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巢的街道很狹窄,兩側的空地幾乎都被輜重填滿,許褚和護衛們成了一個圓陣,把中間披掛甲冑的主公保護起來,快速推進,直撲向府衙,開戰前烏巢本爲曹操所有,所以城內佈置填滿都非常的熟悉。
府衙是主將淳于瓊的所在,是這次行動較爲重要的目標,因爲無論是生擒亦或者是斬殺,對烏巢守軍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烏巢城並不是特別大,他們很快就抵達府衙門前,這座府邸和其他城郭的府衙不太一樣,他是一座背靠高牆的石制建築,分爲三層,每一層建築外圍還有拱形圍牆,與其說是個府衙,倒不如說是一個城中要塞,這是當年爲了抵禦烏巢水賊而修建的,因爲不太好拆,所以曹操退軍前並沒有下令拆毀,其中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只有曹操和許褚知道,就連郭嘉都不知道。
許褚沒有立刻衝進去,因爲裡面一定有袁軍護衛據險抵抗,在還沒有清剿乾淨之前,他可不想讓曹操冒險進入,他正考慮如何分派人手時,忽然一名虎衛發出一聲吶喊,虛火疑惑地朝另外一個方向看去,他看到,在火把和燈籠的映照下,一縷青煙嫋嫋升起,很快青煙轉成黑夜,愈加濃烈,而方向正是他們燒燬糧道後撤退的方向。
“是誰在後面放火的?他孃的,想燒死主公嗎?”許褚憤怒的咆哮着,指着身後的虎衛吼道,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寫滿了疑惑,按照先前的計劃,他們先是控制住淳于瓊,然後再控制住整個烏巢守軍,最後纔是放火燒糧食,可是現在他們一件事都還沒有辦成,就有人開始放火燒糧,如果火勢一旦蔓延開來。他們都將被燒死在這烏巢城中。
“是我”
一個渾厚而得意的聲音從府衙上方傳出,在場的人同時擡頭,只見一個身白色儒衫,頭髮用木簪別住。鬍髯被修飾得極其漂亮的人站在了府衙的第三層高處,以手憑欄,用兩隻映着火光的眸子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如同一隻掛在樹上的夜梟,原本佈滿血絲的眼睛。今夜竟是格外血亮。
“你是田豐?”許褚仰頭大叫。
“曹丞相都能在這裡,我爲何就不能在這裡!”田豐回答完許褚的話,旋即將目光移到隱藏在黑暗中的曹操,撫摸着鬍髯笑道:“曹丞相何不出來一見”
曹操沒有回答,田豐聳了聳肩,高擡起雙手,語氣有些感概:“你們跟烏巢賊們演了那麼久的對手戲,犧牲那麼多條性命,只是爲了讓我們相信大澤水路已經是險徒,不加防備。又在前線擺出與我們決戰的樣子,暗地裡卻偷渡烏巢澤,想要毀我糧道,用心良苦啊,用心良苦。”
“吃我一戟”許褚拿起一把短戟,猛然投過去,田豐閃身避過,短戟砸在石欄上,濺起幾塊碎石,窸窸窣窣地散落在地上。
“曹丞相。你是不是覺得,烏巢已經是你們的天下,成功近在咫尺?”田豐的腔調裡帶着一種壓抑不住的狂熱。
曹操決定不去理他,指揮着虎衛專心攻打府衙。這傢伙顯然只是恰好在烏巢城裡呆着,結果被曹軍爲了個正着,走投無路之下,纔在這裡裝腔作勢,等殺到三層把他揪下來,看這個狂士還能囂張到那裡去。田豐停頓片刻,把身體稍微前傾,把視線投向許褚的身後,那個全身披掛的中年人被虎衛團團圍住,也仰望着府衙頂端,他腰間懸着一把華美長劍。
“丞相大人,難爲你親自造訪烏巢。”田豐高聲叫道,口氣得意非凡:“過了今日,這天下都將變成我家主公的!”
隨着他的話音一起,四周頓時有數十道黑煙扶搖直上,許褚面色大變,看來田豐是要把他和他們一起燒死在這烏巢城內,許褚不禁大罵:“我軍如今遍佈烏巢,你的主力遠在別處,想把我困死在烏巢,簡直是癡人說夢!”
“癡人說夢?”他一揮手,身後一支鳴叫着的箭鏃竄入雲霄,很快四面八方傳來山呼海嘯的喊殺聲,許褚等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知道一定不會是好事。
“別激動,那只是我事先埋伏在烏巢周圍的伏兵而已”田豐得意道:“今日你們就是甕中之鱉,任我捉拿!”
“爲了誘殺我,你不惜以烏巢數萬將士與我陪葬,當真是大手筆,袁紹先是故意連輸我兩陣,目的就是爲了今日吧?呵呵,你們主僕的苦肉之計真是使用得爐火純青,天下所有人都被你們騙了。”
見到曹操終於說話了,田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要我家主公能奪得天下,死我一個田豐,死了數萬人又如何,只要今日一過,我田豐之名將……”他說到一半,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一樣,跳動着火焰的瞳孔突然縮小,映照出那中年人摘下頭盔以後露出的滄桑面孔。
“你不是曹操!”田豐的聲音有些驚怒。
“沒人說那是曹公,一切只是你的一廂情願!”許褚懷抱着雙臂,一臉譏諷的看着田豐,就好像是在看一個小丑一樣,滑不可稽。
“殺了他們!”田豐大叫,枯枝般的手指一壓,數不勝數的街道里同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密密麻麻的袁軍如同潮涌一般席捲而來,瞬間就和曹軍的外圍短兵交接,頓時間,兵器交擊的鏗鏘聲拔地而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連成一片。
“文謙,你攻府衙,我守在府衙外,記住,密道在府衙西北角的一處石磚下,規格是三五之數那裡,此刻恐怕城外的伏兵都已經入城,現在就看妙才的了。”
假扮曹操的人正是其帳下大將樂進,聽到許褚的話,當下大手一招,率領數千人衝進了府衙,他們剛剛踏入院內,頓時就有如蝗似雨的箭鏃從城牆上射下,虎衛中的盾兵立即健步上前,將樂進及其步卒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就在此時,府衙的大門被一人一腳踢開,淳于瓊手持大刀,身後跟着上千名袁軍精銳,他渾濁不清的老眼已經變得極其銳利,看了一眼正在領頭衝殺的樂進,當下大吼一聲:“敵將休狂,可認得我淳于瓊?”
樂進沒有回答,默不作聲的用大刀撥打着鵰翎,他身邊的一個鐵塔虎衛一把從背上抽出兩把斷戟,向一隻暴怒的人羆衝向淳于瓊,同時短戟兜頭砸向淳于瓊:“管你是誰,吃我一戟”。