,他被兩人吵得心煩意亂,看到仍在喋喋不休的兩人,他猛地一拍桌案:“好了,要吵出去吵,別在這裡煩我!”
看到袁紹發火,田豐和許攸互相瞪了一眼,隨後徐徐退回陣列。
一陣微風拂過,吹得審配鬍鬚飄揚,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一雙詭譎的眸子在眼眶裡不停的轉動,臉上依然掛着一成不變的笑容。
“主公,不如我們折中如何?”
審配整理了一下衣襟,邁步出列,對着主位上的袁紹躬身建議道。
“如何折中?”
審配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既不打,但也不讓曹操好過,主公可令淳于瓊將軍和眼裡將軍出兵白馬,威脅一下曹操的後方,讓其首位不能相顧。”
袁紹眼睛裡精芒一閃,撫着鬍鬚陷入沉思,須臾,他擡起頭顱,指着審配說道:“就按你說的辦!”
田豐大急,立即想要勸誡,可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出口就被袁紹拂袖打斷,頓時他的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鵝毛般難受,不甘的注視着袁紹離去的背影。
“元皓兄,怎麼樣?”
許攸走到田豐跟前,臉上寫滿了譏諷,這一場較量他佔盡了上風,心情也變得異常的愉悅。
“呸,奸賊,只會阿諛奉承奸佞!”田豐瞪着許攸,忽然吐了許攸一臉的口水。
許攸哪裡肯幹,立即和田豐在大殿內扭打成一團,驚得周圍的謀臣武將忙不迭的前去阻攔。
審配看着兩人臉上到處都是抓痕,譏諷一笑:“虧你們兩個還是名士,居然在大殿上像潑婦一樣廝打,不嫌丟人?”
審配說完之後,便和逢紀一起走出了議事大廳,今天,他纔是真正的贏家。
白馬城
劉延面色陰沉地從低矮的城垣望下去,城腳下橫七豎八地躺着技師具袁軍的屍體,這些戰死的士兵身上只有少數人披着幾塊披甲,大部分屍體都只是簡單地用布匹裹住身體,手裡的武器,也只是簡陋的木製長矛,甚至連一面像樣的盾牌都沒有。
這種勝利並不讓劉延感覺到快意,從裝備是判斷,這些不過是冀州各地家族的私兵,被袁紹強行徵調過來,一來可以充當戰爭的消耗品;二來是變相削弱那些家族的實力,這樣的士兵無論死多少,袁紹都不會有一點心疼。
劉延擡頭看了看遠方,袁軍的營寨背靠黃河而設,旌旗招展,聲勢浩大,這些袁軍部隊是從黃河北岸的黎陽渡河二來,牢牢地把握住了南岸的要離津,然後從容展開,將白馬城四面圍住,驕橫之氣,溢於言表。
可劉延又能做什麼呢?這一座白馬城不過三裡見方,他這個東郡太守手裡的可戰之兵只有兩千不到,算是白馬城的居民也不過才一萬多人,而此時保衛小城的袁軍,僅目測就有一萬五千之衆。
以袁軍的威勢,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把此城推倒,白馬城一陷,冀州大軍便可源源不斷地渡過黃河,直撲官渡,攻打許昌,可奇怪的是,對面的袁將似乎心不在焉,除了派一些大族的私兵試探一下守軍的抵抗意志以外,主力一直按兵不動。
劉延搖搖頭,白馬城已經危在旦夕,現在想什麼都沒用了,希望鄧展將軍快點把情況報告給荀令君纔是,他叮囑城頭的守將幾句,然後滿腹心事地沿着青石階梯走了下去。
身在許都的荀彧接到劉延的戰報後,便立馬派人前去告知曹操,請求他定奪,哨騎在路上累死了三匹駿馬和信使,終於在第三日趕到了身在徐州大營,將荀彧的書信交到了曹操的手中。
看完荀彧的書信,曹操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最擔心事情還是發生了,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操揉捏着額頭,頭疼不已。
正在飲酒的郭嘉看到曹操一臉的愁眉不展,當下緩緩放下酒杯,來到曹操的跟前詢問道:“主公,發生了什麼事!”
曹操用手撐着額頭,單臂柱在桌案上,揚起手中的書信,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想一鼓作氣打下徐州,但徐州之大,沒有一年的功夫休想拿下,可是這一年的時間裡,保不齊袁紹不在他的背後捅刀子,這不,袁紹派大將顏良將白馬城爲了水泄不通,如果白馬城一破,袁軍就可以暢通無阻,浩浩蕩蕩的渡過黃河,直撲許昌。
如果曹操此時回師許昌,劉備和陶謙等於是在他側後捅了一刀,如果曹操置之不理,劉備進可威逼兗、青二州,退可外聯劉表、孫策,同樣是極大的麻煩。
郭嘉接過曹操手中的書信,仔細的看了半響,隨後含笑道:“主公啊,全力攻打徐州,不要猶豫!”
曹操愣了愣,擡頭注視着郭嘉,詢問道:“奉先,現在只有你能解決我的麻煩了!”
郭嘉拿起曹操桌案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後砸吧砸吧嘴巴,笑道:“主公,你是否瞭解袁紹帳下的那些謀士?”
曹操道:“聽說過,但不曾瞭解!”
郭嘉輕輕一笑:“主公知道,當年我在袁紹那裡呆過一段時間,所以對於袁紹的謀士嘉並不陌生,大概分爲三派,分別支持袁紹的三個兒子袁譚、袁熙、袁尚,田豐剛正,支持袁紹長子袁譚,許攸阿諛,支持袁紹最喜歡的幼子袁紹,審配貪財,支持袁紹的次子袁熙,三人都是袁紹帳下的首席謀士,但由於各自的利益而爭得不可開交!”
郭嘉說完這幾句話,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暢飲,隨後有意猶未盡的道:“田豐雖有謀,但卻剛而犯上,最爲袁紹不喜,許攸阿諛奉承,再加上他支持袁紹,頗得袁紹讚賞,審配雖然支持袁熙,但善於攻心,打蛇打七寸,他一般都會抓住袁紹的性格,提出合理性的建議,而顏良率大軍圍困白馬,正是他們三種意識形態下的產物!”
曹操似乎有點明白了,當下試着詢問道:“田豐會建議袁紹出兵攻打白馬,然後直撲許昌;許攸會挑好聽的話,阻止袁紹出兵;審配會拿捏袁紹的性格,讓袁紹圍而不攻,你說得是不是這個意思?”
郭嘉點頭笑道:“正是!”
曹操撫掌大笑:“奉孝此言,正是讓我撥雲見霧!”
大笑過後,曹操立即升帳議事,他不在畏狼懼虎,傳令各營:三日不能破下邳城,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